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羊》:天山三箭,雪蓮魂穿,俠義奢侈何處買,方知忠魂竟好,性,也在書畫裡,名,也在書畫裡。 當時關銅忽的想起一事來。諸位道是甚事?原來便是那吳用自梁山本寨當覆滅之時,遣那關銅、阮涼兩個赴鹽山去。既那關銅已然到了鹽山,那阮涼卻去了何處?原來那吳用卻有些謀略,自問兩個一同去雖然好幫襯,卻還擔心被那官軍發現,一個也走不得。故此遣兩個分頭去鹽山。那關銅一路順當,卻不知阮涼如何?且待小生慢慢說來。 原來阮涼所走那路,卻是繞轉小清河,轉大清河,便到那鹽山寨下。誰知阮涼不曉得路徑,一來二去竟然迷路。那阮涼扮作個農夫,挑著一柄擔子,穿一領棋子布背心,束一條雜色長絲絳,蹬一雙多耳麻鞋,腰裡挎了一口腰刀,背上束了一條樸刀,像煞個農家漢子。自家卻道:“恁地時並不好,並無我趁手兵器。”原來這個阮涼,雖是那立地太歲阮小二之子,也學了些撲水技巧,卻獨愛那步下生計,能使一枝短柄鐵脊蛇矛,身長七尺,矛長八尺,更加這阮涼麵有虎色,燕頷虎頭,銅筋鐵骨,真是個好漢,有詩贊這阮涼曰: 不動不搖乃是鬆,太歲之子戰如風。 恰似熊虎不惜命,海枯石爛豈能終? 卻說這阮涼,乃是和關銅相仿的梁山後輩,因他身強力壯,所以也得了個諢號,喚作“錦霸王”。兩個卻多有不同,關銅平日心思細膩,做事穩重,這阮涼卻粗獷悍猛異常,雖然都得了些武藝,那吳用卻終不放心阮涼,親身叮囑他多遍,因看得梁山寨危亡在即,還是隻得派他兩個去了。當時關銅取道旱路,從那叢莽裡走,耗了一旬時日。那阮涼卻從小清河畔溪穀裡去,要近許多。但阮涼走去的那路,卻有毒蟲惡獸在彼,當時阮涼出了梁山大寨,順著那後山洞口爬出,四五日裡走了一遭亂石崎嶇地方,便到運河附近,卻喜那運河四周也無盤查,阮涼又走了一日,便到得一處樹林子,阮涼道:“且待我看一回此地……”便從腰間掣出地圖,看了一回,卻不得所以然,道:“恁地壞事!”正在那裡焦躁,忽的聽得背後一陣風聲,阮涼道:“卻是那裡來的妖風,在俺麵前作怪!”話雖然如此說出,卻也心中有些膽怯,拔步要走,卻背後一陣異味傳來,阮涼細細嗅道:“怎地有股血腥……”話還未完,忽的震天動地,起個霹靂,一隻吊睛白額大蟲躥將出來,對著阮涼咆哮起來。阮涼卻好回頭一看,見了那大蟲好似狂風暴雷一般在那裡嘶吼,道:“莫不是我做夢……”還未說完,卻見那猛虎擺一擺腰胯,奮起雙腿力氣,直對著阮涼便撲過來;阮涼一閃,暗自道:“卻也隻聽說那武鬆叔叔在甚麼景陽岡上打得了一隻大蟲,這路行貨並不多來,今日這廝遇見我,莫不是想要吃人肉麼?”想罷,便解下背上那口樸刀來,道:“你這廝撞在你爺爺手裡,卻是吃苦!”把手中樸刀順著那大蟲廝撲來時之徑砍去,那大蟲吼了一聲,扭轉爪牙,阮涼卻砍個空。當時那虎把爪子在地上按了一按,對著阮涼直撲過來;阮涼大驚,卻忽的急中生智,想得一個方法在彼,便雙腿交閃,“托”地跳開,那猛虎不識頭勢,依舊躥來,阮涼卻好趁著那虎還未到,便閃到背後一處樹叢中去,見那大蟲跳來,輪轉樸刀,盡力一砍,那大蟲腹下早已一道刀口!卻說那大蟲遭了阮涼一刀,腹下血流不止,便不曾再撲再咬,調轉頭去,手忙腳亂,逃進背後另一片樹林去了,阮涼見狀,道:“這大蟲卻也識相,不過卻不知望那裡走去,我且去看一看。”便要去追那大蟲,也邁進那樹林裡去,方轉得一個樹叢,卻見地上有許多血跡,阮涼道:“想必這廝不遠。”又走了一回,卻還是不見那大蟲,阮涼氣急,便不管不顧,一直走去;算來已有半個時辰,那阮涼氣喘籲籲,卻待停步歇息時,忽然聽見不遠處有些人聲,阮涼道:“卻也奇怪,怎地在此山嶺之中還有人聲?”轉過一個山坳,卻見一群人在那裡炙肉,旁有一張虎皮,阮涼見了,叫道:“啊呀!”那些人也驚得呆了,數內一個叫道:“你卻是甚麼人?敢在此張老爺們?”阮涼道:“你等卻是甚人?”那為頭的一個道:“你這廝要去便去,不要在此攪擾。”阮涼本來並無恁地心情,卻得了他這句話,便搶上來道:“兀的那漢你休要叫,教你認得阮爺爺!”便上前提起樸刀,對著那為頭的便砍。那為頭的急忙招架,兩個在那裡並了十數合,那為頭的隻得個平手,眼見阮涼越鬥越奮,那漢急忙使個解數,跳出圈子,道:“兀那好漢,你卻姓阮,你可知那梁山泊上卻有三個好漢麼?”阮涼正要上前,聽了此話,道:“你卻怎地,提起我父並兩個阿叔姓名?”那漢輕笑道:“怪道你不認識我,我卻是那噴霧豹張大能!”阮涼聽了,道:“原來是大能叔父,為何不在蛇角嶺上?”大能一聽,心酸不已,喜色全無,泫然欲泣。阮涼急問何事,那大能隻是傷心。 這事卻要回說至那蛇角嶺上,原來那日秦會就死之時,這張大能領著數百名小嘍囉突圍而出,途中雖然沒有甚麼官軍,卻也斷糧饑渴。有許多嘍囉私走離去,大能無可奈何,隻得隨了他們,行了兩三日,卻好到得這個地方,身畔卻剩得不多人,此日正在發愁,卻得一隻吊睛白額大蟲,從那叢莽之中忽的跳出,當時那大能大驚,卻看那大蟲疲軟無力,方欲抬起爪來,卻早大吼一聲,倒於地下。大能見了這虎,道:“恁地有此奇貨來!”背後許多嘍囉也趕到了,見了那虎死在地下,道:“這卻是怎的?”大能道:“休說,有好肉來也!”便把手中樸刀脫了虎皮,砍去虎頭並四肢,吩咐幾個嘍囉生起火來,自把那虎身軀上肉割下來,放在火上炙。不許久便熟了,大能道:“你們都來!”幾個嘍囉看了,道:“這大蟲怎地能吃?”大能道:“幾位兄弟都聽我說,我等已然斷糧,若是不吃時,正不知那裡有生路。”幾個嘍囉稱是,當時大能道:“聽說梁山上有個好漢黑旋風李逵,還吃過人肉哩,你們且耐心著,我吃一片試試。”當時大能取得一片虎肉來,嘗了味道,道:“卻還美味,你等也來試試。”當時幾個嘍囉都來了,閉了眼嘗時,道:“恁地如此好肉!”當時便把這炙熟的肉分食盡了,大能卻再要割肉時,背後忽的跳出那阮涼,兩個本不認識,就如前文一般並了一陣。當時阮涼見大能流淚不止,慌道:“卻是出了甚事?”背後嘍囉道:“便是秦大哥沖擊官軍,不得音信,想來已是……”那大能哽咽道:“卻還提它做甚,我們隻要趕鹽山去,卻剩不遠路程了!”那阮涼聽了,心中有些驚奇,道:“恁地時離鹽山寨不遠?”大能道:“不遠,我卻去過此地。”阮涼大喜道:“如此便十分好!還請阿叔領我去罷!”大能道:“且住,那梁山本寨聽得也是覆滅了,你卻緣何在這裡?”阮涼低聲道:“這個都是吳用阿叔安排……”便把自家心事都說了。那大能大驚道:“原來如此……我們且去。”阮涼道:“我卻也饑餓了,乾糧恰得吃完,卻是怎好?”大能道:“兀那還有行貨在此,便是大蟲肉,賢侄敢吃麼?”阮涼道:“殺人舔血也都做得來,卻怎地怕吃肉?”當時阮涼便來協助大能,把那大蟲肉全數割下來,烤得熟了,阮涼、張大能並眾嘍囉都吃得飽了,上路起行。那大能卻熟悉路徑,便領著眾人走去,繞轉小清河,入大清河畔,不過一日,便到鹽山寨後,當時關銅、王飛豹正在關下巡逡,見了阮涼並大能齊到,十分欣喜,就請上寨裡相見了,又拜了諸位頭領,殺牛宰馬,擺酒設宴,慶賀新到二位頭領,便是如此。 卻說那宋江見了朱慷等輩如此英勇,暗暗道:“這些子侄都修練的好了,卻是不知我那梁山兄弟們何如。”當時自在心裡想了一回,不得快意,雙眼如鎖,心裡火燒。原來自這鹽山寨抵敵官軍,已然半月以上,期間也聚集了許多好漢,那宋江卻隻暗想梁山。雖然朱慷、關銅等人也有復興之意,卻並無如此濃烈;當時宋江走出忠義堂來,繞轉山後閑看。卻是那半山裡有一處菊花園,宋江便到那裡去觀賞一回。那花籬中卻有各色各樣菊花:左黃右白,上下扶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紫色光怪,淡青陸離;特別是那花縱深處有一碩大菊花,花瓣淡青,花蕊赤紅,不類常花。宋江見了,黯然道:“想不到菊花也有如此品類,想我當年梁山,多少英雄好漢匯聚,花知寨神臂擅弓,戴院長神行無雙,便是那時遷、段景住等兄弟也無不有身技巧!可惜如今都離我遠去,正不知那東京形勢如何,有無門路救他!可悲,可悲!”不禁潸然淚下,舉拳對著麵門便打,卻得背後一個大漢奔來,道:“宋叔父恁地傷心!小侄也正想法救那些叔伯,且慢慢地計較。”當時朱慷勸回了宋江,眾好漢重復到那忠義堂上商議。那何禱道:“不瞞諸位,我已有好策在此。”朱慷問是何計,何禱笑而不語,招手喚朱慷先下堂來。須臾又喚了關銅、阮涼兩個去。宋江等迷惑不解,卻也不知所措,隻得待四個轉來。良久,那四人都回,麵上如火燒一般,都有些不平怒氣。宋江那傷心、迷惑都無了,隻得個好奇在彼,問朱慷卻是何計策,朱慷低聲道:“卻是劫路救人,事不宜遲,叔父休要對人多說。”便附會宋江耳旁說了一回。宋江大喜道:“好計,得虧了諸位賢侄!”朱慷擺手道:“我父聽說也在那被擒捉的人裡,若是能脫出他來也好,小二叔父也在彼。”宋江道:“不宜遲了,卻是要保重自家,休要搭上自家命來!”朱慷笑道:“叔父還敢小看我等!到時卻隻說我們三人出軍退敵去了。”宋江應允了。有分教:七五人血染開封府,三好漢無愧東京城。畢竟朱慷與宋江兩個所說之事到底是何底細,那朱慷又如何劫路去救諸位梁山好漢,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