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音鶴飛回來時就看見江流宛倚在床邊,看樣子已經洗漱過了。 就在剛剛,她已經知道了村子裡的事。 她的媽媽,是被買來的。 如果她沒有被拐,那麼她的生活就不會是現在這樣。 所以她恨自己是應該的。 “小溪,我真惡心。”她看著飛回來的人江音鶴道。 今晚,屋子裡少了一個人,讓江流宛可以放心地泄露情緒,她一遍又一遍指責著自己。 “唧唧。”你也是無辜的。江音鶴想道。 第二日,江流宛盯著一雙紅腫的眼睛起了床,蘇母看到了沒說什麼,隻是給了她一個雞蛋敷眼睛。 吃完早飯,她看見蘇父落在桌子上的錢包,想起他出門要去打牌,沒有錢又要鬧脾氣,見蘇母她們都出去了,她隻得自己去送。 頂著烈日,她慢慢走到了村裡唯一的小牌館。 “喲,蘇哥,你家小兒媳來了。” 男人們看見江流宛是興奮的,她長的實在是過於好看了。 雖然皮膚又些許乾燥,但是那彎彎的眉下那雙桃花眼卻勾的一群沒腦子的人沉淪進去,高挺精致的鼻梁下的唇因為驚嚇而泛白。 “叔叔,您……錢包忘帶了。” 到底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即使不喜江流宛的拋頭露麵和那群人直勾勾的眼神,也會維持臉麵,他也不會讓自己兒媳作出像老樂家女兒做的事。 “招娣啊,謝謝你了,乖乖回去寫作業吧。”蘇父裝出一副和藹的麵孔,摸了摸江流宛的頭,這讓她身體發顫。 走了出去後她看見一個可疑的男人繞道小賣鋪後麵然後給給一個男人遞了錢獰笑地走了進去。 江流宛皺眉,她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地勢,然後走向一個小草叢繞向了一個低矮的窪地,她再順著麵前的小坡慢慢爬上去來到了小木屋。 隻有摸清地勢形勢和才有出去的可能。 當爬了上去裡麵的景象讓她愣住。 樂欲一絲不掛的被男人壓在下麵,她沒什麼表情,頂多就是皺了皺眉。 她道:“疼。” 想到這個詞,她回憶起了再小溪邊遇見的江流宛,這是她教給自己的。 “我疼。”她對男人說。 男人不知道她是從哪裡知道這個詞的,從來沒有人教過她什麼是疼,但他現在隻想先解決自己的生理需求。 “乖樂欲啊,讓叔叔先乾完啊。” 江流宛忍不了了,她想叫江音鶴幫個忙可是想起來它被自己留在家裡了。 沒有辦法,她拆下了自己的皮筋,製作了一個簡易的彈弓。 “誰!”男人吃痛地問道。 江流宛的手法極準,一連射了許多下,等人受不了跑出來後她往另一邊的小草堆裡躥了進去。 男人氣急敗壞的找了又找,見沒人,他罵了兩句就準備再次進去,可是天空一坨鳥屎下來。 讓他眼睛都被糊住了。 在男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飛遠了,到了樹上,它和江音鶴會和。 “好樣的!” 那隻鳥驕傲的笑了笑,它們家族一向以汙染過人類為豪,它是家族裡年齡最小但汙染人數最多的鳥。 “還要多虧你,要不是你幫我分辨哪個人類最沒防備,我也做不到如今的成就。” 江音鶴有些尷尬,教唆別鳥隨地大小便實話說還挺不道德的。 男人經歷這些,再進去也是不可能了,他看了自己身上的鳥屎,哎喲一聲,把衣服團團就走了。 床上的樂欲輕車熟路的把自己泡進水裡,隨便洗了一下,聽見門口有腳步聲她也沒在意直到一抬眼看見江流宛。 “你怎麼來了。”樂欲笑著問道。 她的語氣裡沒有害羞,難堪和排斥,哪怕是光著身子她都能麵不改色的和外人聊著天。 江流宛倒吸了一口涼氣,從一些習慣就能看得出樂欲生活在什麼環境之中,可她似乎渾然不覺,或者說可能都沒人教過她。 記得昨天她問蘇母是否知道樂欲,可她卻說沒聽說過這個女孩,牌館似乎也隻有男人來過,女人從不來這個偏僻的牌館。 江流宛有一個可怕的猜測。 全村男性都知道樂欲的存在,而女人們卻被瞞著。 她母親被送去的地方是單身漢才去的,而樂欲這裡卻是所有男性給錢就可以進。 江流宛有些同情麵前這個不諳世事的女孩。 或許她極小的時候就被拉來乾這個了,但沒人告訴她這是不好的。 連江流宛都不知道是否要告訴她。 是糊塗的沉淪痛苦,還是清醒的掙紮痛苦呢? 見江流宛遲遲不說話,她從浴桶裡出來,隨便找了一塊布裹著就拉著她在床上坐下。 床上還殘留著痕跡,江流宛聞著那味道隻覺得不適。 無數個夜裡,江流宛聽著身邊傳來的動靜她都不敢睡著,她不信任任何人,哪怕是一直對她好的蘇瑕。 “樂欲,你知道這個事代表什麼嗎?”江流宛顫聲問道。 樂欲想了想,然後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個小布包,裡麵是幾塊巧克力。 這在村子裡是很少見了,可她這裡有許多。 樂欲拿出一塊遞給了江流宛,笑著說道:“這個可以給家裡帶來好多錢和給我的糖。雖然有些難受…也就是你說的“疼”但是爸爸說隻要這樣我們才能生活的好。” 說著,她就帶著江流宛參觀那些“叔叔”們送給她的東西。 裡麵有貴重的禮物,也有哄小孩的玩具,樂欲還想要送她一些但都被拒絕,江流宛看著麵前的樂欲。 欲望的欲,從名字就能看出她被她父母當成什麼了。 “樂…欲,如果我…”她剛想說什麼,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樂欲眼睛微微瞇起,她拉起江流宛就藏進衣櫃裡,然後“噓”了一聲。 “不要動喲。” 她坐到了床上,進來的是樂欲的父親。 “女兒啊,剛剛叔叔身上怎麼了?” 樂欲看著他搖了搖頭:“不知道,但他身上的那個味道有點難聞的,可能是鳥拉他身上了吧。” 她的眼睛亮亮的,樂父當然知道自己的女兒不會說謊,畢竟是從小邊和外界一切教育隔絕了。可想起剛剛男人的話,他蹲了下來。 “乖女啊,你告訴爸,誰教你“疼”這個詞的。” 衣櫃裡的江流宛呼吸變得粗重,她聽著外麵的談話,實話說,她也不知道樂欲會不會幫她隱瞞。 她隻是提了提地上的小石子,笑的一如往常明媚。 她道:“一個叔叔摔倒的時候說的,我記住了。” 說完她一副驕傲的神色,樂父鬆了一口氣。 隻要不是有外人教她就好。 櫃子裡的江流宛鬆了一口氣,她身上出了許多汗,黏膩的觸感讓她感到不適,她稍微動了動,結果發出了咯吱的聲音,引得樂父側目。 完了。江流宛絕望地想。 聽著逼近的腳步聲,江流宛閉著眼睛給自己打氣。 “爸爸!”樂欲忽然叫了一聲,她道,“可以重新打一盆水嗎?這盆好像已經不那麼清了,我身上還是沒乾凈。” 對於這種事上,樂父比任何事都上心。 自己這個女兒可是這十裡八鄉都搶著來搞的名人,要是她染了什麼病,他的收入可要大大減半。 “等著,爸現在就去。” 江流宛鬆了口氣,樂欲趕忙將江流宛放了出來。 “好了,江流宛,現在不太方便見你啊,傍晚的時候我們在小溪旁見麵,好麼?” 想著剛剛的事,江流宛點點頭,可轉頭再看樂欲,她還是覺得惋惜。 為什麼不救救他們呢? 一道聲音在她心底響起。 對啊,為什麼不救救她們呢? 而此刻的江音鶴找到了那位沈小姑娘。 “唧唧。”你好。 本來在桌子旁背書的沈玥玥轉頭,與窗口的江音鶴對視上。 “你…在和我說話麼?”小姑娘指了指自己。 或許是因為那位沈姑婆是村中的仙姑,所以二人的衣服都偏古,尤其是沈玥玥,身上全是銀飾,和一個苗疆小少女一般。 江音鶴飛上前去,說道:“我想請你幫幫我可以麼?” 沈玥玥歪了歪頭,她第一時間檢查了一下江音鶴身上是否受了傷,見無事便問道:“怎麼了嗎?” “你對村子有什麼看法麼?” 沈玥玥想了想前幾次和媽媽一起出去裝神弄鬼時的場景。 “有些封建迷信吧,但應該都不是什麼大奸大惡的人,她們對我們兩個可恭敬了。” 江音鶴冷笑一聲,看著桌上的那些課本可政治書,一下子就明白了。 沈玥玥被她母親保護的不錯。 江音鶴說道:“那你是否知道村子裡買賣人口的事?是否知道村裡逼迫女子賣淫的事,是否知道村子裡還有童養媳這種陋習。” 一連幾個問題,讓沈玥玥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她驚詫地問道:“你和我說的是同一個村子麼?” 江音鶴堅定地看著沈玥玥,她說道:“或許這很不可思議,不管你信不信。我其實是一個人,叫江音鶴…” 沈玥玥的眼神一變再變,最後直接癱坐在地,她捧著江音鶴的手都在顫抖。 一開始她可能是不信的,可是一隻鳥,哪怕再聰明,她能背出一些高中的知識點麼? 顯然是不能的。 “所以…我母親也是知道村子裡的事?”沈玥玥忽然變成氣音,江音鶴點點頭。 單純的小姑娘一直以為母親隻是有些裝神弄鬼,但沒想到她居然助紂為虐。 她從小變能聽得懂小動物的話,因此在學校是異類,母親因此帶她回到了老家——溪山村。 她以為這裡僅僅隻是落後,封建愚昧,可江音鶴告訴她的事卻讓她恍惚了一下。 熱愛祖國,追求正義的小女孩發現自己一直處於這樣的環境結果自己從未察覺,怎麼不讓人崩潰呢? 但她還是存了一些理智的。 “你怎麼證明你說的是真的呢?” 江音鶴道:“你跟著我去見一個女孩就知道了。” 沈玥玥換了一件不顯眼的衣服變和江音鶴偷偷溜了出去。 她們在山間跑著,終於找到了江流宛。 “江流宛!”沈玥玥按照江音鶴給的稱呼喊道。 站在溪邊等待樂欲的江流宛不明所以,看著陌生的小女孩,她不解地望著對方。 女孩氣喘籲籲地說:“我叫沈玥玥,先不用管我是誰,她帶我來的。” 說著,就指了指一旁的江音鶴。 “小溪?” 沈玥玥緩了口氣,問道:“她說讓我問你村裡的事。” 江流宛看著手上的江音鶴,覺得麵前的女孩有些奇怪。 人怎麼可能聽得懂鳥講話。 但手上的江音鶴卻點了點頭,不管江流宛震驚的表情,沈玥玥開口問道:“你是…蘇家童養媳?” 江流宛一愣,但還是點了點頭。 她再次問道:“你母親是被買來的?” 江流宛垂下眼眸再次點頭。 既然是江音鶴帶來的人,那麼肯定不是什麼壞人,江流宛不介意回答她的問題。 一連問了許多問題,每一次回答都讓沈玥玥的心沉了下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到了最後一個問題時,樂欲過來了。 她依然穿著白色吊帶,因此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跡自然也遮掩不住。 最後一個問題不必再問便有了回答。 沈玥玥的腦子有些亂。 “所以,你願意幫助我們嗎?”江音鶴問道。 沈玥玥看著江音鶴,她的語氣有些復雜:“我先試試幫你們報警好麼?” 江音鶴搖搖頭:“沒用的,村子周圍包括村長什麼的全被勾結了,她母親逃到鎮上一次,結果沒人幫她,又被抓回來了。我就是那樣遇見她母親的。” 沈玥玥不再說話。 一旁的江流宛和樂欲就看著一人一鳥無障礙對話。 樂欲忽然問道:“你是沈姑婆的女兒,那位聖女,對吧。” 江流宛聽見熟悉的名字,當初家裡說過多虧了沈姑婆吳耀祖才可能出生的。 樂欲接著說道:“沈姑婆挺厲害的,一個叔叔說她開的藥房一下子就讓他老婆懷了,可惜似乎因為上輩子欠的債太多,她們沒挺過去。” “所以,可不可以讓沈姑婆幫我看看我什麼時候可以完全長大嗎?” 沈玥玥嘴角扯了扯,她問道:“請問,你知道那是什麼藥方嗎?” 心底有什麼將要破土而出,也許她很快就要認清自己母親的秘密了。 “把村裡死去的女嬰肉和著胎盤給吃了,剩下的皮繡上求子圖就可以了。” 心裡的弦一下子就斷了,沈玥玥全身都在發抖。 一直愛她的母親,居然與她的信仰背道而馳。 .
第29章.西望(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