第26章.西望(1 / 1)

江音鶴這次醒來就不再是城市的高樓大廈,而是一望無際的大山,層層疊疊,綿延千裡。   她看著周圍的環境,並沒有置身大自然的舒心感,相反,她感到恐懼,心慌,難受。   江音鶴向前飛著,她迫切的想要找到個人影,可什麼也沒有。   前方的一條小路上出現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她邊跑邊向後看著,江音鶴緊緊跟著她。   也許這個姐姐知道出去的路呢,她想。   可是這條路仿佛沒有盡頭,一座山後是另外一座山,在江音鶴近乎絕望時,她們出來了。   那個女人似乎也有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可江音鶴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這個鎮子上怎麼全都盯著那個女人?   “快和我回去!”一個男人沖了上來,他似乎跟了許久,身上全是汗,後麵也跟著一群抄家夥的人。   女人崩潰的大聲呼救:“救救我吧,我是被拐賣來的,他們是人販子,快幫我報警!”   江音鶴想起來了江東來給自己放的女大學生被拐買的視頻。   她望了望周圍,所有人都冷眼旁觀,沒有一個人為她駐足。   “唧唧。”江音鶴沖了下去啄著男人的手,男人吃痛的一鬆,女人趁其鬆手向前跑著。   可是一個人根本敵不過一群人。   鎮子上的人和他們是一邊的。   女人再次被抓住,江音鶴打不過就飛的高高的,她快沒力氣了。   “啪。”尖叫聲和巴掌聲響徹天地,男人的謾罵也得意的笑容更加深了女人的恐懼。   “吳素芬,進了我們溪山村你就是我們村裡的人了,是我吳強的娘們兒。”   女人瘋狂的掙紮著,可最後還是被五六個大漢抬了回去。   江音鶴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女人被抬走,她再次下去為正義而戰,可很快就被捉住。   “唧唧。”她扭動著身體想要離開,男人的手卻越縮越緊。   “喲嗬,鴿子,拿回去補補身體。”吳強說著就用舌頭舔了舔嘴唇,他摸著下巴看向被幫助的江棉眠。   今天晚上就好好的教訓一下她。   江音鶴用力一啄,潺潺的血從那個口子裡流出來。   “啊—”   江音鶴強撐著一口氣飛上去,她感受到了一道目光,轉頭看去,女人正呆呆地盯著她。   對不起,江音鶴想。   無力拯救別人的內疚早已成了習慣,她歪歪扭扭地飛著,在倒下去之前,她麵前飄過一支黑色的羽毛。   等她醒來,就被嚇了一跳。   麵前站著成群的烏鴉,它們盯著自己,有的像是在好奇又有的不屑,還有的似乎想要揍她一頓。   “你你你…你們是誰啊。”她有些害怕,實話說她挺怕尖嘴動物的,更別提老人們常說代表兇兆的烏鴉了。   “你們別嚇她。”一隻體型較大的烏鴉走了過來,它蹭了蹭麵前膽小的鴿子,“別擔心,剛剛看你差點掉下去,就把你帶回來了。我叫鴉玄,是鴉群中的王。”   江音鶴怯生生地看著它,鴉玄覓食的時候看見了她與那群人類搏鬥的全過程。   “你很勇敢,但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下去。”   它的聲音很刺耳,江音鶴有些耳鳴,但她還是回答了它。   “因為要是沒人救她,她的下場會很慘。”   旁邊幾隻烏鴉陰陽怪氣地催著鴉玄驅逐江音鶴,她也感到了一陣不好意思。   “謝謝你,鴉玄,我就先走了。”   鴉玄叫住了她,本來漆黑的毛在陽光下卻五彩斑斕的,像是披上了羽衣,它說道:“我們鴉群一直居住在這,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可以來找我。”   “謝謝你。”江音鶴笑了笑,她轉身向遠處飛去。   過了不久,她飛到了村莊裡,江音鶴挨家挨戶的尋找,終於找到了白天的女人。   她在茅草棚裡雙目無神地坐著,她的四肢被捆綁,衣服也沒給她穿。   江音鶴試探性地叫了兩聲,女人的目光被吸引過去。   “白天的小鳥?”女人看著她,眼裡流下兩行清淚,“你怎麼還追過來了。”   江音鶴不知道她為什麼想要找到女人,她就是感覺,女人在召喚著她。   女人躺在草堆上,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我叫江棉眠,A大學生,我家在xx省,我要跑出去。”   江音鶴飛到了她身邊,女人此時仿佛有了依靠,她抬手輕輕抱住了麵前的小鳥。   就在剛剛,江棉眠被查出來她懷孕了。   懷孕了。   她居然懷了這樣一個人渣的孩子。   江棉眠用力捶打著自己的肚子,可怎麼也下不去。   “惡心,惡心透了!”   外麵張燈結彩的,一家人開心的圍著桌子開始暢享以後該怎麼教育未來的孫子。   “我兒子真厲害啊,沒多久就懷上了。”吳嬸誇贊著自己的寶貝兒子。   吳強看上去也很驕傲,他回想著江棉眠那張臉和那身段,再灌了兩大杯酒。   江音鶴動也不敢動,她就靜靜的呆在她的手上,最後她蹭了蹭麵前女人的一根手指。   別難過了。   江棉眠收養了江音鶴,這隻小鳥天天從外麵飛回來,有時帶回來一隻小花,有時候帶來一片樹葉,有時候叼來一顆石頭。   江棉眠則是把送進來的飯分一點給江音鶴然後就沒動了。   這日,吳強端著沒動的米粥一把扯過垂眸的江棉眠。   “賤人,你要死我不管,你別餓死我的寶貝兒子!”   他在江棉眠憎惡的目光中掰開了她的嘴巴,然後使勁灌了進去,期間瓷碗磕到了江棉眠的牙,帶來一陣疼痛。江棉眠反抗著,推開了麵前站著的吳強。   她用力乾嘔,想要擺脫被觸碰的不適感。   “滾,滾!”江棉眠怒罵著。   吳強抄起小凳子就往下砸,她的頭被砸出一顆小口子,血滴在臉上蒙住了她的眼睛。   “賤人,你以為你好看老子稀罕你你就無法無天了是吧,這個家裡,還是我們男人做主,你算個什麼東西啊。”   吳強再罵了幾句,就解氣的離開,此時的江棉眠已經奄奄一息。   等江音鶴開開心心的帶著新東西回來時愣在了原地。   渾身赤裸的女人躺在稻草堆上閉著雙眼,她的臉上全是血,身上全是白粥乾涸的痕跡,她飛過去輕輕碰了碰她,可是沒醒過來。   “唧唧唧唧。”江棉眠,江棉眠。   江音鶴飛了出去,幸好,不遠處就是鴉玄。   “鴉玄,你能幫忙找一下治傷口的草麼?”   鴉玄不明所以,但他也沒多問,確認不是江音鶴受傷了他就帶著江音鶴飛進了樹林。   一黑一白穿梭在樹林之中,不一會兒他們便叼著一堆葉子出來了。   “直接弄碎敷上就行。”鴉玄說完猶豫了許久,他還是善意的提醒了一下,“你身上有很重的人類氣息,其他動物很有很可能排斥或者攻擊你,或許你真的很喜歡人類,但是最好還是保持距離。”   “人心難測,我們是他們的獵物,所以不要輕信他們。”   江音鶴聽完,沒有說話。   她趕忙飛了回去,鴉玄注視著他遠去的背影,想要追上去,可理智告訴它不可以。   他對這隻鴿子還挺有好感的,這種感覺來的莫名其妙,卻又讓他臣服在這種情感之下。   或許是天注定的緣分。   她立即把草搗碎敷上去,待敷好草藥後,江音鶴嘴巴上全是草味,她嫌棄地甩了甩頭,靠著江棉眠睡了過去。   “到底要怎樣才能幫你逃出去呢?”江音鶴難過地想,這怎麼看都是死局啊。   待江棉眠醒來後,便看見身旁的江音鶴,她伸手撫弄著江音鶴的鳥喙,上麵的綠色格外惹眼。   她摸了摸自己頭上的草藥。   真奇怪,明明是一隻鳥,卻給她一種人的感覺。   “你是我現在生活裡,唯一的希望了啊。”江棉眠像是看著自己孩子般看著江音鶴。   最後,她笑著哭了出來。   最後清澈的眼淚也變得渾濁,她完全陷入了黑暗。   吳強很開心,江棉眠不再想著逃跑,對吳素芬這個名字也不排斥了,無論送什麼她都會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看來是聽話了。”吳嬸滿意的點了點頭,破天荒的給了她一件衣服穿。   久違的覆蓋讓身體不自覺的打了個激靈,江棉眠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看了許久,她沒有嫌棄,隻是和吳強說:“感覺肚子那一塊有些緊了,明天可以給我一件寬鬆的麼?”   這是江棉眠第一次平靜地和他講話,在吳強眼裡這就是服軟,他搓了搓手,看著那張如高嶺之花般的臉,興奮地回應:“行,主要你聽話,再生個大胖小子,要多少衣服都行。”   江棉眠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什麼也沒有說。   吳嬸一聽勒肚皮,趕忙去鎮上扯了布重新做了一身。   “哎喲,勒到我孫子了可就遭了老罪啦。”   一家人在孩子還未出生時就已經確定好了性別,江棉眠就看著他們一家人在那裡瞎忙活。   吳強也把她從茅草篷移進了內屋,但是門還是每天都關著,江棉眠每天都抱著江音鶴,連個正眼兒也不給他們。   這日,吳強走進內屋,坐在江棉眠床邊道:“素芬兒啊,你在家要防著點剛子,我爸有我媽鎮著,我表弟可不是什麼規矩的人,雖然我村也有這種事兒,但我還是有些膈應。”   江棉眠斜睨了他一眼,冷笑一聲:“我沒懷孕的時候都反抗不了你們,現在你讓我對抗一個成年男的?”   吳強被她噎的說不出話,隻得自己把門窗都釘起來,每天在任勞任怨地卸下來。   吳剛雖麵上不顯,可私底下天天在罵吳強。   “一個人吃好的也不想著給兄弟分點,虧得我還在他們家任勞任怨。”   江音鶴聽著他們的話隻覺得好笑,一家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這次叼來的是一些野果,確定了這個對孕婦有好處的她才帶了回來。   “小溪,今天這麼早啊。”江棉眠拖住江音鶴幫她順著毛,然後拿起桌上放著的一小點米飯就開始慢慢喂著。   “你倒是比這孩子好多了。”說著,她嫌惡地看了自己肚子一眼。   江棉眠想,老師說懷孕時雌性激素會激發她對孩子的母愛,可是她卻一點歡喜也沒有。   江音鶴跳到她肩膀上。   其實這個孩子也挺無辜的,假如她是個女孩,到時候爹不疼娘還不愛,在這個小山村裡麵結局肯定也不會好。   江音鶴想起了姑姑之前說的話。   “當年查出你是女孩時差點要打掉你呢,可醫生不讓,最後隻能生下來。”   他們當成玩笑說出來的話,卻讓江音鶴記了許多年。   “小溪,我真的好想回家,我媽還在等我呢。”   江棉眠苦澀地笑著,她擦掉還未落下的眼淚,被子裡的倒影逐漸變成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   “棉眠啊,別怕,爸不在了還有媽呢。”   “棉眠,你好好上大學,有媽在,學費交得起。”   母親的聲音回蕩在耳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讓江棉眠痛哭不止。   “最近我總在想著媽媽,我告訴我自己不要去想可就是忍不住。”江棉眠說到最後幾乎出不了聲,江音鶴著急的在一旁叫著,可是無濟於事。   “我媽一個人該怎麼辦啊。”   可不會有人回應她的問題,隻有無盡的深淵在等著她。   臨盆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江棉眠看著落後的鐵盆,剪刀等東西瘋狂的尖叫著。   “不要,不要這個…呃啊!”她被兩個女人按著手臂,見還是固定不住又讓兩個女人按住她的腳。   “哎喲,女人都要經歷這個時候的,古代都這麼用的,哪有那麼嬌氣。”產婆陰陽怪氣地說,江音鶴隻能在外麵亂叫著。   她雖然擔心,但是江音鶴知道自己進去還可能給江棉眠多帶來這一份危險。   即使難以接受這樣的接生方式,但是她們去不了醫院。   “小溪,小溪。”聽見了江音鶴的叫聲,江棉眠有了短暫的清明,她低聲安慰,“我沒事…”   產婆們全當她是疼出幻覺了,隻是在那裡乾著自己的事。   “好痛…啊啊啊—”江棉眠已經流不出來眼淚了,她暈過去了許多次。   十個小時左右,孩子生出來了。   接生婆看著麵前的孩子,冷哼一聲,她抱著出去,嫌棄地交了出去:“母女平安。”   一家人在外麵聽見了,臉都綠了。   “怎麼是個女孩!沒用的東西。”   江棉眠迷蒙地醒來,看著身邊靠著的江音鶴,她輕輕地吻了一下她。   “謝謝你,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