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進關(1 / 1)

再提酒 繁夜雨 3564 字 2024-03-16

夜色侵染著雲霞,天邊的赤光舍生的向人間潑灑餘暉,落在龍虎關外的青石板路上,給本就烏黑硬色的青石更添一抹莊嚴與肅殺,而這青石板路的盡頭,無邊黑巖鑄造的鋼鐵似的城墻上,赫然懸掛著一座龍虎盤繞的牌匾,上麵筆力遒勁的書寫著三個大字“龍虎關”。   說是一關,倒不如說是一城,“西北數關,龍虎最大”,這可不僅僅是指占地麵積,更是指明麵上的軍事實力。曾有不懷好意的士子給龍虎關取了一個別有用心的稱譽“龍虎關內龍虎行”,雖說是有意無意的冒犯了天子之象征,甚至在明眼人眼裡沾點挑撥離間的意思,但這絲毫沒有減少世人對龍虎關的敬畏和崇拜。僅就從凡夫俗子的視角看,隻此三十萬久經沙場的邊軍,就確實有按得龍虎低頭的底氣,更別說那位破一國,屠百城,可止小兒夜啼,出行野獸避退的大漢上柱國吳不殺了。   黝黑的城門下,整齊的站著一兩隊甲士,一動不動的護衛著城門兩翼,從早到晚,從未停歇,即使是尋常百姓吃晌午飯的的鐘點,亦是分做兩波,一對拿乾糧充饑,一隊輪班值守,晌午飯過後,便又如那亙古不變的頑石,一動不動的站在城門口,數年經久未變,風吹日曬,電閃雷鳴,從未例外。   雖已是日暮鄉關,但好在關閉城門的時辰還未到,甲士們自然要一絲不茍的遵守法紀。正是這一空檔,二墻根的小許便看到一位清秀少年拉著一個破衣老道,從遠方急匆匆的趕來,小許眼前一亮,這不,一天沒收成,臨了到了,老天也是開開眼,該是輪到我小許發財的時候了。   小許子承父誌,父親早些年前便識趣的“退位讓賢”,把位置騰出來,給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兒子讓路鋪位,許是看在老許他二舅的女婿的胞弟在大將軍府上任職的關係,小許倒也沒受到什麼盤剝,有驚無險的當上了城門甲士這一“美差”。別看小許年紀小,確是有著六七年的經驗,比走後門來的滿腦子隻有殺敵和守紀的隊長不同,小許心思活潑,數年的守門經驗讓其眼光極為老道,什麼牛鬼蛇神也能說上一句話。   此刻小許看著遠方的一組老小,陷入沉思,心裡猶豫著要不要收一點“入門費”,敢收這玩意,可不是小許頭上長了十個腦袋,砍也砍不完的緣故,開玩笑,大將軍雖是愛兵如子,但要有誰壞了大將軍的軍紀,不說你有十個腦袋,就是千個百個,也要連著上麵的大頭和下麵的小頭一起砍掉,更何況小許隻是普通士兵,一輩子也不敢去觸碰那位老人製定的規矩。   但“入門費”卻又從何說起?歸根到底,是源於大將軍私下底說過的一句話“讀書人一張嘴,金子就像那地裡蹦出來似的一個接著一個的來,咱屍山血海裡拚殺出來的好漢子,憑什麼就得跟小娘養的一樣,受那沒錢的鳥氣。”有這句“聖旨”在,小許等人私下撈點油水,隻要沒不開眼,惹到什麼過江龍,走地虎,長官自然也就樂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做理會,因此,這一崗位也就成了發家致富的美差,不然就憑這個日日風吹雨淋的小破崗位,有誰會拚著關係來這,傻子可能會,但早就活成人精的老許可不會把自家兒子往火坑裡推。   小許看著這一老一小的架勢,心中犯了難,倒不是說咱二墻根小許不是那遮奢好漢,隻是這二人著實詭異,小的吧,雖然衣著普通,但勝在乾凈整潔,頗有一股寒門庶族的高傲氣質,像讀書人,萬一真是,讀書人最講氣節,不懂人情世故得很,惹了小的來大的,小許這種小蝦米自認為是惹不起的,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再看老的吧,雖然邋遢不堪,神色也極盡猥瑣,但其身上雖破舊但正統的玄門道服和數年的經驗告訴他,奇人異士最喜歡的就是穿破爛衣服遊戲人間,扮豬吃虎,一有不慎,觸怒了高人,那真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更何況像自己這種和“虎”風馬牛不相及十萬八千裡的小蝦米,人家放個屁都能把自己崩死,雖說城內律法嚴苛,但人死了就是死了,人家倒是一走了之,改頭換麵繼續浪跡江湖,逍遙自在,可咱小老百姓的命也不是說真和野草一樣賤,還真沒見過有哪個愣子要錢不要命?小許自然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來做賭。   說到底,窮苦人的世道就是如此,謹小慎微一輩子,活到死都是唯唯諾諾,換來的沒有尊重,沒有敬佩與歌頌,反而還要擔心周遭龐然大物的一舉一動,生怕哪個大象抬抬腳,挪個步子,打個哈欠,就把自己這螻蟻一般的賤命踩死。至於尊嚴?弱者,螻蟻活著已是不易,又談何尊嚴?   正是一愣神的功夫,少年和老道就已經快步走到城門樓子底下,城門樓的陰影排山倒海般襲來,頗有一股龍虎氣勢,老道瞇著眼,看向高高懸掛“龍虎關”三個鐵筆銀鉤的大字,心中一悸,霎時冷汗直冒,如芒在背,趕忙念了一個“凈”字,才堪堪解脫,剎然間,卻是一陣後怕,心中不由泛起了一陣嘀咕,“這位兵家大士當真是好手段,倒也沒墜了破國滅家的偌大名頭,隻這一身百萬死人鑄就的煞氣凝聚在此中,死氣便直沖道心命鏡,小修士修為淺薄,一個不慎便落得心鏡破碎,道心蒙塵的惡禍,就連老道我,一個不查也差點著了道,修行一途本就是伐天奪道之行,斷人道行,如殺父弒母,既種惡因,焉何能得善果?!”   老道撚著胡須,氣咻咻,一時倒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倒是一旁的年輕小甲士,率先不耐煩了起來“兀的那廝,你倒是進還是不進,別他娘的和鉆婆娘褲襠那檔子事似的慢慢吞吞,還有幾刻城門就關了,大將軍有令,巳時關門,到時候,管你是那牛鬼蛇神,都甭想進來。”   從少年的眼光望去,此時的老道早已換了一副嘴臉,一改之前的仙風道骨,隻見他滿臉猥瑣,絲毫沒有介意甲士的粗鄙言語,來回搓著手,諂媚的說“這位兵爺,這不是在外邊睡著忘了時機了嘛,您放心,我們這就進。”說著不顧少年鄙夷的眼神,拉著少年就要往年輕甲士的背後鉆去,活脫脫一副狗皮膏藥的模樣。   然而年輕小甲士卻不是好相與之輩,顯然他對老道這種流氓行為早已見怪不怪,隻見他將身子一橫,就擋在老道身前,老道一時不察,倒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哎呦的叫了起來,“好叫你知道,燕子過了咱龍虎關也得薅下毛來,就你個老道?!嗯?哼!”說著,甲士便搓了搓手指,大有一副不開門便不讓道的氣勢。   老道卻已是哭笑不得,自己這一道雖貴為“中四道”,但戰力本就弱,比不上那些“一劍斷江海”的劍道大士,更何況自己這一道,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自蒼生中來,回紅塵中去,說是修道者,但日常行事與常人無異,本以為像往常一樣裝傻充愣就能蒙混過關,今天這一遭卻是奇了怪了,“莫非是老道我出門沒看黃歷的緣故?不對吧,今早老道我還撚指一算,必是福星高照,黃道吉日,這這這,怪哉怪哉…………”   ,正當老道胡亂猜測之際,那小甲士正要張開口罵娘“天殺的賊……”,卻是感覺到肩上一沉,掌心溫和的觸感自肩膀上傳來,小甲士一回頭,咧開大嘴笑了,這不是二墻根的許哥嗎?“許哥,有啥子事?”   小許輕輕的拍打小甲士,示意他回去,交給自己處理,或是信服小許的威信,小甲士並未多問,便一聲不發的退回原位,安頓好人,小許轉過頭來,對著少年和老道,行了個禮“天色漸晚,大將軍軍令難違,這位上師還有小公子還是早些入關吧。”   老道有些詫異的看向這個禮貌的不像話的年輕甲士,不知道這夥賊軍漢前倨而後恭到底是心懷不軌還是意有所圖,但本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江湖原則,老道笑嘻嘻的回了一句“多謝這位兵爺,祝您內,財源廣進當大官。”說著,便拉著少年急匆匆的入關了。   城門樓小許看著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背影,扶了扶額,心想著終於是把這兩位活爹送走了。   少年看著老道,滿臉滿是鄙夷與恥辱。   老道卻覺得沒什麼,依然笑著任由少年帶自己回家,偶爾想到開心的事上,還會不由自主的哼唱那個隻有他自己會的古怪歌謠。   “山外山,那個有神仙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