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初升,天邊的雲彩掛上了一縷橙紅。 寧承金將將睡了一個時辰,卻是入了這幾年最安詳的夢鄉。從他登上帝位以來便惴惴不安的與群臣打著交道,如履薄冰的在權利的圍場中踏足。他是寧國的小皇子,在父皇眼中,他絕無繼承大位的資格。父皇忙於政務,他自然不得父親關心。他本該成為錦衣玉食的紈絝子弟,可曾想兄長們紛紛暴斃,父親早逝,隻有他能繼承大統。 他與時任大將軍趙明金的兒子趙忠寧同齡。經常出入趙將軍府,從趙明金那裡也是稍稍獲得了些許父愛。毫不誇張地說,他與趙明金的感情要大於與高高在上的父皇。 寧承金在宮人的服侍下洗漱更衣,片刻後,他從寢宮來到了萬壽宮高墻上。 “這是司馬門,這是內門,那是外門。叛軍入外門後一般會安排駐軍封鎖城門,然後會快速控製武庫,那之後......” 霞光之下,一位穿著白甲的男人正在教導一個與他同歲的孩子,白甲上還有些許血跡未被清理。顯然這是趙氏父子。趙明金的白甲被初曦映得華麗,這個男人在他的眼中亦是同白甲般如此耀眼、如此熾烈、如此令人安心。 “將軍......”寧承金想打招呼,但是卻不知道說啥。 眼前的這位男人轉過頭來,望向他說道:“陛下,叛亂已經平息,叛軍的各百夫長、軍頭都已經換上了自己人,這是名單。” 徹夜不眠,趙明金炯炯有神的目光中也藏著一絲倦色。 “將軍辛苦了,我寧國能維持正統,多虧了將軍。”寧承金的語氣帶有些關心和憐惜。自上位以來,想必趙明金的壓力想必也是如山般大吧。 趙明金伸手向他,半空中手頓了下,最終還是摸了摸他的頭,溫柔地說道:“陛下,此為在下之職,應盡之事罷了。” “嘭!” 就在兩人慶幸劫後餘生時,突然間被震動聲驚了下,兩人往聲音方向看去。 “不是外門,亦不是外門,這怎麼可能!”趙明金望向聲源方向,不過幾息,已然滿麵大汗。 趙明金清楚陸玉仍有部分兵力,隨時可能反撲。一夜間,他早已打散叛軍的組織架構,安排好了皇城的防守,但是萬萬沒想到剩餘叛軍仍然有手段能從城墻處破城而入。亢奮的同時卻感不妙,心跳劇烈加速。 “陛下,剩餘叛軍襲來了,請和趙雲飛回到萬壽宮吧,待在下殺盡這群逆賊!”趙明金語氣中充滿了殺機,這次兵力充沛,他必然要製造血腥屠殺以震四方。 “好,將軍小心。”寧承金點了點頭,退回了宮中。 趙明金騎上他的駿馬,如疾風般沖出內城。外城狀況慘不忍睹,他疾馳期間,不斷有士兵逃跑,這些士兵大半都無戰鬥痕跡,這意味著不過一小會,整個軍隊組織度幾乎全然消散。“雖然叛軍出其不意,但是這軍隊也太不堪一擊了吧。”他心中大駭。 “都給我停下,殺敵者爵位升三,逃跑者死!”趙明金於馬背上大喊,聲音卻被淹沒於逃跑士兵的叫喊聲中。 “仙人來了!”,“逃命罷,將軍且逃命罷!”逃跑的士兵聲音重疊著,如同鬼叫,尋常人怕是聽不清這叫喊聲,幾十年的軍旅生涯卻讓趙明金從中精準捕捉到了一些信息。 趙明金沒有逃,他毅然的架著馬前進。終於,透過層層房屋,他看到兩個人影懸在空中,其中一人好似還踩著一舟狀物。 “再近些......” 終於,他猛然收緊韁繩,馬啼絲絲刺耳。 “進入弓箭的射程了......”趙明金暗暗喃著,敵人沒有發現他,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絕對不會失手...” 搭弦,拉弓,他的箭獵殺過多少猛獸、穿透過多少金甲! 咻! 銀光飛出,直指一位高高在上的仙人。 飛出的箭矢喪失了該有的銳意,仿佛時間停止般在那懸空之人麵前穩穩的停下,趙明金同樣呆滯在原地。 那修仙者隻是轉頭看了趙明金一下,似是露出輕蔑的笑容。隨後便喚出火焰,大火從上傾泄下來,灼燒著逃跑的士兵。被攻擊的修仙者沒有理會他,似乎這所謂的國之大將在他們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駕!”馬兒疾馳,卻是回頭。 趙明金逃跑了,第一次逃跑。 修仙者還在皇城中大肆屠殺,趙明金回到了萬壽宮中,隨後他叫史官拿出皇帝起居注來,然後屏退所有人,隻留下寧承金和他的孩子。 “將軍......”寧承金欲言又止,害怕地坐在大殿上。他不了解宮外戰局如何。但卻能感覺到局勢不妙,因為趙明金的眼神就跟他半夜驚醒照鏡子時一模一樣。 “陛下,這次是仙人來襲,恐怕是敵不過了,皇座下有一暗道,直接通到墻外。您出去後沿著安寧溪北上去城北叢林,應該能看到一個獵戶,叫屠剛。”趙明金看向他親生兒子,咽了咽口水,又看向寧承金,“你就說你是趙二愣之子,他應會留你的。” 寧承金大驚,急急說道:“趁現在將軍和雲飛和我一起走吧!” 趙明金搖了搖頭:“恐怕這仙人是陸玉的後手,不見到你我的屍體是不肯罷休的。” 說罷,他用力推開龍椅,將寧承金抱入密道,語重心長地對寧承金說:“這次隻能你自己一個人去了,不能帶任何隨從,記得是叫屠剛的獵人......” 趙明金說了一大堆,寧承金早已淚流滿麵,顫抖的嘴唇不斷吐出不舍之語。 終於,趙明金狠狠的推了寧承金一把,隨後將暗道復原。 史官拿了皇帝起居注上來,趙明金屏退了史官,提起筆寫下“六四五年,九月十六,晨仙人擊皇城,眾不敵,領軍將軍攜帝自焚”這些字。 火光與哭喊聲已經蔓延到萬壽宮中,紅光照映下趙明金的臉仿佛魔鬼,突然他噗呲一聲笑了出來:“仙麼?力量是強,心思恐怕不如蠻獸吧,哈哈哈......” 隨後,他收好起居助,點燃萬壽宮,將他的兒子死死抱住,全然不顧他兒子的哭喊與敲打,一齊沉入火焰中。 —— 常國客棧...... 趙執鋒還在沉浸在那天皇城中的血腥與火光中。 “咚咚!” 兩聲巨響將他從寧承金的幻想中拉回到名為趙執鋒的現實。 原是這常國紈絝用劍鞘狠狠地砸了那掌櫃兩下,頓時頭破血流。 “方小姐再不出來,你爹就沒命了!”常天幕像個無賴般大喊,完全看不出一絲皇族的氣概。 說吧,這紈絝拔劍出鞘將劍放到了方掌櫃的脖子上,緩緩的拉出一條血痕。露出一副形似癩蛤蟆的笑臉:“好像我把這掌櫃殺了再上去找你也差不多嘛,哈哈。” 趙執鋒已然沒了酒意,這人實在是太煩,乾事也太不利落了。他站起身來,冷冷的望向常天慕,說道:“你打擾到大家喝酒了。” “喲!”那常天幕將劍尖頂到他的脖子前,表情頗為輕蔑又帶著一絲怒意,“哪位大俠又要英雄救美啊?” “聒噪......”趙執鋒亦輕蔑的笑了笑。 “找死!”常天慕被這笑容激怒,從來都是他蔑視別人,哪輪得到誰來蔑視他。手上猛的向前發力,劍鋒就要直入這人的喉嚨。 常天慕卻笑不出來了。他已經發力了,劍卻移動不動,劍鋒與這喉嚨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 “可惜這酒香要染上一絲血腥味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趙執鋒忽的掐訣,“金石刃!” 隻見他手中附上一絲金光,用力一揮,眼前的男人已經身首分離,血液從脖子處噴湧而出,甚至染的天花板都有一片猩紅。 眾人見狀,包括那常天慕的隨從都紛紛跪地拜伏,都喃喃說著:“見過仙人,見過仙人。” 趙執鋒沒有理會眾人,他提著常天慕的頭,喚出飛舟,飛向那常國皇宮。 “長寧宗上使到,來取靈稻靈果。”他用靈力傳出巨大的聲音。 那常國皇帝早已準備好,帶著一眾官員與皇室在天臺等候,旁邊就放著備好的待繳貢品。 常國皇帝望著飛舟逐漸接近,稍微拜了拜,恭敬地說道:“上使大人,貢物已備好,請您查收。” 趙執鋒稍微點了下,沒有細數,這群人肯定是不敢欺騙他一個仙宗來使的,將貢品都收入飛舟上的儲物袋中。 隨後他將手中頭顱丟出,平靜地說:“這應是你們常國皇室的人,剛剛強搶民女,我替你們教訓了。” “這......”眾人皆沉默,卻是不敢露出一絲恨意,那皇帝率先憋著淚跪拜磕頭,“仙人教訓得是,仙人教訓得是......” 趙執鋒喚出飛舟離去。待他飛遠,這常國皇帝才開始崩潰著大哭:“嗚...慕兒喲,你怎麼惹上了這樣一個瘟神哎!” 趙執鋒飛了一段,遠遠的望向那常國皇城。這常國沒有寧國大,皇城修得卻是更加氣派。看著這宮廷林立,氣派恢宏的皇城,他搖了搖頭嘆出些許悲涼。 “不成仙者,終為螻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