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深秋,落葉與舞女(二)(1 / 1)

葬與禮 路人二叔 11580 字 2024-03-16

九、   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長椅上。   我站起身,驚奇的望著眼前這令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景象。   在我正前方那條石子路兩旁,一棵棵銀杏樹像哨兵一般威嚴站立在那裡,紋絲不動。樹冠上的葉子也早已被秋天染成金黃色,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艷麗。長椅的後麵擺著一具西方“沉思者”的石塑,這坐落有致的小小天地就是以這座雕塑為中心而延展開來的。   不會有錯,這正是我平日裡閑來無事經常來的那個公園。   可我剛剛明明是在咖啡館門前的,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呢?   疑問之際,不遠處傳來一陣悅耳動聽的歌聲。   這個小小的公園基本上不會有人來,那麼會是誰這麼有閑情雅致在這裡歌唱呢?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追尋著聲音,穿過一棵棵銀杏樹,來到一片空地上。   這時,一副極具視覺性沖擊的畫麵透過我的眼睛,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腦海裡。   那塊空地上鋪滿了一層又一層金黃色的落葉,一名少女赤著腳,在大自然為她搭建的金色舞臺上輕盈地起舞。   少女的雙臂輕輕舞動,手指間仿佛跳動著音符,隨著她嘴裡哼著的歌曲的旋律起伏。她的身體如同一株婀娜多姿的柳樹,優雅地搖曳著,散發出一種迷人的韻律。   我的目光被她優雅的舞姿深深的吸引住,以至於我完全忘記了時間,忘記了我仍存在與人世間。   不知何時,少女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存在,於是她緩緩停住腳步,結束了剛剛的舞蹈。她麵向著我,優雅的彎下腰,用雙手輕輕提起裙擺,露出潔白的腳踝。   我感到些許驚訝,她這是在向我謝幕?   “先生,你醒了。”她走到我麵前,露出溫和的笑容。   她的年齡看起來與我相仿,可是卻稱我為“先生”,我懷疑這其中是否有著深意,又或者她並不是在喊我,於是我就問道:“先生?你是在與我說話嗎?”   “在我麵前,可還有除先生之外的人?”   “可我並不是什麼先生,這一點單憑外貌就能一眼看出吧?”   “先生隻是個稱號,在我看來,這個稱號與你很相配。”   她繞過我的身旁,光著雙腳走在落葉鋪成的小路上。   “先生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嗎?”   “不知道,不過從你的話裡,我大概可以知道和你有著某種關係。”   “所以我說“先生”這個稱號很適合你。”她半轉過身來看向我,微笑如一縷秋風。   我端詳著她的麵容,精致的五官有種形容不出的美艷,黑色秀發披散在肩頭,潔白的連衣裙展現了一種少女特有的清新與淳樸。   她的外貌有一種不符合這個時代的美,就像八九十年代的港澳女星。就連她說話的方式和語氣也是如此,特別是她“先生先生”的稱呼著我的時候,這種感覺尤為強烈。   “先生原本在一家咖啡館門前暈倒了。”   她在一棵樹下駐足,彎下身子撿起了放在地麵上的白色日係漁夫帽以及同樣顏色的帆布袋。   “暈倒?”   “嗯,當時我恰巧經過那裡,發現那家咖啡館門前有很多人圍在那兒,於是我便上前去看了一下,這麼著,就發現了暈倒在地的先生。”   “那按理來說我不是應該被救護車送往醫院嗎?”   “理應如此,但是因為我的出現,所以軌跡改變了。”   “軌跡改變?”我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先生不必在意這些。先生隻需要知道是我把你送到這裡來的。”   “為什麼會選擇這裡?”   “先生在閑來無事之時不是經常來到此地嗎?”她這麼說著,伸手指向了我剛剛躺的那張長椅,“我總能看到先生坐在那張長椅上,望著天空與樹葉發呆,而且這一望就是好幾個小時。所以我認為隻需要把先生送往這裡就會恢復。”   “你見過我?可是我從未在這個公園裡見到過除我之外的第二個人影。”   我對於事情的關注點已經轉移在了少女的身上,聽她的語氣,她似乎在這裡見過我,然而這個公園是個被人們遺忘的公園,所以平常除了我之外基本上沒有人來過,這個少女也是,我根本就不曾在公園裡見到過她。   她沒有說話,而是以微笑回應著我。   “方便告訴我你的名字麼?”   既然她不願回答剛剛那個問題,我也就隻好不再追問。   “舞女。”   “舞女?這不像是個名字吧?”   “名字隻是個稱呼,並不重要,先生隻管叫我舞女即可。”   她打開帆布袋,然後從裡麵翻找出幾張白紙,並遞到我手上,說:“先生,可否看一下?”   我接過白紙粗略看了一下,上麵有著用鉛筆畫出來的畫像,從笨拙的畫技中不難看出,她並沒有經過專門的學習,不過雖然畫的有些抽象,但是還是能夠勉強看出這幅畫其實畫的就是這個公園,以及坐在長椅上發呆的我。   “如何?”她歪著腦袋,好奇的看向我。   “喜歡畫畫?”   “嗯,算是我的一個小小愛好。”   “如果再努力幾十年的話,估計可以達到僅次於巴勃羅·畢加索的存在。”我做著如此評價。   起初舞女愣了一下,以為我是在誇她,隨後她反應過來,說:“先生可是在笑話我的畫風抽象難懂?”   “我對此並未直接表麵我的看法。你說的這些,隻不過是你個人的臆想。”   “先生的說話方式真的很怪,但是卻很有趣。”她笑道。   十、   我們並排坐在長椅上,舞女仰著頭,然後將她的手擋在自己的眼前,手指微微露出一點縫隙,企圖從縫隙中將那藍天與白雲窺探個究竟。   “先生,你坐在這裡的時候,都在思考些什麼呢?”她晃動著雙腳,像個童真的孩童。   “發呆不就是放空腦袋,什麼也不去想麼?”   “這樣麼……那豈不是一無所獲?”   “發呆能有什麼收獲?”   “古人在發呆的時候,他們的萬千思緒就好像從肉體中掙脫開來,雲遊四海,由此悟得人生至道,達到了超脫於凡人的境界。我在想,先生或許也是如此,在發呆中領悟了世人所不知道的真諦。”   “或許讓你有些失望了,你眼前的先生並不是什麼古人,所以也就沒那個本事。”   不知從何處吹起的秋風,惹得樹冠上的葉子一片嘩然。   蔚藍的天空,下起一場名為落葉的金黃細雨。   “這麼一來,先生豈不是在浪費時間?”   “在沒有意義的時間裡做著沒有意義的事情,何來浪費一說?”   “為什麼不去試著改變一下呢?或許能夠有意外的收獲呢?”   “正因為我深知我無法為自身創造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所以我才會認為時間是沒有意義的。”   “如果一直這樣持續下去,那麼先生的後半生可能都是那麼枯燥無聊,沒有意義。”   “那又如何?”   我並不覺得這麼虛度人生有什麼錯,既然無法在人生中尋找到自我價值,那就乾脆做一個沒有價值的人類。有無意義,有無價值,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我隻需要活著就足夠了,哪怕茍延殘喘。   “先生難道不感到害怕嗎?在自己即將死亡之時,回憶那短暫的一生,卻發現這一生好像並沒有什麼色彩。”   “內心深處,有比這個更讓我感到害怕的東西。”   比起舞女所說的,我更害怕我做出改變後,我的未來變得不可預測,朝著不可知的方向發展。   “未來麼?”她仿佛有讀心術一般,看穿了我內心的想法。   “是表情出賣了先生喔。”她笑著對我說,“先生是在害怕未知的未來對吧!”   “誰知道呢。”我模棱兩可的回答著她。   “看來我猜對了呢,先生。”她一副自信之態,“不過未來本就是未知的,先生又為何會感到害怕呢?”   “未知?可你剛剛不是這麼說的。”   既然瞞不過她的雙眼,我便決定不再隱藏我內心的真實想法。   “你剛剛是不是說過我的後半生會一直這樣枯燥無聊下去?”我看著她,說道,“你所說的不就是我的未來嗎?這不就是已知的嗎?”   “可那隻是我的一種主觀猜測。”   “但這種猜測卻存在極大的可能不是嗎?其他人我並不知道,但是對於我自己,對於我的未來,我已經能夠清楚的看見,它是未知中的已知。”   隻要我一直以現在的這種狀態生活下去,所謂的未來就會逐漸凝固成型,擁有實體,那一條原本模糊不清的路也就得以看見,到那時,我不再需要做任何的思考,隻需要順著路走就可以抵達終點。   舞女似乎在腦海裡不斷思考著我剛剛說的話,最後她抬起頭看著我,我也看向她。   我們相視一笑。   十一、   夜裡,我躺在床上,回想著今天發生的一切。   總得來說還算是度過了一個有趣的中秋,至少比去年有趣。   不過白星的有些話總是縈繞在我的腦海裡,揮之不去。他說我與他很像,在靈魂與心靈上;然而除卻他的肉體,他的靈魂與心靈至少曾經自由過,而我則一直被束縛著。要說像,我倒覺得舞女與他更像一點,至於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我也不清楚,從見到舞女第一眼的時候,我的腦海就莫名的將她與白星做著對比。   我的目光不斷掃視著花白的天花板,一隻飛蛾不停的撞擊著日光燈,發出“啪啪”的聲響。它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似的,執意要撞破那層透明的障礙,獲取封鎖在裡麵的燈光。   “可憐。”我發出輕嘆,為這隻被燈光所迷惑,無法自拔的飛蛾。   我翻轉過身,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收音機上。它是我在幾個月前從二手店買來的,用來打發我這無聊的時間。   我從床上坐起,伸手拿過收音機,將插頭插在插座上,然後把天線拉長。   到底是二手貨,裡麵隻是不斷的發出“滋滋”的電流聲,無論我將頻道調到哪個臺,都不管用。   氣惱之下,我一巴掌拍了過去,好了。   微弱的人聲從收音機裡傳出,我把音量稍稍調大,但是隨之而來的,電流聲也跟著變大。無奈之下,我隻得又把它調回去,直到沒有電流聲。   隨後我重新躺回床上,閉上眼靜靜地傾聽著播音員的報道。   就這樣,我的意識逐漸模糊,竟忘記把燈熄滅便睡著了。   十二、   “月光皎潔,照進如畫江山。收音機前的朋友,大家晚上好,我是今天的主持人丁強。今天是中秋之日,今夜是月圓之夜,所以今天的節目我們將誠邀各位撥打我們的電話熱線,分享各位在這半年之多所遇到的人與事,又或者想要對別人說的話……”   “嗯?才剛開通熱線就有電話撥打過來,看來我們的聽眾有著很多趣事或話語想要訴說呢。”   “好的,讓我們來收聽第一位聽眾想要分享些什麼有趣的事情吧。”   “喂,您好。”   “主持人你好,各位收音機前的朋友們好。”   “啊,很熱心的向所有人都打了招呼。那麼這位聽客有什麼想要向大家分享的事情嗎?”   “嗯,這是一件關於我和我朋友的事情。”   “在剛上高一的時候,她是我的同桌,起初我跟她基本上沒怎麼講過話,不過這也正常,畢竟是新學校新學期。”   “不過後來,我們的距離漸漸被拉近,我跟她成了幾乎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課間我們一起打水,用餐時間我們一起吃飯,體育課我們一起組隊,校運會我們一起報名接力賽,上課我們一起開小差,當然,也一起被老師批評……”   “我們形影不離,幾乎每天都在一起,我們仿佛有著說不完的話語,每天不是嘮嗑這個就是嘮嗑那個,從不感到厭煩。”   “在選了課,分了班之後,我們依然在同一個班,依然是同桌。我們像著以前那樣嬉戲打鬧。”   “我以為我和她的友誼會這樣一直持續下去。”   “但是有一天,我們因為一件小事而產生了分歧。”   “那一天,我們吵的麵紅耳赤,不可開交。”   “後來我們就像回到了最開始的那一天一樣,沒有任何交流。”   “後來的後來,我莫名的被班裡的女生孤立,在我得知是她在背後說我壞話的時候,我的內心好似沉入深淵,悲痛至極……”   “此後,我幾乎沒有去過學校,整天都待在家裡,我變得害怕社交,害怕人群……就連高考,我也沒有去參加……”   “嗚……嗚嗚……”   “誒?主,主持人?你是不是哭了?”   “抱,抱歉,因為實在是太悲傷了,想必你也是難過了很久吧?”   “嗯,不過現在好多了,尤其是說出來之後。”   “所謂朋友啊,就是那種可以盡情的相互詆毀,然後當朋友被別人詆毀時,他就會挺身而出的一種人。現在看來你高中的那位同學或許並不適合與你成為朋友,不過你會為那件事情傷心那麼久,或許就是因為你仍然把她當做自己的摯友,且不論你現在是否記恨著她,在未來你或許都會回想起當初你與她的那段美好回憶,因為你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在此,我也祝願包括你在內所有的聽眾朋友們都能夠在漫漫人生路找到自己的知己。”   “嗯,謝謝主持人。”   ……   “好了,各位聽眾朋友們,今天的節目也播了很長的時間了,那麼我們接下來接聽最後一位聽眾的來電,本節目就要結束了。”   “喂,這位聽眾朋友,您好。”   “誒,主持人你好。”   “您要向大家分享什麼有趣的事情呢?”   “不,不是的,我隻是想說幾句話,對我的妻子還有孩子。”   “哦吼,看來是一位漂泊於遠方的偉大丈夫與父親給妻兒的中秋祝福語,好的,那麼這位聽眾朋友,請大聲說出您對自己家人的愛吧!”   “嗯……咳咳,臭娘們你給我聽好了,你要是再挑著重物去犁那破地,我過年回來就打斷你的腿!本來你的腰就留有後遺癥,還在那瞎折騰,要不是我老鄉告訴我,我還不知道哩!我這一年頭掙了大把錢,你還嫌我養不活你不成?”   “還有我的乖兒子,你去年想要的溜冰鞋老爸我已經買到了,等過年我給你帶回去。你在家要乖乖聽你老媽的話,不要這麼調皮搗蛋……”   ……   十三、   再次見到白星的時候,大概是半個月之後。   傍晚時分,他打電話給我,叫我過去。那時是星期六,我也不用上課,於是便打了的士前往他所說的那家啤酒屋。   等我去到的時候,他已經乾喝了兩瓶啤酒。   “阿傑,點單。”看見我的到來,他醒了神,朝著屋裡頭喊了一聲。   “誒,來了。”   一個看上去年紀五十有幾,頭發花白的男人聞聲從裡頭走了出來。   他是這家啤酒屋的老板,因為這家店店麵小,而且來的客人也不多,所以他在這裡既是服務員又是後臺的廚師。   “還是老樣子?”   “不,把你這裡的所有招牌菜都上一道。”白星爽朗的笑著,“不能虧待我的這位老同學。”   “對了,你喝酒嗎?”   “偶爾。”   “那就再來五瓶!”   我的酒量並不好,所以喝不了多少酒,而白星事先也已經喝完了兩瓶,就從他目前的狀態來看,應該是有些許醉了,所以就憑我們兩個人是喝不完五瓶啤酒的,於是我便勸白星不用點這麼多,但是他卻說不用擔心,然後裝出一副教師的模樣對我說“酒量差就要趁早練,要不然你以後畢業了找工作了,很多應酬的,難道到那時你還想以酒量差為由拒絕你領導給你上的酒嗎?”   白星所說的並不無他的道理,雖然我討厭酒局文化,但是以我的身份地位,在酒局裡注定是地位最卑微的,因此如果真的到了那種時候,我也就隻能在心裡邊發牢騷邊喝酒了。   所以我妥協了。   “再來五瓶啤酒。”他再次向阿傑說起。   “得嘞。”   阿傑拍了拍穿在身上的圍裙,做著像古代客棧裡小二一樣的動作,然後快步走向廚房。   “本來賠禮道歉應該是請一頓大餐,送一些貴重禮物什麼的,但是……”他不好意思的乾笑幾聲,“最近我的手頭不太寬裕……”   他的神色有些許無奈,像一位被現實壓的無法喘息的中年父親。   “本來就沒什麼好賠禮道歉的。”   “不,畢竟是我邀請你的,但是最後我卻先行離去,這怎麼說得過去?”   他走到前臺,拿了三個小碗,然後回到座位上,往小碗裡麵倒滿酒。他舉起一杯,看向我,“為再表歉意,我自罰三碗!”   說著,他一口氣將三碗酒全部灌進肚子裡,滴酒不剩。   十四、   白星工作的地方是一個非常大的工廠,而他每天的任務也很簡單,就是把材料裝在特製的夾具上。由於這些材料是還未上市的保密材料,所以在進入那個大型車間時,需要經過三層安保人員的搜身檢查,以防工人將通訊工具帶入。   “你知道嗎,進入那個車間,就跟進入監獄一樣。從早上七點到下午六點,除去中午的一個小時吃飯時間,你都得待在那裡!一不能跟別人聊天,二不能跟不上機器的速度,如若不然,你就得被那個管理我們這些員工的小組長罵,甚至她會向上級領導反饋,扣我們的工錢。”   鐘表的時針慢慢地走過了一圈多,而他也就這樣滔滔不絕的講了一個多小時。菜吃完了,酒也喝的隻剩下一瓶。   “你說說看,她這樣跟潑婦有什麼區別!”   “區別不知道,但是相同之處的話我倒是能說出一點。”我應著他。   “快快快,說來聽聽。”   “你的組長是個女人,而潑婦也是個女人。”   聽完我的話後,白星看著我,嗤嗤的笑著。   他打了個酒嗝,繼續開始他的抱怨:   “如果她就是這樣倒也還好,可是很多時候,我們沒犯什麼錯誤也得挨罵。說白點,我們挨不挨罵,全看她那天心情好不好!你說這叫什麼事?我們是去那裡工作賺錢的,不是去那裡當她的出氣筒的!   還有那個工作製度,非要弄個夜班和白班。你知道我為什麼不盡早找你嗎?就是被這個破製度害的!上個月我被安排夜班,從晚上七點一直工作到早上六點!下班的時候,我完全感覺不到我肉體的存在,就好像它已經不屬於我了。有那麼一段時間,我感覺我就像電影裡麵的吸血鬼一樣,早晨的陽光照射在我的體表,讓我渾身刺痛,仿佛整個肉體都在燃燒!我最大程度的睜開我那因為整夜不眠不休而乾澀的雙眼,拚命向著我的住處逃竄。   還有更為致命的,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那就是轉月的時候,要輪換過來,上白班的改為上夜班,上夜班的改為上白班。也就是說,我們又要重新調整我們的作息,可是那個該死的工廠,僅僅隻給了我們十多個小時的時間去調整作息,這也就是說,人們在星期六晚上上完夜班,星期天的晚上就不用去上班,給你休整,然後星期一就直接上白班!”   “該死的!”白星惡狠狠的叫罵一聲,“所以說我討厭那些經商之人,就隻會坐在沙發上計算我們所創造出來的價值,完全不把我們當個人!那田野裡犁地的牛最起碼吃得飽睡得香,我們呢,累死累活賺的錢也就勉強能夠維持日常生活!”   也許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再加上他一個多小時的抱怨,他的衣服和頭發都被汗液潤濕。   “他們估計連煮米飯放多少水都不知道!”   這之後白星不再言語。他把椅子轉過來,背靠著墻,通紅的臉微微仰起,暗淡的目光不知是在看著老舊的墻皮還是昏暗的燈光。   大約過了五六分鐘,他開起最後一瓶酒,然後嘩啦嘩啦的將酒倒在他自己的臉上。   “你這是乾嘛?”我急忙起身奪過他手裡的酒瓶。   “因為很熱啊,我的臉。我想著這樣或許會涼快點。”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頗有幾分孩童的天真。   我靜靜地看著他,有那麼一瞬間,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我的腦海裡一閃而過,我努力試著去回想,但是卻始終想不起來。   到後來我才明白,或許從一開始白星就已經喝醉了,隻是那時我尚未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