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高手雲集(1 / 1)

“靈嬋靈娟,前麵有個人,替為師去看看,是不是我要找的有緣者。”   “遵法旨。”   一男兩女的語聲,像是透過一層水霧,由遠及近地傳近張子玄耳裡。   一處坍塌了許久的泥穴內,他輕顫眼皮,明暗不定的光線,在視線裡由模糊漸漸轉向清晰。瞳孔像是破敗的墳墓,空洞地盯著居高臨下,打量自己的兩個少女。她們皆是綾羅綢緞,鐘靈毓秀,容貌迤邐的美眷,資質和根骨也尚可說得過去。   “你醒啦?”   “快起來快起來,我師父要見你呢,這可是天大的仙緣!”   兩個少女你一言,我一句,催促著少年。張子玄眨了眨眼,毫無征兆地暴起,快如閃電霹靂,在夜幕下就像鬼魅,揚起手臂,十指直插她們的天靈蓋!   “哼!小小年紀,殺心竟如此之重。”   渺渺語聲,飄忽不定,時而近在咫尺,時而遠如天涯,時而無處不在,像流動的風,無跡可尋。   張子玄軀體一僵,動作不由自主地停下,而後被電流般的神識掃過全身,頓覺酥麻,骨頭似要軟下去了,頸間的汗毛卻豎立起來。   旋及,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這具肉身太孱弱了!   靈嬋、靈娟二人,這才反應過來,“啊啊啊”地尖叫著,如驚鳥一般逃散。   一雙道靴踏到張子玄眼前,男人的高挑身形卻隱沒在黑暗中,背後恭立著兩個朱色法衣,捧劍持籙的侍奉童子。他的眼神犀利如明耀劍光,兩人視線交錯間,仿佛有風雷激蕩而過!   “哪家的?”男人慢條斯理地問道,同時手上掐指算了算,麵露深思之色。   張子玄眼中多了幾分色彩,神思一陣恍惚:“這裡是哪兒?”   周圍生滿了莽叢蒼林翠海,群峰仙巒拔地而起,天山一色,呈環形狀聚攏,勢如蓮花開綻,芙蓉出水,雲氣繚繞,渺渺曼曼,端得是玄妙異常。   男人沒有答話,倒是躲在他身後的靈嬋自覺安全了,於是膽氣漸壯,喝道:“這裡是昆侖山,你是什麼人?!”   張子玄愣了愣,腦海中濺起浪花,化作一連串記憶碎片,不待他深究,又倏然消失。   “我勸你老實回答,”靈嬋見張子玄欲言又止,以為他在編排什麼謊話,作勢威嚇道,“我的師父眼裡可是容不下一粒沙子!”   沉默的男人忽然道:“你不是他……”   他定定地看了張子玄一眼,搖頭嘆息.:“無緣無緣!罷了,靈嬋靈娟,我們先去觀劫。”   “觀劫?”張子玄心口忽然突突地跳動,顫得他聲線都隱約在顫抖,“等等!先別走!把話說給我清楚!”   原本快走遠的男人忽然停下腳步,回頭朝張子玄瞥了一眼,目如霆電,淩厲逼人:“魔道巨擎,一教之掌尊,天下十大高手之一,血煉魔君張子玄,他的殞身劫數就在今日!”   “若能渡此劫,他的道,就成了!”   話音剛落,一場“星雨”忽地下了起來。張子玄抬頭,隻見數以百計的絢爛祥雲,璀璨流漿,彩霞滾滾,虹光飛梭,橫於夜空!好似將蒼穹都劃開了一般!場麵壯麗得驚人!   還有兩輪月影,清晰地倒映在瞳孔中。   一輪弦月青白幽幽,灑下皎潔的光華,洗盡人世間的纖塵。一輪血月紅光耀目,煌煌燁燁,宛如燃燒的火球,邪氣畢露,讓人不舒服的是,它就像盯住自己的瞳目,一切都仿佛無所遁形。   “轟!轟!轟!”剎那間,一點念頭,如火星濺到乾草堆裡,熊熊燃燒,又仿佛山洪泄閘,爆發出的響聲震耳欲聾,回蕩在精神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同時也把無數記憶,一齊帶了出來。   張子玄半跪在地上,一幅幅亂七八糟,光怪陸離的畫麵,猶如走馬燈般快速閃過,此起彼伏,混亂交錯。與肉身相互碰撞、磨滅、重生、融合……   他閉上眼,發出近乎嘆息般的呻吟。   斷斷續續的往事,像是大浪奔騰,跳躍似地閃過腦海:從幾百年前的小乞丐,到偷學了幾本秘籍功法,以散修之身闖蕩江湖……從迫不得已走上魔道,到開宗立派,成為血煉魔君……最後觀天書,本體失控升魔,唯有一縷殘魂逃離了出來,附在以前埋於昆侖山脈下的一具血傀裡。   隔了許久,張子玄才重新睜開眼,先前的男人已經不知所蹤,但他知道那是誰了。   玉虛玄皇劍宮,昭明真君,陸無凈。   剛才天上那些遁形而過,直奔血月去的,同樣為真君神君魔君一級別的大修士,無一不是道門或魔門的掌教。   真君、神君、魔君者,是虛境由古法內丹道衍生的一個境界,一種稱譽,往下還有真人、玄師、煉炁士。   既有古法,自然亦有今法。   當世虛境流行“輪境”的修煉路子:即是底輪、胎輪、身輪、心輪、紫府輪、光明輪、頂輪,七個部分。兼具了肉身和精神的雙重奧妙,達到至境就能神我合一,破碎虛空,飛升天外。   張子玄又閉上眼,意念化作絲絲縷縷的觸須,與肉身進行更深層次的滲透。   而天上這邊自然不平靜。   祥雲連闕,霞光萬丈,遮得漫天星海都為之黯淡。有人現出通天徹地的威武法相,笑聲如雷鳴般轟隆作響,遠傳百裡:“哈哈哈!今天刮的什麼風,把各位道友都吹來了?”   張子玄仰頭瞥了一眼,天上已經旗幟鮮明地分成了魔門和道門兩撥人。   先前那人是張子玄的血魔教中另一位魔君,號“有無情”。   他身形健碩,負手而笑,敞開的紅袍血衣在罡風中飛揚,瞳目飛轉間,綻開一片紫虛霞光,盯著站在道門眾掌教身前的兩人:“兩位道友,麵生的很啊。未請教雲鬥幾何,上下何字,三山嫡血何處?”   張子玄目光一凝,心緒微微下沉。   魔門眾教來這裡,並不出乎他的意料,畢竟此劫乾係魔道未來的氣數和興衰,所以站位以有無情魔君為首。   但對麵的領袖人物,竟不是明麵上的道門第一教,第一人,都天糾罰觀的掌尊——點蒼子,反而另有其人。   毫無疑問,這兩人大概是隱世避塵,在山溝溝裡蹲了成百上千年的老怪物。   要知道真君和真君的差距,比凡人和真君的差距還大!張子玄能位列虛境十大高手之一,純粹是因為這些老怪物不爭這個虛名,誌在大道罷了。   隻見一個頭戴玉清如意冠,相貌清矍,頷下三縷長須,素衣紫袍的中年人,稽首作揖道:“越山二老,特來觀劫。”   有無情魔君皺著眉頭,手中掐算,指尖幾乎跳躍成殘影。   張子玄也推演了一卦,不過他算的是此劫的兇吉,結果不出所料地,什麼都沒算出來。這不是說他算術不行,而是天機混亂!命數莫測!劫難之兇,之險,之厲,已經不可窺之了!   換而言之,隻要入了此劫,哪怕命再硬,運再好,也有隕落身死之險。   果然麼……   無凈沒算出他是張子玄,是因為劫數麼……   可又是誰的劫數呢……無凈說的“他”又是誰呢……   “哼!你們個個手持法寶符籙靈丹,這是來觀劫的?!有這麼觀劫的?!”   血海教的掌門,十絕魔君崔長青冷漠道。   是咧,道門會眼睜睜看著魔道大興嗎?必然不可能的!看他們這個架勢,就差沒把萬仙陣擺出來誅魔了。   其實也不止這一個原因。   中年人身旁的瘦小老頭,越山二老之一,指著鼻子罵道:“你們以為他渡劫是好事嗎?!魔道的傳承怎麼來的不清楚嗎?!若不是當年域外天魔傳法,哪來的什麼魔門魔教!那域外天魔所傳之天書,修煉到最後,是要被反噬!作為他降生的容器!笨蛋!蠢材!要不是算到天魔降世,道門魔門誰興,乾我們屁事!”   他們看過天書!張子玄頓時錯愕,天書一直在他手上,為什麼他的記憶中從無出現過這二人!   難道是……   不及深思,天上的情況又有所變化。   有無情魔君沉默片刻,麵無表情道:“兩位道友言重了吧,事在人為,怎能憑飄渺的推演掐算,就斷定一切?不如等血煉魔君渡過此劫再談,如何?”   “如尼瑪的嗶——”   那瘦小老頭,竟是個暴躁性子的,當即出拳!爆發滔天法力!頓時摧山碎石,毀嶽壞川。更有萬丈明光!如星河倒逆!將天與地,都照得晝亮!   所有真君魔君神君的身影,忽地一同消失在視線裡,什麼也感知不到,仿佛從未出現過。   “開禁製結界了……”   張子玄一陣咋舌,到了這個級別,認真動起手來,必見血,分生死的。   不過話說回來,那瘦小老頭的炁力確實冠絕天下,縱觀虛境,恐怕也沒多少能匹敵之人。   所謂萬物源自“炁”,道法無處不在。   炁即是仙法道術神通,符籙丹藥靈寶的基礎,分為天地靈炁和真炁。前者存在於自然天地,因此也斑駁不純,需要通過吐納呼吸,煉炁提純,化生出真炁,即是法力。   這個過程被稱為“煉炁”。   張子玄所附血傀的炁感還算不錯,隻是不得正法,有了真炁也不能修行,隻得養在內景炁海。   但是不要緊,他有!   “身無諸相,南明離焰,炎君駐心,玄鳳煉形,火炁之種,風雲助勢,焚天去魔燼九星。是謂,通天地,同天地。教,眾禽之長,來賀。教,萬化淩光,來朝。”   《南明離火玄鳳功》的經文心訣,如清溪流過心頭。天地靈炁仿佛狂風卷起,“呼”地一下沖進體內,由乙木靈炁相化轉生,變為充盈的丙火真炁,如澎湃洶湧,源源不斷的潮水,沖刷著張子玄的每一根經脈,全身骨骼都劈裡啪啦地作響。   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力量,力量湧上來了。   如此周天循環,往返復始,丙火真炁又回於內景,以穩定有序的軌跡輪轉,形如星漩,不斷發展壯大,最終凝成炁團。   於是,張子玄睜開眼,張口噴出熾白灼灼,純烈耀眼的炁團,仿佛吞吐日月,在空中懸浮著,綻開金赤色的霞光。   煉虛合道,底輪大成!   輪境的每一個部分,又分化四小境:煉炁化精、煉精化神、煉神返虛、煉虛合道。   隻有到煉虛合道,才能把輪境實質化,就像張子玄那樣,可以離體禦敵。不過作用不大,而且若有損傷,反而自毀根基。   幸虧昆侖山是最頂級的洞天福地,天地靈炁充裕,張子玄才能一口氣把底輪煉到大成,不過也到此為止了。   有了底輪,就能在體內形成周天循環,自行煉炁,行走坐臥間也能增長法力修為。   這樣勉強是在劫數中,有了一點自保之力。   張子玄想了想,瞳孔忽地綻開五光十色,流彩四溢,同時顱腦內紫氣環繞,化作一方玄之又玄,既無限深邃,又細微芥子的天地。   這就是紫府輪,精神起源,亦有識海、神庭之稱。   不過張子玄沒煉到大成,畢竟他隻有一縷殘魂,七魄不全,也就止步於“煉精化神”了。   他不由得望向比黑暗更深沉的夜幕,血月被遮攔了,隻有隱隱滲出幾絲微光的裂痕。   “那些人,打得禁製結界都快撐不住了啊……”   張子玄轉過身,拂袖一躍,縱掠而去,話語在風中飄散。   劫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