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試探(1 / 1)

再提酒 繁夜雨 4716 字 2024-03-23

許三兒推著小推車,哼著小曲,從樹蔭下晃晃悠悠的走過來。這該死的天氣,熱的要命,連搭在肩上的汗巾子都濕透了。許三兒小聲嘀咕著,剛做好的糖人估計又得浪費了,得!這倒灶的天氣,還沒開工就先賠了?您說說這叫什麼個事?   來不及抱怨多少,這天氣變化快的跟什麼似的,許三兒扶好把手,攥著勁用力推車,再有不遠就到巷口大柳樹下,趁著陰涼,把做好的糖人賣出去才是正道!好漢子不學那婆娘說長道短,賣出一把子力氣,不說賺個封妻蔭子,怎的也得找個前凸後翹的炕上婆娘不是?   賣豆腐的楊姐兒正坐在自家門檻上磕著瓜子,汗水粘濕了額頭的鬢角,緊緊貼在臉上,炎熱的天氣讓胸前的汗襟貼靠在身上,胸前饅頭似的小山峰若隱若現,看得旁邊賣力氣的小夥子老漢直勾了眼,顧不得炎熱,隻狠自己不能使勁揉捏抓兩把。   這生了孩子成了家的婦人就是和小姑娘不一樣,大大方方也不藏著掖著,這倒不是說楊姐兒水性楊花,隻是這樸素的小巷除了李四也找不出幾個當街調戲良家的潑皮無賴。看一塊又不會少塊肉,早就不是少女的楊姐兒其實滿不在乎的。   老娘就是存心讓你們刺撓。   但當楊姐兒見到推著車過來的許三兒,不由眼前一亮。   尋常人看著許三兒瘦瘦的好似沒什麼力氣,推個車都費勁,但楊姐兒豐富的經驗卻是知道,別看許三兒人長的瘦弱,渾身卻精煉的很,肩膀上小山一樣的肌肉旮瘩,汗水打濕的背心裡露出胸前黝黑結實的身板,把楊姐兒看的心裡一陣癢癢,真是奇了怪了,就是常年耙莊稼地的漢子風吹雨打也長不出這一身銅澆鐵鑄似的的筋肉來,也不知道許三兒怎麼練得。   楊姐兒心裡一陣波浪,卻是渾身一緊,看著許三兒的眼裡便是泛起了秋波,許三兒長的不賴,人也老實,就是脾氣倔的很,不過怎樣她也無所謂,這身材,這臉蛋,楊姐可算明白為什麼富貴巷裡有錢人家的闊太太偷著摸著也要找個身強體壯的姘頭。   真潤啊。楊姐兒心裡想著,給許三兒拋了個媚眼。   許三兒假裝沒看到,快步走了過去。   行人哈哈大笑,嘲笑著楊姐兒,   “楊姐兒,你這是拋媚眼給瞎子看!別著,要不這樣,哥哥我就費心出點力氣,晚上好好疼疼你?”   楊姐兒不甘示弱,瞬間回擊“姓孫的,也不看看你那褲襠裡的小鳥,東巷裡的野妓子都笑話的玩意,還想沾老娘的腥,別到時候掏出軟牙簽來笑掉老娘大牙。”   “放你娘的屁,老子一個能頂倆………………”聲音多少帶點中氣不足。   眾人在笑聲中慢慢散去。   直到走出很遠,許三兒才停了下來。剛想坐下休息會也好,猛地一看,四周一點行人也無,眼前烏黑亮瓦,大門上獅子頭般的門扣張著大嘴,擇人而噬,高懸的匾額上赫然寫著:   鎮嶽將軍府!   這可不得了,將軍府四周鴉雀無聲,戾氣雄武之氣四溢,尋常行人路過,少說也得嚇個心驚膽戰,就連剛上戰場不久的小將,一時不著,也得受上一驚。   為什麼呢?歸根到底,還是大將軍多年行軍,殺人無數,尤其是喜歡就著人腦喝酒,外人看多少有些邪道,坊間傳聞,大將軍領軍這些年殺的胡人堆起來可以繞龍虎關十圈的,大將軍親手殺的都可以鋪滿半座龍虎關了。由此可見,大將軍府上戾氣煞氣沖天倒也情有可原。   隻是,說的容易,尋常人看一眼都害怕,經年久之,大將軍府四周也就少有人經過,即使必須要過去,大多數行人也就咬咬牙,繞繞遠了。   如若不是心中有所想,許三兒也會遠遠避開這將軍府,如今卻是誤打誤撞的走了過來。   許三兒定了定神,剛想推車離開,一頭將軍模樣的血影,背上插著血做得刀劍,空著眼眶,憑空從小車低下鉆了出來,兩眼血淚直流,麵無表情,緊緊貼在許三兒的麵孔上,無神的雙眼如勾魂魄,看著甚為唬人。   許三兒瞳孔一縮,身形一頓,隨後若無其事的繼續推車,視若無睹,穿過血影,腳步沉穩有力,絲毫沒有收到驚嚇,仿佛沒有看見。   將軍模樣的血影背上依然插著刀劍,望著緩緩而過的許三兒,血做的嘴張了張,並沒有追上去,仔細看的話,可以看出,血影依稀顯得有些肥碩的臉上寫滿了不真實的疑惑。   將軍府上,大將軍用力裹了裹狐裘,略顯隨意的搖搖頭,露出一絲和將軍血影相似的不可查的疑惑。   “有點意外。”   大將軍的臉從陰影中露出來,卻是一臉祥和,平平無奇,任誰也想不到,緊靠鄉野傳聞就可止小兒夜啼的大漢殺人將軍,喜歡以胡人頭蓋骨做酒杯,腦子當佐料的沙場惡魔竟是個滿臉慈祥的的老者!   那一臉笑容,就像是街邊坐在躺椅上曬太陽的鄰家爺爺。   可不同於他們,這個“爺爺”的慈祥,可是會吃人的!   同樣從陰影中露出的,還有一個獐頭鼠目的駝背師爺,這位仁兄的樣貌可真不好敘說,鷹頭雀腦,地包天,禿頂無髭,斜頭歪腦,真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鼠,活脫脫一個話本裡走出來的奇人異士。   如此相貌,放到大街上可能都會被人調笑致死,但熟悉他的人可都不會小瞧此人,此人之智謀,除了當朝國師和老國師,再加上前朝的一些妖孽天才,論春秋謀策之術,天下恐無人出其左右。甚至連大將軍都以禮相拜,尊為上席,以示尊重。   此人名叫魏禁,平生最討厭三件事,故而一些人稱其為“魏三禁”。   魏禁有三禁。第一禁,討厭別人對自己樣貌評頭論足。第二禁,討厭科舉出來的垃圾士子對著自己趾高氣昂。   第三禁,禁胡人南下牧馬。   就是這麼個怪人,明明才智不輸天下英才,偏偏因為樣貌被先帝嫌棄,因清傲而遭官場排擠,老魏一氣之下,投身西北大將軍麾下,做了個行軍參謀。   這一做,可是不得了,本來大將軍一開始還有點小看這個駝子,但後來魏禁怒闖軍營,屢獻奇計,從謀計坑殺十萬胡人到烽火連燒百萬牧草,使軍陣上略顯疲態的大漢龍虎軍一挽頹勢,連拔十座軍帳,把胡人號稱百年一見的領兵王子兀魯罕首級送到先帝帳下,王子王妃的頭蓋骨送給將軍做酒杯,大將軍這才發覺小看了這個樣貌醜陋的讀書人,連忙拜為上卿。以尊國士之禮遇好生對待。   魏禁也由此一躍龍門,成為談笑間指揮十萬大軍的軍師,不知是多少熱血男兒的夢想。但成名也有成名的壞處,數次毒計,不僅使他成為胡人國度中僅次於大將軍第二仇恨的人,還讓天下人謀士忌憚,半推崇半諷刺的取了個和前朝國師略有不同的稱號“小毒士”。   但魏禁本人卻不甚在意,對他來說,弱者的唇槍舌劍大可不必在意,失敗者的辱罵是勝利者的勛章,弱肉強食,優勝劣汰,無外乎如此,強者怎會在意螻蟻的死活?國朝中除了老國師還沒人能讓他忌憚,那些屍位素餐的僵屍官不行,那個癡兒了卻天下事的新國師更不行。   隻是說起那個老國師,那個老國師………………   魏禁不得不承認,老國師即使說起名字都讓能他遍體生寒!渾身不自在。   為什麼?   正所謂謀天下易,謀蒼生難,王朝不過百代,顯盛更不過數十年,老國師卻是要謀蒼生,謀大運!   甚至不惜拉上儒家千年氣運做賭!莫不要忘了,老國師自己也是讀書人!魏禁自認為天底下沒有誰的計策自己始終參不透,縱使阻止不了,也應該能有所預料。   但是!   老國師的計策,縱使他絞盡腦汁,也沒能參悟多少,無他,明明老國師的所有舉措都在將自己推向懸崖,看似愚蠢至極,但魏禁不相信他的水平是這樣,事出反常必有妖。魏禁隱隱覺得,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老國師是要拿蒼生做賭。   魏禁離京西行之前,曾經被人帶到老國師府上,和這位神秘又不神秘的老國師手談一局,這不是什麼不能說的秘密,朝中有點身份的大佬都在密切關注老國師的一舉一動,當時天下人都好奇最終結果如何。   那天出來後,魏禁閉口不言,一路西行,從未在州府間停留多少。這一局也就成了天下人心中的懸念之一,甚至有人千金問結果,魏禁仍是不說,最後也就不了了之。   世人不知道,但他魏禁卻是清清楚楚,那位老人隻用了十數子就斬了魏禁的大龍,讓這位聰明的駝子汗流浹背,不是因為輸掉了棋局,而是魏禁從這場手談中看到了老人鯨吞天下,包容寰宇的氣魄!   魏禁心中不禁閃過一絲可怕的想法,旋既又很快否定,畢竟太過離譜,“此人怕不是要謀天吧!”   正當魏禁冷汗直流之際,眼前的老人隻是淡淡的說了聲“可惜”,就送魏禁出去,一點其他意思也無,魏禁擦乾冷汗,知道自己在人家麵前也僅僅不過螻蟻,在茍延殘喘中撿回一條小命。   從此魏禁再也不敢見老國師,對此忌諱頗深。   此時魏禁看著大將軍,一臉無奈,“看看,讓你不聽我的,打草驚蛇了不是?這廝再正常不過,但正如此正常才是有了鬼了!你要找人看好他,如今這關內牛鬼蛇神齊聚,再不謹慎,恐失先機!”   大將軍笑了笑,拍了拍手“多謝先生,受教了。”   說著,這名老人又裹了裹狐裘,在這安靜的房間裡,似乎還是感覺到了龍虎關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