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中是提前兩周軍訓，因此8.25就開始正式上課了。開學兩周，大家其實並沒有完全適應高中生活。國際部從高一開始使用電腦學習，大部分同學是做不到完全自律的，課上看偷著看球賽看小說玩遊戲聊微信是常有的事。老師們隻能硬性要求上課關電腦，有必須用電腦的課，外教會在樓道巡視。不過很多時候老師看顧不到，比如中午看電影刷微博是被默許的。沈靈均在這樣相對自由的環境下放鬆中帶著畏懼。她看著剛開學時那些課間都在刷題的同班同學在這相對放鬆的環境中放鬆了自己，有點心癢，但還是硬逼著自己屏蔽娛樂信息專注學習。美史一周兩次考試，她都是滿分，被這門課的外教Eric任命為課代表。沈靈均狂喜，Eric畢業於她的夢校美國西北大學，是個學識淵博且耐心負責的好老師，他會講歷史和經濟、地理甚至藝術的聯係，小測卷子都是自己出，很考驗思維廣度和深度，這讓陳誠等人很痛苦，他們沒法用Quizlet直接找範圍背知識點，隻能考前找課代表突擊。各個學科的課代表都是自薦或者老師指定的，靈均除了是美史課代表，還因為課前沒認出音樂老師，在她麵前哼了一首好日子被指定為音樂課代表，從此好日子在十八班開始廣為流傳，寒溯和李子亭被任命為數學課代表，陳欣悅語文課代表，孟博銘物理課代表，上官羽美術課代表，一向被動的林澈自薦當了化學課代表。 國際課程要求小組學習，同學們要結組準備，寫lab report，於是大家自願六個人一組，把教室的座位布局從一行一行變成了一堆一堆。沈靈均、林澈、周涵和孟博銘是班裡學習最認真的四位，預習復習和作業都完成的相當棒；寒溯和阮清安是絲毫不費力就能把lab report寫到完美的。所以大家都很願意跟這幾位同組，有了他們，小組作業的成績就有了保障。沈靈均雖然認真，但她每次上Managebac看成績時都很忐忑，覺得自己還是不夠好，加上跟阮清安很聊得來，就找了清安成組，大佬帶飛的感覺不要太爽。嘖，要是能有兩個大佬就更好了。於是靈均用期盼的目光看著寒溯，熱切地問他能不能跟自己一組，並得到了肯定的答復。當沈靈均感覺自己已經到達了巔峰，十八班第一和第二摸魚王陳誠和喬子經用同樣熱切的目光看向了她。 “靈姐，求帶飛。” 整段垮掉。 陳欣悅是表麵看小說追番玩乙遊，暗地裡蓄力的學霸，她拉著上官羽綁了李子亭，但凡有人來問題都說去問李學霸；高毓麟本來想跟林澈孟博銘一組，結果上個衛生間的功夫兩個人就被擄走了，於是沈靈均把高哥邀請進自己的小組，意在監督陳誠喬子經按時完成作業，靈均被推為小組組長，負責分配任務。他們六個人建了一個微信群，群名被沈靈均力排眾議取為六大天王，其中喬天王，陳天王和沈天王的群昵稱分別為天王之父，天王祖父和天王始祖。寒溯每次進群查消息都能看到天王之父和天王祖父互懟到後半夜，天王始祖發完文件和自己的那部分作業後再懟他們。清安近視，就坐在小組前排，陳誠和喬子經的中間；靈均兩邊則是寒溯和高毓麟。 教室外有時晴陽正好，有時陰雨連綿悶雷幾聲，他們教室在一層，同學們轉頭就能看見窗外漂亮的藍尾喜鵲停在樹梢。沈靈均不喜歡物理，但十分享受物理課，因為老師發散的思維，也因為陳誠等人在課上時不時的兩句下茬，嘻嘻哈哈，滋哇亂叫，鬧鬧哄哄。哪個班都有幾個鬧騰的男生，隻要不很影響講課，老師也就由他們去了。有時下雨天氣壓太低，同學們昏昏欲睡，喬子經發出的怪聲能支撐他們他們聽完動量。多年後靈均再想起在七中的日子，那些當初自以為刻在腦子裡的物理知識早被窗外的雨洗刷沒了，留在記憶中的隻有陳誠誇張明朗的幾聲“哈哈哈哈”。 靈均媽媽這周出差，本來靈均打算周五晚上刷完托福後點個燒烤熬個通宵迎接周末，結果還不到十一點眼睛就直了。她趕在眼皮完全閉上的上一秒給寒雨瀟發了微信，約周六一起去給初中班主任李老師挑選教師節禮物。十八班下周一化學quiz，Alina說之後的化學小組會根據這次考試和之前的作業成績進行調整。換在平時靈均會不遺餘力努力考好這次quiz，即使沒有quiz，她也根本不可能花一天半天的時間去逛街，但李老師對她而言意義非凡，靈均想把自己全部的熱烈和笑臉都奉上給她，李老師也會妥帖接住，讓靈均做個嘻嘻哈哈喋喋不休的小娃娃，哪怕隻有一小會兒。 靈均驚訝的是，陳誠和喬子經兩位下課從不沾座椅的摸魚王周六竟然上了發條一般在群裡問題。阮清安回家就被收手機，所以基本不看微信；寒溯除了看看群主靈均艾特他的消息，別的也基本不看；高毓麟倒是在群裡跟他們積極討論，但能力有限，有時候老師課上強調過的細節和report標準寫法記得模模糊糊。沈靈均趁著雨瀟進飾品店細逛的功夫回了幾條語音，不光是為了幫忙，也想用他們的問題給自己查缺補漏。 “沈老板日理萬機啊！”寒雨瀟逛完出來，從後麵半摟著靈均。 “小小化學，”靈均笑笑，“禮物有合適的嗎？” “飾品沒什麼好看的，咱們剛才看的手表我倒是覺得還可以。” “嘖，難選啊。你說咱們要是選貴重的，我一怕老師不收，二怕收了其他老師再說點什麼；但不是貴重的我都不想給老師送。”靈均掐著腰。 “這麼說還真是，那買什麼呢？” “嗯……要不要買那種小眾但是高端的辦公用品，低奢的本子鋼筆之類的？” “行，那我查查有什麼牌子的。” “等一下，”靈均握住雨瀟手腕，嚇了她一跳，“你說要是隻有咱們買了禮物，別的同學沒買，會不會讓他們覺得有壓力？” “……” “不愧是你啊！”寒雨瀟伸出大拇指。 “還得是你，”靈均挽起雨瀟的胳膊，想開口結果先打了個哈欠，“一見著你就什麼都想起來了，最近真學傻了。” “那這樣的話，咱們就買點吃的，正好跟其他同學老師也能分。” “妙。”靈均打了個響指，“我給袋哥發個微信，讓他買點花。” “這不剛開學嗎我的天，咋困成這樣？” “唉，要記平時成績就沒有剛開學這一說了，關鍵我還著急我的托福和標化考試。我們班得有四分之一的人托福都上110分開始準備SAT或者ACT了，我還在苦苦掙紮我的口語。我上周模考了一下，口語才比一個月前高兩分，我覺得我的時間都喂了狗。” “不會吧，你初中不是參加過英文演講和辯論嗎，我聽一堆人問你是不是從小在美國生活過。” 其實沈靈均自己也很疑惑，明明平時跟外教溝通、打英文辯論都好好的，怎麼就考試的時候舌頭打結，手腳發冷血液凝固，把腦子也給鎖死了。 靈均不想用跟閨蜜出來的時間說這些事，但她一旦想到“申請大學”四個字，或者任何跟大學有關的東西，所有負麵情緒就像開了閘，她現在不能用刷題轉移注意力，最好的朋友也累了一周，所以她隻能忍著，岔開話題讓雨瀟帶她去吃巴奴火鍋。 寒雨瀟被她牽著，心疼又壓抑。靈均初中時就是班內沖得最猛的一波人之一，她平時嘻嘻哈哈，造的梗全班都跟著樂，但學起習來是整天都不吃飯的，一道又一道代幾綜合題拖住她前往食堂的腳步，或者說是某種極強的驅動力讓她甘之如飴地舍棄吃飯的時間。雨瀟知道靈均上了高中會更加努力，但她的某些變化還是讓雨瀟暗暗擔憂，比如愈發嚴厲的眼神，更加急促的呼吸，無意識的抱怨，行進時越來越快的步伐……這些事太小了，連沈靈均自己都沒意識到。寒雨瀟想勸，但她知道沒用，初中的時候就勸過無數次了，隻要靈均的成績更好，她就會更拚命。 寒雨瀟周末在小姨家住，小姨小姨夫開車來商場接兩個拎著三大包零食的小姑娘。 “團團來家裡住一晚上唄？”小姨樂嗬嗬轉頭問靈均。 “她下周有個很重要的quiz，住不了一點。”雨瀟知道靈均每次拒絕親近的人都有種負罪感，就替她說了。 “是化學quiz不？”一路上沉默的小姨夫忽然問。 “嗯嗯，誒叔叔您怎麼知道？” “嘿，寒溯跟我說的，我問他晚上要不要出來吃燒烤，他說要復習。說什麼你們要根據這個考試重新分組還是怎麼的？”小姨夫是上海人，口音有一種別樣的可愛 寒雨瀟扶額，小姨夫這話絕對能把靈均的壓力拉滿，不過靈均倒絲毫不焦慮似的跟小姨夫聊起天來，拉著雨瀟一起，說起他們的各個老師和有趣的同學，說起雨瀟炸鍋的物理開學考、同學間的戀愛八卦，靈均下周即將迎來的美史化學小測。小姨問起寒溯的情況，靈均一頓吹捧天花亂墜，寒雨瀟笑得打跌，經靈均勉強允許後轉頭就微信告訴了她哥。 生物不會就是不會：哥，你太優秀了，讓我們覺主誇的天上有地上無。 A親哥：覺主？ 寒溯微信上很少說話，但妹妹發的信息都是秒回。 生物不會就是不會：是靈均！她說你那個什麼美史次次滿分，數學作業三分鐘就拿捏，課上發言精妙絕倫，年級主任想認你當乾兒子！ 寒溯：…… 雖然目瞪口呆，但他必須相信這就是沈靈均的原話，因為他妹妹是個內斂的人，當然現在看來似乎也不是那麼內斂。 “……啊！我好痛苦！我優雅端莊的形象啊寒雨瀟！” “欸，幽默隻是表象，優雅才是你的內核，要相信自己啊沈靈均！” A親哥：為什麼是覺主？ 生物不會就是不會：這個你自己問她吧，她不…… 手機被沈靈均強行搶走。 A親哥：？ 兩分鐘後。 A親哥：謝謝班長認可。 “哈哈哈哈！”寒雨瀟發出上高中以來的第一聲爆笑。 “咋了咋了？”小姨嚇了一跳，“這麼開心啊？” “沒事沒事，她隻是被奪舍了。”靈均慌忙捂住雨瀟的嘴。 “被誰奪舍了？”小姨雙手舉起做投降狀，惹得小姨夫也哈哈笑起來。 “……被我！”沈靈均咬牙，沖寒雨瀟的癢癢肉下了手。 “等等等，我哥發消息了！” A親哥：你和Celine在一起？到家了嗎？ 生物不會就是不會：在一起呢，小姨小姨夫來接的我們。你早點休息。晚安jpg. 沈靈均就著這股歡樂勁兒學了一個晚上加一個周日，托福閱讀聽力模擬滿分，口語破天荒整了個27，數學作業前所未有的順，Physics 網站用得越來越熟練，化學quiz知識點理得門兒清，甚至還抽空讀了小半本《霍亂時期的愛情》。 周一早上一進教室，是陳誠和喬子經熟悉的嘶吼聲和陳欣悅邊看cp同人文邊滿足地嚷嚷“嗑到了嗑到了”，瞬間驅散了靈均對於化學quiz的緊張感。 “什麼事啊這麼興奮？”靈均掛好書包拿出筆袋本子和電腦，清安回頭，塞著耳機笑著說不知道。 “在討論中午是鬥地主還是打王者。”寒溯轉頭回了句。 靈均一指兩個互評對方腦癱的男生，沖寒溯一挑眉：“沒人比你更懂討論啊！” 寒溯輕笑聲，繼續盯著電腦屏幕，又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看向靈均。 “怎，咋了？”沈靈均猝不及防盯上寒溯的帥臉，心晃了一下，以為自己要手足無措，實則流暢自然地坐在了他身邊。 “你…什麼是覺主？” 靈均愣了一下，下意識想問“你還記這呢？”，但她忽然意識到這是跟寒溯做同學以來他第一次關心別人“無關緊要”的趣事，這可能是他想更好融入群體的一個信號。 “您就不記點好的，”靈均壓低音量，未語先笑，“我初一有段時間特別嗜睡，關鍵是隻在英語課嗜睡，這就是玄學吧。然後英語老師特別委屈，一次叫醒我喊的就是‘教主殿下’，你根本不知道人被笑聲鬧醒是件多恐怖的事，關鍵我醒了之後全班都盯著我樂，那叫一個毛骨悚然，然後他們把字一改，就成覺主了。從此三年我都在這個位置上，高處不勝寒啊。” 兩人相視一笑，幾乎同時轉動了一下手中的簽字筆。 “你們什麼默契啊這是？”高毓麟大咧咧放下包坐下，“轉筆都一塊兒轉？” “早啊高哥！”靈均炫耀式地又轉了兩圈，這是她初中考數學時養成的習慣，腦袋空做不出題了就絕不能讓手裡也覺得空。她第一次見到寒溯轉筆的時候少女心是動了一下的，黑色簽字筆在那隻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中翻轉真的挺好看。其實準確來說她第一次看寒溯做很多事時少女心都是動了一下的，不過就像人的嗅覺有適應性，見帥哥的次數多了，靈均也就麻了，甚至高調地開始跟帥哥一起耍帥，雖然人家帥哥並沒有想耍帥，隻是習慣性的轉兩圈筆。 “……”高毓麟扶額，新的一周上來就被神采飛揚的沈靈均裝到了。 不過事實證明，一個人的好風水是有限的。沈靈均做夢都沒想到，自認為一切準備就緒的化學小測，隻等老師一聲令下下載卷子，結果就折在下載卷子這步了。 沈靈均學習成績好組織能力強，但有個很大的弱點，她除了打字，幾乎就是腦盲。作為新時代新青年這似乎不是很應該，但她初三疫情之前被母親允許碰電子產品的次數屈指可數，對電腦運行一竅不通，甚至不知道文檔除了桌麵外還可以保存在哪裡。她想暑假補一下電腦使用知識，但也許是潛意識裡覺得這遠沒有學其他課程重要，就一直拖著，也就導致她現在因為電腦滿了無法下載考試卷子，也不會清理內存。她給化學老師發信息說明情況，但Alina遲遲不回應，考前也被勒令關閉所有搜索引擎，沈靈均看看左右的寒溯和高毓麟都在奮筆疾書，知道這次的考試的題量肯定不小，她又不想離開現在的組，急得想把答題紙撕爛，最後狠狠閉了下眼，打算冒著0分的風險打開百度自己查清理內存的辦法。 “打不開文檔嗎？”寒溯輕聲問。 沈靈均聲音有點抖，但語氣出奇地冷靜，“顯示電腦滿了下載不了，我刪了兩個app都沒用……” 寒溯沒說話，靈均知道他不可能這時候管她，有些絕望地繼續自己上手擺弄，然而下一秒寒溯就放下手中的筆把她的電腦拿了過去，靈均大腦發脹，沒看清他的具體操作，隻知道寒溯幫她清理了一部分磁盤後打開了考試卷文檔，然後把電腦輕輕放回她的桌子上。 靈均輕聲道謝，心裡直接給寒溯磕了三個響頭。她再一次嘗到了當年中考二模語文作文差點沒寫完的感受，腎上腺素飆升，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筆紙間摩擦快得要閃出火花。這份卷子的難度不大，但簡答題FRQ很瑣碎，寒溯也隻提前了十五分鐘才完成拍照提交。沈靈均緊趕慢趕終於在下課前三分鐘點submit完成提交，想立刻給寒溯一個大大的擁抱，用最後的一絲理智克製住後直接癱在椅背完成升華。 因為兩次美史滿分兩次數學滿分，找書苑wwｗ.zhaosｈｕyuan.com寒溯在此次考試過後又成了班級的焦點，對自己一向自信的孟博銘也來找他對答案，發現全對之後跺了一腳石破天驚，跟隻錯了兩道選擇的陳誠抱在一起嚎，整整一道簡答都沒來得及寫的喬子經欲哭無淚，陳欣悅考前說自己是藝術生裡的學渣，對完答案一句“yes隻錯了一個”招了好幾個人的白眼…… 寒溯：“……” 沈靈均也想湊熱鬧，但周圍人太多，她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焦躁，於是跟阮清安出門透口氣。 留學指導課上她心癢手也癢，還是借了寒溯的答題紙一道一道的對，嗯，不錯，都一樣。不過她跟陳誠的想法不同，陳誠想應該是自己錯了兩道，她想的是萬一寒溯和她都把題做錯了呢？一轉念沈靈均就覺得自己特不是人，人家寒溯剛幫自己這麼大個忙，你還說人家把題做錯了，於是給寒溯發了兩個磕頭的表情包過去。 跟沈靈均一樣，寒溯也很早就確定了自己的夢校，所以一邊時不時抬頭聽留學老師介紹MIT以示尊重，一邊麵不改色偷偷潤色自己的數學論文，看見微信消息進來就點了進去。 Celine：磕頭jpg.*2 Celine：真的謝謝你Francis。 1216:小事，寫完就好。 靈均身體前傾，轉頭望向寒溯，雙手合十做了個Thank you的口型。寒溯看著她，有些不自然地錯開目光。 1216:不用謝，覺主。 沈靈均一邊無聲捂著臉笑，一邊打開每日計劃，是時候好好學習下電腦使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