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節啊！男媽媽竟然缺席了！”陳欣悅一邊復盤自己芭蕾視頻中的上手動作，一邊感嘆著。 　　“Johnson生病了嗎？”李子亭攏了攏頭發。他們認識的時間還不長，男女同學之間叫全名顯得疏遠，叫後兩個字又顯得親昵，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叫英文名字。 　　“發燒了，得一個月以後才能來學校。本來他寫的賀卡都帶不過來了。所以還得辛苦女爸爸趕工。”高毓麟心情不錯，因為根據周一化學quiz的成績他可以留在這個小組。化學quiz結果出來，Alina很震驚而同學們很高興，因為按照這個結果根本不用重新分配小組，他們自己組的隊已經做到了強弱平衡。 　　“要不我幫你寫幾張吧Celine，你一個人寫得完嗎？”林澈問道。 　　“沒事兒沒事兒，我跟寒溯馬上寫完了。” 　　一大早韓簷把她和高毓麟周涵叫到辦公室，說孟博銘病了。孟博銘周一就領了買賀卡和寫賀卡的任務，結果周二晚上發了高燒，賀卡帶不過來。韓簷把自己準備的備用賀卡交給三位班長，讓他們組織同學們一起寫一寫。高毓麟本來想把賀卡分給同學們一人一張地寫，被靈均阻止，說容易弄丟弄壞也不好收齊。但周涵和高毓麟不好意思在精美的賀卡上寫自己不那麼精致的字，隻能眼巴眼望瞧著靈均。沈靈均看著手裡的一疊兒賀卡也有些頭大，忽然想起周一看寒溯化學答題紙上的字，英文寫得俊逸漂亮，於是麻煩他寫了所有外教的賀卡。陳誠說她搞歧視，靈均就讓他給正在隔離的三位老師做電子賀卡，並溫柔地解釋她並沒有搞歧視，隻是陳誠的字頗具印象派色彩，非藝術家人士根本欣賞不了一點。沈靈均的字跟她的氣質一樣灑練，她沒特意練過，但筆鋒很有力道。她跟寒溯幾乎同時寫完，等信封後麵的墨水乾掉就把大部分的信交給了周涵高毓麟，她自己送了美史老師和物理老師，讓寒溯送了數學老師和班主任韓簷。 　　國際部的教師節不像高考部那麼熱鬧，很多高考部已經畢業的學長學姐都回了母校看老師，國際部除了在加州念書還沒開學的學長學姐，其他人都回不來。沈靈均放學問完美史問題就回初中看老師，正巧碰到了開學大一的斯坦福學姐許懷傾。靈均看過七中國際部的線上畢業生分享會，對這位學姐印象深刻。她當過兩年七中的學生會主席，排球隊隊長，美辯社社長，出過兩本詩集，發表過五篇論文，拿過數學奧賽全球金獎，托福差一分滿分，SAT和GPA拿滿，把統計學和公益結合起來在非洲發起口井項目……沈靈均給學姐和老師們拍了照片，等學姐跟老師告別完才去跟她打了個招呼。靈均聽過她的傳說，但見到本人還是一震：她的氣場沒有靈均鋒芒，但眼中的自信平和讓沈靈均覺得自己一下子站在了暗影裡。靈均怯了。她小學參加舞蹈團的時候喜歡跟大姐姐們一起玩，後來上了初中，反倒不太願意跟學長學姐們交流，高中更是，好像她被他們的年齡和經驗壓了一頭，她感到莫名焦慮、恐懼，甚至憤怒。母親讓她多向學姐學長取經，但她出乎意料地排斥，說學習習慣是自己的，申請的路是自己走的，不想過多留意他人。沈靈均畢竟是沈靈均，哪怕她覺得焦慮不安全，也能讓許懷傾對自己留下良好的印象。兩個人加了微信，學姐說申請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她，兩人最後還擁抱了一下。 　　沈靈均緊趕慢趕回了初中，地鐵上寫完了物理作業。R大附中高中部和初中部不在一起，寒雨瀟小姨夫拿了零食接上她，極富技巧性地連超幾輛車往初中部趕來。靈均到達後在門衛做了登記，在初中班群裡發起了位置共享。 　　“覺主？”一個溫和動聽的男聲。 　　“誒呦喂袋哥？”靈均回頭，隻見沈書延抱了滿滿一懷的花朝她走過來。沈書延是靈均的初中同班同學，班長，常年霸占年級前五。高中在七中高考部，不知道為什麼沒有考進最好的物理實驗班。他帶著同齡男孩兒少見的古典氣質，用靈均的話說就是“一看就是讀過書的少爺”，玉樹臨風，涵養極佳，結果被沈靈均帶歪，隻要他倆和另一位梗王曹若歐在一塊兒，班裡就消停不了。 　　“我覺得我跟你都沒有在一所學校的實感，你們離國際部也太遠了，”沈靈均接過沈書延懷裡的一部分鮮花，嗅了嗅，疑惑地看向他，“怎麼沒香味兒啊？” 　　“……我已經被香昏了覺主。” 　　等寒雨瀟和另外四人趕到，他們終於被班主任李堯迎進了學校。他們是第二波到的，跟第一波分開拜訪各位老師。 　　沈靈均趁眾人都不在的功夫告訴李堯她當上了班長，選上了合唱團領唱、美辯社，成功加入模擬聯合國社團，臉蛋兒紅撲撲眼鏡亮晶晶。李堯笑著摸摸她的腦袋，說她一點都不意外，我們團團就是這麼優秀，就是天生的領導者。 　　花和零食很快就分完了，結果每個人又被年級組長呂老師塞了一手吃的喝的。他們轉了一圈兒，又自拍又合影，還被科任老師帶到正在晚自習的學弟學妹麵前炫耀，好不熱鬧。十六班來的人是最多的，因為這些孩子們真心愛著這所學校，愛著這裡的老師。 　　“靈均胖了點兒啊！” 　　“雨瀟剪頭發啦！” 　　“陶沅歷史學的怎麼樣啊？記得畫思維導圖，別死記硬背。” 　　“書延怎麼這麼帥呢……” 　　“子旭肯定還是超級大學霸！” 　　…… 　　有的被家長催著回家就先走了，剩下的五位回了李堯的語文辦公室，結果看到她的工位上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陌生男人，帶著銀絲眼鏡，俊朗溫雅，唇邊掛著淺淡友好的笑意。 　　“娃們介紹一下，這是我愛人，江時桉，在R大附國際部當物理老師，”李堯走進辦公室，笑看著蒙在原地的孩子們，“團團，他是康奈爾畢業的，你有什麼問題直接問他，別客氣。” 　　沈靈均忽然被點，一個激靈，如夢初醒，跟沈書延一起說了聲：“師丈好！” 　　“是……這麼叫嗎？”雨瀟小聲問。 　　“百度是這麼說的。”二沈轉頭看她，異口同聲。 　　其他人連忙問了好，江時桉起身，笑意更盛，“你們好！” 　　“你們晚上都有事嗎？”李堯摟著最邊上的雨瀟問，“我跟江老師請你們吃頓飯呀？” 　　“沒事沒事沒事！”五個人晃著腦袋，眼巴巴瞧著李堯。 　　“那咱們……” 　　“堯堯袋哥說他要吃海底撈！”沈靈均不等沈書延作出反應，往前跨了一步。 　　“……”沈書延保持微笑，默默背了個鍋。 　　一行人大笑著下了樓，江時桉把李堯的包拿好跟在他們後麵。斜陽光影，風吹動了逸夫樓上的爬山虎，仿佛訴說著一句句溫柔教誨。 　　“我去，寒溯？！”出了校門口，沈靈均一聲驚呼。大家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陶沅一掐人中，她馬上要為今晚看見的第三位大帥哥暈倒了。 　　“哥？”寒雨瀟一聲哥，把除沈靈均以外的人都喊懵了。 　　寒溯這麼多人麵前也沒尷尬，稍微愣了一下之後，朝妹妹和沈靈均揮了揮手，大大方方地走過去。 　　“是親哥哥啊？”李堯看著寒溯愈發清晰的麵容，他雖然和寒雨瀟氣質相距甚遠，但五官臉型都太像了，一樣的驚艷絕倫。要不是今天寒溯出現，寒雨瀟這個史上最低調班花馬上就一點存在感都沒有了。 　　寒溯問了兩位老師好，沖幾個同學一點頭，跟妹妹對了個眼神，最後叫了一聲Celine。 　　“不是？世界這麼小嗎？”陶沅直接驚呆了，連沈書延都不可思議地轉過頭看著靈均寒溯。 　　“哈哈，”靈均乾笑兩聲，“這是寒溯，雨瀟她雙胞胎哥哥，我高中同班同學。跟袋哥一樣，數學大師。” 　　寒溯是來接寒雨瀟回家的，他給寒雨瀟發微信但她忙著拍照沒看見就沒回，所以隻能來R大附找她。在李堯和陶沅的強烈邀請下，寒溯也跟著他們一起去了學校附近商場裡的海底撈。 　　“有這麼個大帥哥你們竟然都不說？”陶沅邊走邊小聲控訴雨瀟和靈均。 　　“主要不知道你喜歡啥樣的，介紹不過來啊。”沈靈均打著哈哈。 　　“圓圓，你竟然有哥哥？還是團團的同學？”李堯感受到了娃們見到他老公時驚奇的心情。 　　“天吶，您竟然結婚了！”沈靈均立馬接上話。 　　“誒呦喂。”李堯害羞捂臉。 　　寒溯冷淡，但沈書延溫和，兩個人高中同校又有共同語言，很快聊在一起；陶沅和雨瀟還沒從李堯已經結婚的事實裡緩過神來，一邊走一邊回頭偷看老師和師丈，然後默默感嘆這也太般配了；趙子旭有點不自在，被李堯拉著問一句答一句漸漸放鬆下來。沈靈均走在最後，拍了張眾人的背影。 　　“聽李老師說，你在七中國際部？”江時桉等靈均拍完照問道。 　　“嗯嗯是的。” 　　“很優秀。將來想學什麼呢？有打算嗎？” 　　“謝謝您，”靈均捂臉，“想學經濟金融之類的。” 　　江時桉點點頭，“有想去的學校嗎？” 　　“……想去西北。”靈均說完不好意思地笑了。她見到江時桉之後其實有點失落，這麼出色的人畢業於康奈爾大學，而自己的夢校是比康奈爾大學排名還高的西北大學。 　　“西北，為什麼？”綠燈變紅，江時桉抬手擋了一下靈均，朝已經過了馬路的大部隊揮揮手，示意他們先走。 　　因為芝加哥繁華，因為西北大學的排名高，因為她將來要跨越階層……靈均幾乎要脫口而出，但是看著江老師清明的雙眸，她根本說不出口這些。 　　江時桉好像沒看出她的不自在，語氣跟老友聊天似的自然：“芝加哥商業發達，同時有厚重感；西北大學學術水平頂尖，能從排名裡體現，同時又不像芝加哥大學太學術；而且西北的景色，我個人認為，它排第二，隻有康奈爾敢稱第一。” 　　“那要不我還是去康奈爾吧，您一封推薦信我直接入學。”靈均喜笑顏開。 　　“好啊，康奈爾隨時歡迎，”江時桉並沒有敷衍靈均一笑而過，神色淡然卻很認真，“不過西北和康奈爾冬天有點冷，你也可以關注一下斯坦福大學，那裡氣候好。” 　　他們從六點吃到晚上九點，沈靈均不出意外是餐桌上的話題開啟者，她跟沈書延一唱一和，氣氛就沒冷下來過。他們沒有聊學習和成績的事，因為陶沅中考發揮失常，去了區重點。靈均給她看了他們十八班帥哥的照片，本來是想逗陶沅開心，結果話題詭異地轉向她自己喜歡什麼樣的男生。沈書延鬆了口氣，幸虧話題沒轉到他身上，然後被靈均狠瞪一眼。 　　“覺主你都國際部了，還不整點我們喜聞樂見的？”陶沅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把娃娃菜涮到牛油鍋底，沈靈均扶了一下腮幫子，光看著就已經被辣到了。 　　“什麼覺主？”江時桉給李堯夾了兩片涮好的肥牛。 　　“解釋一下靈姐，什麼覺主。”沈書延跟寒溯兩個人自律得可怕，過了七點就一口東西都不吃了。 　　沈靈均塞著滿嘴的肉，痛苦麵具上臉，不由自主撇了一眼寒溯，自暴自棄放下筷子，舉起三根手指，嗚嚕嗚嚕道：“我英語課睡覺！我懺悔！我對不起徐老師！我懺悔！我懺悔，當事人就是很後悔！” 　　一晚上沒怎麼說話的趙子旭笑得飲料都噴了出來，他看了眼笑倒在靈均身上的寒雨瀟，趕忙擦乾凈嘴；寒溯雖然知道這個外號的來歷，但這個場景下再聽靈均懺悔還是看著她忍俊不禁；沈書延知道自己早晚得被沈靈均報復回來，隻能忍著笑給覺主添了杯水；陶沅看著淺笑的寒溯，整個人都升華了。李堯看著靈均，笑著笑著，眼眶就潮了。江時桉用力摟了下愛人，在她耳邊不知說了句什麼，逗得她那點難過煙消雲散。 　　他們玩了兩局狼人殺，第一局沈靈均和寒溯是狼，倆人第一晚對上眼神就刀了江時桉，結果一睜眼聽法官說江時桉被刀，沈靈均義正言辭怒吼：“到底是哪個逆子！”幸虧逆子寒溯喜怒不形於色，在預言家李堯驗出靈均就是另一個逆子的時候淡定自如，渾水摸魚，讓沈書延和寒雨瀟兩個自相殘殺，最後狼人勝利，寒溯差點沒被妹妹打死。第二局沈書延和江時桉是狼，第一晚運氣爆棚，刀了預言家陶沅，結果留下女巫李堯救了沈靈均，倆人一手好牌打得稀爛，遊戲結束遺憾地碰杯，把茶水一飲而盡。 　　寒溯跟雨瀟打車回家，趙子旭家就住這附近，走路五分鐘就到家，江時桉和李堯強製押送了靈均和陶沅。 　　“你說實話，沈靈均，你跟雨瀟他哥什麼關係。”陶沅自以為聲音特別小，但兩位老師聽得一清二楚，怕小姑娘尷尬，隻能裝作啥都不知道，認真聽FM93.9。 　　“同學啊。”靈均靠著車窗，像隻慵懶的大貓，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再說一遍，你倆是什麼關係？”陶沅不依不饒，作為有四任前男友的鬼才，她不會錯放任何一個細節。 　　“……同桌，”靈均可憐巴巴看著她。 　　“那你喜歡他嗎？”陶沅問出了一晚上最想問的問題，音量不免大了一些。 　　“姐姐，我剛認識他兩周，話都沒怎麼說過。”沈靈均萬分尷尬，緊緊抱住自己的小書包。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啊？初中咱們班的我了解一圈了，就你，神神秘秘。” 　　這個問題靈均想過，但事情太多，想法零零碎碎，最後也沒得出個結論。她借著陶沅問她的機會，仔細想了想，得出個嚴謹的結論：“我喜歡智慧的。”說完自己先撲哧樂了。 　　“……”陶沅翻個大白眼，兩位老師忍俊不禁。 　　同學們到家後報了平安，李堯和江時桉駕車回家。 　　“什麼感想？”李堯打開點車窗，深吸口氣。 　　“各有特點，都很優秀，不愧是你的學生。”江時桉握住李堯的手，贊賞道。李堯撓撓他的手心，貓兒似的。 　　“跟靈均聊得怎麼樣？” 　　“說不清楚，她可能有點迷茫。找書苑wwｗ.zｈaoｓhuyuan.cｏm ” 　　“怎麼講？”果然，江老師跟她的想法一樣。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沈靈均都是很優秀的人，小小年紀就很有氣場，同時謙遜，善於觀察。” 　　“然後呢？” 　　“我隻見過她這一次，有些話說的肯定不夠客觀。”江時桉求生欲滿格。 　　“江工有話直說，咱倆誰跟誰啊！”雖然李堯話說得很溫柔，但眼神中滿是“要是敢說我學生半點不好以後全都你洗碗！” 　　“我覺得靈均有點強撐，她看起來目標明確，但應該還沒來得及深想這些目標背後的邏輯。吃飯的時候我聽她跟沈書延討論歷史，思維很有深度，但我問她為什麼想去西北大學，她一個字都沒說。” 　　“她外界壓力很大。”李堯沒頭沒腦說了一句，秀眉緊蹙。 　　“有些事得自己闖，以她的性格肯定沒問題。自己有股不服輸的勁兒，也很會向外界求助。”靈均初中的時候江時桉和李堯就同居了，有一次他聽見靈均給李堯打電話，哭得撕心裂肺。雖然他跟李堯是夫妻，但李堯很注重學生的隱私，有些事沒細說，隻說靈均的家庭不太平靜。 　　“她能闖過去，不代表我就能不心疼她，不代表她就該自己承受那些事。”李堯眼眶紅了，說話聲有些發顫。 　　“是，所以李老師給她做後盾。不過靈均好強，有些事要不是她自己想明白自己解決的，恐怕她不會覺得爽快。”江時桉一下下摸著李堯的頭發。他一次次愛上這樣的李堯，恐怕一生都不會停息。他想她健康平安，也想看她桃李滿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