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香啊!再來一碗這好酒,不,再來一罐!” 趙執鋒一口氣喝了一大碗酒,又舌頭一卷將唇邊溢出的香味也收入嘴中。暗暗想道:“本以為是個煩人的活計,卻沒想到這小國的客棧也能釀出這等仙酒,不虛此行了。” “好嘞~”店小二笑瞇瞇的呈上一大罐酒。 趙執鋒接過酒,開了蓋聞了聞,說道:“這是什麼酒,咋地這麼香?” 店小二神情一轉為一副認真模樣:“看起來客人是外地人,好生幸運。這酒乃是本地八月盛開的玉杏花釀造而成,香醇得很,雖然是酒偏偏又難以保存,客人此時來我們常國也是來對了季節。若是早來晚來,定享受不到這等佳釀。” 看來還真是來對了。趙執鋒又拿出一些碎銀銀子丟給小二。 “本少今兒高興,這些賞你,拿好嘞。” “哎呦!老爺善人啊”,店小二連忙接下銀子,心頭一喜,又急急忙忙地說道,“給您滿上。” 一碗又一碗酒下肚,趙執鋒仍然覺得不滿足,又點了幾大罐,似有不醉不休之意。 玉杏花酒可不便宜,這店小二便專門伺候起趙執鋒了,說不得這位爺一高興,又賞得他幾塊碎銀。 嘭! 客棧的門被粗暴地踢開,一位男子大搖大擺的走進來,後麵跟著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隻見此人大叫道:“方小姐何在?” 這人穿著華麗,衣服上縫著金金紫紫的各式花朵,左腰間吊著一祥雲玉佩,右腰間則是掛著一寶劍,這劍鞘以紅木為主體,鑲嵌著大片的黃金,甚為晃眼。 一時間熱鬧的客棧頓時安靜,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此人。趙執鋒卻是自顧自地喝酒。 見無人回應,踢門而入的男子突然發火:“方妹妹何在?我來應上次約。還有方老頭你也滾出來,今天要是方妹妹不在,你這客棧也別辦了。” “此人是?”趙執鋒喝罷一口酒,皺了皺眉,向身邊的小二詢問。 “哎,客人有所不知,這人是常國八皇子常天慕,”小二望了望那皇子,又吞了吞口水,貼近趙執鋒耳邊輕聲說,“這皇子生得陰險似毒虎,在這常國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前幾天來這喝酒看上了掌櫃的女兒方小姐,想強要民女,也不給身份。掌櫃的找了個理由說要小姐準備一番再交予他,希望拖一拖,說不定等幾天這皇子忘了這事。誰知都過了一個月了,這常少爺又來了。” “皇子,毒虎......”趙執鋒摸了摸下巴,饒有興趣地喃喃道。思緒飛回到十一年前。 ———— 十一年前...... 此時趙執鋒不叫趙執鋒,而叫寧承金,是位皇帝,一位剛剛脫離皇子身份的皇帝。 他站在萬壽宮大殿的皇位下麵來回踱步,十歲的他臉上爬滿了本不屬於孩童年齡的焦急。 頓覺呼吸困難,寧承金走出大殿。 大殿外的大理石地板灑滿了皎潔華光,順著月光向上看去,萬裡無雲,皓月當空,這美景任誰看了都心曠神怡。禁軍護衛王新看向寧承金,卻發現他的臉色被照的慘白,嘴巴緊緊抿著,不禁讓人心疼。 “陛下,事已至此,沒必要多想,一切交給趙將軍吧,”王新開口道,“趙將軍是先帝留給您的毒虎,絕不會背叛陛下。” “趙明金將軍麼?背叛與否另說。毒虎雖狠,卻難抵群狼啊......”說罷,寧承金緩緩走回大殿,等待著最後的審判。 ———— 啪!趙明金用力的拍了拍躺在他身邊的女人。 然而女人仍然死死的沉浸於夢鄉之中,隻發出微微酣聲。 “看來催眠藥生效了。” 熟睡中的女人是他的妻子,寧國當朝丞相陸玉之女陸紅霞。 趙明金走路輕的像羽毛,緩緩離開臥室,背上那把沾染了無數敵人鮮血的長弓,騎上陪伴了他許久的戰馬,禦馬向萬壽宮踏去。 趙明金任領軍將軍,當統領禁軍,乃皇宮重位。先帝去世後,丞相陸玉費勁心思把他安插在這個位置上,就是為了篡位為王時能為之助力。 陸玉之心已人人皆知,事成後,趙明金不說裂土封王,至少也是封侯拜相。此前他為寧國立下赫赫戰功,皇帝賞賜卻頗為吝嗇。之前他是獵人養子,之後他應是某高祖或某太祖。 時間過得很快,很快就到了子時。 丞相陸玉騎在馬上,遙望著皇城。皎月當空,映在他眼中的皇城竟熠熠生輝。城外大軍黑壓壓一片,城內與他出生入死的戰友趙明金擔任禁軍統帥,做好了準備接應他的鐵蹄。握著韁繩的手微微顫抖,胯下的馬被他用力夾得哞了兩聲。 “進軍!”一聲令下,大軍傾巢而出。外城門,內城門,司馬門,這些為了保衛皇帝所建的層層關卡在陸玉麵前猶如空氣,如預想般毫無阻攔。他的軍隊開始分批駐紮在外城、內城,鎮壓惴惴不安的百姓。 時間飛逝,陸玉騎馬來到了萬壽宮門前,這裡就是寧國的政治核心,他明白距離大業僅僅一步之遙。 “我就提前恭喜陸玉陛下了。”趙明金騎在馬上,向陸玉擺出一副諂媚之相。 陸玉擺擺手說道:“哈哈,趙將軍說的什麼話?臣此來絕非有不臣之心,而是太後密詔,這寧承金實非先帝的種啊,實在是不能讓這寧國大位落在這小畜生手裡啊!臣夢裡時有先帝身影,半夜常常悲不能眠,恐愧對先帝啊!” 好一個太後密詔!這寧國誰不知太後是他陸玉的姐姐,眾人聽罷皆不語。 陸玉禦馬轉過頭去,對著眾將大喊:“孽畜寧承金,乃太後私通奴隸之子,實非帝種!我陸玉迎推舉長治公為天子,待鏟除這小雜種,諸位皆是從龍之功!” 剎那間沉默被打破,“殺!!!殺了這雜種!”諸將怒喊。 這可是從龍之功,讓人聽罷熱血上頭、群群激憤。 趙明金靜靜的跨坐在馬上,吶喊聲沖破天際,猶有大江沖垮河堤之勢般襲來,卻如同清風般從他的耳朵飄過。 趙明金靜靜地看著眼前被喜悅沖昏頭腦的眾人,平靜的眼眸中帶著一絲寒意。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幅精鐵打造的盔甲,嶄新無比,光滑鱗片層層相疊,在月光的照耀下折出閃閃的光輝,這華彩提醒著眾人,這是這個國家最為高貴的存在。 然而他把後背留給了一頭虎,一頭布滿傷痕又長滿利齒的虎,卻毫無意識,而是在陣陣吶喊中做著加冕皇位的春秋大夢。 “呼~” 趙明金緩緩地吸了一口氣,瞬間雙腳脫離馬鐙,用手撐起身子,在馬背上形成半蹲狀態,同時拔出了腰間的短刀。腰腿發力,一躍而起,飛撲向陸玉而去。 陸玉被撲倒在地。 “呃呃......” 陸玉先是一陣驚慌,穩住心態後想喊出“殺賊”二字,然而卻發現喉嚨隻能急出呃呃的低嘶聲。短劍已經穿過了他喉嚨上的筋肉與血管。他的頭被死死按住,短劍在來回切割。陸玉費勁力氣掙紮了番,但身上的男人如山般死死的壓住他的身體,讓他動彈不得。 “我不是要做皇帝嗎?哦,原來我已經是了啊。”陸玉雖說眼下隻見一片鮮紅,腦海卻是浮現出他坐在皇位上,趙明金為首的群臣連連賀喜的場景。 不久,這黃袍加身的美夢也消去了。 趙明金提起鮮血淋漓的頭顱緩緩站起,自身也被大片鮮血染上,月光照射下甚為恐怖。叛軍前排麵麵相覷,不明所以的後排眾人還在喊叫著立滔天之功。 夜空中一支火箭劃破夜空,眾人皆抬頭望去,頓時沒了聲音,司馬門頓時關閉,切斷了皇宮叛軍與內外城叛軍之間的聯係。萬壽宮門大開,沖出數百持戟衛士,衛士均身披金甲,遠遠看去皆麵無表情,隻都冷冷地看著階下眾人。 趙明金騎上馬,高高的舉起陸玉的頭顱又拋向眾人,然後拿出金弓,搭上箭。震聲道:“判臣陸玉已死!所誅殺者僅陸玉一人,其餘人放下武器概不追究!” 皇宮內的叛軍皆為精英,人數也有兩千餘。論戰鬥力肯定是遠勝長壽宮埋伏的衛士,然而陸玉的死亡太過突然,眾人一下子沒了主心骨,皆被唬住了,呆呆地矗立在原地,或是嚇傻了,或是盤算著得失。 “別信這惡虎!今日事發我們已經必死!沖進萬壽宮,劫持......”一位騎著黑色駿馬,身著華麗彩雲長袍的男子率先做出反應。 砰!一箭穿心。司空汪天申已經跌倒在地,嗚嗚地掙紮了一陣便不再發出任何聲響。 又一剎那,一位重臣便倒在地上,手上捏著剛剛取出的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箭都沒來得及拿。 “還有誰要做叛賊?”趙明金冷冷的看著諸位將士,右手再一次把箭架在弦上,眼神似致命毒蛇,在各個將軍、重臣之間遊走。 被他的眼睛盯上的賊子就像被箭紮過,心臟甚至感到一絲絞痛。 終於,左將軍率先將武器丟掉,卸下盔甲,下馬跪地。眾人見狀紛紛效仿。 “大局已定!”趙明金懸著的心終於沉了下來。接下來隻需要控製住進入皇宮的眾叛臣,傳出消息表示諸侯要來救架。再由皇宮內的叛臣勸降內城與外城駐紮的軍隊即可。 頭狼已死,眾小皆驚。 趙明金進入長壽宮,一位半大的孩童穿著偌大的袍子,端坐在巨大且華麗的龍椅上,這就是當朝十歲的皇帝寧承金,兩手或摩挲著褲子,又或是緊捏衣角又鬆開,神情緊張中帶著些許恐懼。 趙明金越過臺階走到龍位前,他輕輕地握住小皇帝的手,就像父親那樣關懷自己孩子般說道:“陛下,已經沒事了。” 小皇帝撲向趙明金的懷裡,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趙明金則是看向龍椅,仿佛龍椅上仍然端坐著其他人。 二十年前,寧國武帝狩獵演習軍陣,碰到了弓法力壓群將的趙明金。他得武帝賞識,越邊關,殺仇敵,神弓之名亦大震天下。 歲月如梭,那之後武帝諸子紛紛暴斃,僅留下小皇帝繼承大統。武帝表麵處處打壓趙明金,將他推向陸玉,實際上是為了讓自己豢養的毒虎能獲得陸玉的信任。 “先帝,臣不敢忘,終不負先帝所托!”趙明金亦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