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夢中一片若海深,子衿聲裡問潮音。 牧童安居九裡山,戰場刀槍無歸根。 晨起皓陽梁山寨,夜夢明月四海心。 煙雨迷蒙舟行處,水綠天藍虎丘青。 卻說那朱慷並宋江在彼說了些話,宋江心喜,卻不表露,原來朱慷同何禱、關銅並阮涼商議,要探那被擒的梁山好漢的音訊,就路上去劫他。何禱道:“這個卻使不得,那官兵都有數萬,隻得咱家四五個兄弟如何使得!不如如此如此。”朱慷大喜道:“如此好計,隻是還需得個人相助。”何禱道:“不妨,聽聞那廝們要將諸位梁山兄長先行解到東京去,我意不如諸位先去,便好設計劫法場了。”朱慷麵露難色,道:“隻恐那開封府乃是個京都,人手眾多,更加我們梁山好漢,隻是個大盜名號,那官軍裡陳希真卻是詭計多端,吳家叔父尚不如他,恁地時怎辦好?況且隻得這幾日,我等怎能趕赴?莫不是兄長有何法術麼?”何禱微笑道:“仁兄果然好見識!卻才我自在那裡祭煉,忽的眼前陰雲冒起,有一人到來,自稱是梁山寨頭目包靈,有要事告我,乃是借此羽扇上幾根鶴翎,並我一點骨血,來辦的一張符籙,喚作“飛籙符”,憑了此符,卻可呼風駕霧,騰雲飛升,欲到何處,便到何處。端的是好!”朱慷道:“如此卻好,且待我說與關、阮二個賢弟聽。”便把此話與關銅兩個說了,關銅大驚,道:“恁地有此奇事!卻才哥哥說的那個包靈,便是梁山上原有頭目,我隨了呼延叔父返山時,聽得這包靈正做梁山玄女殿頭目,後聽得他違令被斬,又聽說那宋江叔父厚葬了他。正不知是何緣故。”阮涼擺手道:“且休去提他,如此試一試不好?”關銅道:“我也是如此想,何家兄長且試一試。”何禱應允道:“我自曉得,這包靈當時與我說知,他乃是那公孫勝哥哥手下的頭目,雖死並不惱宋大哥,真乃可敬。三位且隨我出。”當時朱慷等三人無不激動,隻待這何禱作法;隻見這何禱喚了背後一個小嘍囉去取來瓦缶,自將出身邊一柄短刀來,割破了手臂,滴入那瓦缶裡去,又把這鶴翎羽扇上一片鶴翎割下來,朱慷三人隻看這瓦缶內煙氣亂起,不知發生甚麼,有些驚奇,卻待煙氣散去,那何禱道:“成了!”便把金創藥敷了傷口,捧起這瓦缶,嗬了罡氣,道:“起!”朱慷等人看時,眼前忽的起了一陣雲,須臾聚成一團,顯在眼前,朱慷歡喜道:“甚好,甚好!我等便走罷!”何禱道:“此事急不得,先與宋大哥說了,便帶了乾糧、武器同走何妨。”朱慷道:“也說的是。”當時四人前去那演武場上,各選起武器來,朱慷得了那雌雄雙股劍,阮涼綽了一枝鐵脊蛇矛,關銅把那金龍刀帶了,何禱也選了一條好刀防身。當時四個看了,覺道無甚遺漏,便與宋江說了,要去那東京城走一遭。宋江灑淚道:“卻吃了順路酒走也好。”朱慷道:“無甚,隻是叔父卻替我等準備接風酒便行了。”當時四個吃了幾杯素酒,各帶了些金銀細軟、乾糧燒餅之類,何禱作了法,將那前幾日煉出的“飛籙符”祭起來,隻待那雲出來,便好起身了。須臾雲起風湧,出現一團雲來。何禱帶了朱、關、阮三個上了那雲,卻和踏在平地上並無區別。當時四人別了鹽山寨,何禱駕起雲來,卻端的和馭馬一般。當時朱慷道:“我卻是想先到東京城內去探看一遭,不知那裡有準備也無。”何禱道:“去了便知。”四個乘著那雲團,飛了許久,何禱指著一處道:“這個便是東京開封府了。”當時何禱慢慢地收了道術,緩緩地降將下來,朱慷等三人隨了去,何禱道:“且尋個客店安息了,卻再理會。”朱慷稱好,當時四個去尋了一所客店,要了兩間房,買了些肉食炊餅,打探了一回消息,卻是那東京城裡四處都有人傳說那張叔夜領兵破了梁山,擒獲宋江等三十六個賊寇之事。朱慷見了,暗暗道:“奇哉,那宋江叔父好好地在那鹽山,卻為何說他被擒了,若是我那鹽山破了,卻不是耍?許是甚麼詭計,且休理他。”又聽說擬定九月初六於柴市口行刑,首級號令各門,朱慷記下了,一路回到客店,同何禱等人說知了,四人暗暗商定了計謀,便在此安身,容後再說。 且說那張叔夜留了鄧、辛、張、陶四個勇將在梁山,專要奈何這未平的梁山寨。誰知這鹽山也有好漢如此勇猛,殺得那官軍大敗兩陣,不敢小看他。雖然也曾斬得了王大壽,卻不曾傷得鹽山寨關隘一根毫毛,那鄧宗弼、辛從忠兩個十分納悶,更加有些懼怯,隻得收兵回來,待要報知張叔夜,再行定奪。誰知那敗信送來時,叔夜早已帶了伯奮、仲熊二子,並賀太平、蓋天錫,先行入東京城去奏凱報捷,並辦理一切封賞事務。這軍隊便交由陳希真、雲天彪二人總管。當時那鄧、辛二人的敗信正巧傳來,陳希真聽了,暗暗思道:“不想那賊寇有如此厲害,我等這些勇將隻剛剛敵得他過,不知怎樣是好,更加賊魁宋江未獲,恐天下一般的賊都來效仿他。看來隻得就此處斬了為上。”當時把自家心事與雲天彪說了,天彪道:“我等會著了經略,再行商議。”希真稱是,卻暗暗地道:“若是那宋江已在那甚麼鹽山上了,卻不是耍!我等功業未成,怎地有此大禍!”自思一回,卻教劉廣代自己領兵,徑回女婿兩口的營寨去,對永清、麗卿說了。當時兩個道:“我等家仇已報,奈何這宋江不得獲,全功未盡,真個可悲!”希真道:“我兒,你們也太真性,那宋江得不得尚未可定哩!”便把那鹽山寨事務說了。永清、麗卿一齊大驚,道:“如何是好!”希真道:“你兩個都不要慌,我且告訴你們一個事務。”便細細地附在永清耳邊說了一回。永清道:“泰山端的好主意,隻是如此有損……”希真笑道:“若是別個不識得,此計便好實行。”永清道:“且看小婿手段。”那麗卿務要問個底細,便道:“爹爹,你與玉郎說甚麼?這般秘密!”希真笑道:“我兒,你且不要關心,隻顧把人馬押好,我自有計較。我便去了!”說罷,轉身便會自家軍中。 卻說人馬如此起行,走了半月之久,漸漸到得了東京附近。當時希真、天彪二人做那十餘萬兵馬的前導,漸漸遠處禦道顯現出來,一彪人馬已近,原來是張叔夜、賀太平、蓋天錫三人。當時希真大喜,道:“燕國公卻還好麼?”卻看那叔夜麵色有些不喜。希真驚問道:“何事?”天錫在旁答道:“便是那獻俘之事,原來並不曾得獲宋江。恐怕上皇疑惑,這卻怎好?”希真急忙迎上去,對著天錫耳畔細細地也說了一回。天錫急道:“做不得!”卻早被希真捂著臉麵,道:“你也太較真,這個事務關係到閣下、尊君甚至天朝威名!若是不做時,難以稱是凱旋班師。”張、賀二人正不知說的什麼,急忙上前。希真道:“不妨事,我自同蓋先生說些體己話。”二人好生不解,隻得同希真、天彪把天兵帶回,先行分派禦林軍、金槍班去乾事了,又把其餘的仍然散回禁廂軍去了,隻留五六千人協助看守那三十五個梁山賊寇,不必細表。 卻回說那日叔夜回府,自在心中憂愁道:“不得宋江,如何是好!”卻得門前投進一個名剌來,便有一人笑道:“嵇仲公為何在此嘆氣?”叔夜定睛看時,卻是那陳道子!叔夜道:“道子來此甚事?”希真道:“那宋江本首已有了!”叔夜大驚,卻看那希真不慌不忙,捧出一顆首級來。叔夜細細一看,卻是青黑麵皮,像煞宋江!叔夜驚喜不已,道:“如何得來?”希真笑道:“便是鄧、辛二位將軍於路捉來,小卒不慎殺了他,隻把首級將來。”叔夜道:“這番也好,卻隻得三十五人將去獻俘了。”希真道:“不妨事,況且那官家也不親到。”叔夜嘆息,隻得應允了,希真留了首級,走出門去,暗暗笑道:“如此容易!”便自回去準備一切事務去了。 再說何禱等人,在那客店內安身,端的心急如焚,不知何日動手,巴得九月初五,卻不知明日何如。當夜四個好漢都無眠,魚肚泛白,便起身要去。何禱道:“休要亂走,我還有這飛籙符,我等到時從空中去,卻不是好!”當時三個依了,何禱便再度祭起那雲來,卻慌張道:“這符不知怎了,卻不靈驗,不知還能支持至甚麼時候!”當時阮涼有些激動,道:“如此我們卻從陸上去!”關銅急忙道:“休要亂說,且看何哥哥道術。”當時何禱放出雲來,四個踏了,都到空中去,一直望下觀看,不知何處是那柴市口;正在著急,朱慷招手道:“你們且來看!”那關銅便隨了來,看了一回,道:“這人多處,應當是了。”朱慷道:“何兄弟放慢些,容我細看。”卻看得下麵許多排列車馬,一處高臺,四周山丘,便是那元陽穀近處。朱慷道:“好了,我們且慢慢地乾事。”何禱便放低雲來,四人摩拳擦掌,都不在話下。 卻說這九月初六日,以張叔夜為首,共有三十二位前番出征將領在彼,乃是陳希真部下十二人:陳希真、祝永清、陳麗卿、劉廣、劉麒、劉麟、茍桓、祝萬年、欒廷玉、欒廷芳、範成龍、真祥麟;雲天彪部下十二人:雲天彪、雲龍、劉慧娘、傅玉、風會、聞達、龐毅、畢應元、哈蘭生、孔厚、唐猛;原有出征軍隊八人:張叔夜、蓋天錫、金成英、楊騰蛟、韋揚隱、李宗湯、王進、康捷。那賀太平自在內務府侍應官家,並商討一應封官之事。鄧、辛、張、陶四將仍在梁山,至於伯奮、仲熊二人下落,且待後文便知。當時諸將帶領了四千人馬,押了三十五人便走。那三十五人乃是:盧俊義、吳用、公孫勝三人,元兇渠魁,罪大惡極。其餘三十二賊:柴進一人為通逃淵藪;李逵、劉唐、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石勇、段景住七人,怙惡不悛;李俊、穆洪、張橫、張順四人,土猾倡亂;朱仝、雷橫、史進、戴宗四人,吏胥通賊;黃信、宣贊、郝思文、單廷珪、魏定國五人,身受皇恩,忍昧本良;李立、朱貴、張青、孫二娘四人,身為市儈,潛蓄異謀;裴宣、歐鵬、燕順、朱武、樊瑞、鮑旭、李忠七人,嘯聚山林,倡為盜首。均屬罪無可逆,當得淩遲之罪。卻說到了柴市口,叔夜先上了半山一處小小亭子裡,正對著身下許多人,捧了一張丹詔開讀:“今天下安定……至於盜首就擒,渠魁身死,諸將立功,實為可敬……”讀畢,下了亭子,到了那柴市口,劊子手早已雲集,隻待一聲令下,便要揮刀向那梁山賊寇。說時遲,那時快:原來恰似半空中起個霹靂,一個大漢猛地跳將下來,正是那阮涼,舞著蛇矛,早戳翻了兩個劊子手;續後又是兩個好漢,一齊殺來,一個手中雙劍十分勇猛,一個大刀揮舞無人能近,恰似桃園三傑入宋世,戰雷破天闖洪荒。那叔夜方才來到柴市口,見了忽的來了三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十分驚訝,道:“兀的卻是那裡來的……”早走不得,卻好背後王進來了,護了叔夜先走。朱慷道:“勿要亂殺,先救了諸位叔父為是!”待要奔過來時,忽的地上憑空起了一陣金光,阻住朱慷不得過來。朱慷大驚,看時卻是陳道子,手中一麵小鏡早已放出光來。朱慷還未反應,阮涼即便奔來,道:“甚麼鳥法!”話音未落,早見那刑場地下盡數陷開,從那地下早又出許多劊子手來,都著長槍短刀亂戳亂砍,把那許多好漢殺得血光噴湧。阮涼待要沖去時,早被朱慷拉了,騰身便起,正好到何禱雲上,關銅也隨了便走。希真急忙收了鏡,待要作法時,那雲卻去遠了。希真無奈,隻得道:“且住,都隨我來。”當時那無事的劊子手隨了希真奔來,背後麗卿、永清等也來到,見那梁山好漢,做一塊兒倒在地下,遍地都是紅血,不知死活。希真拍著胸脯道:“險些著了他道!”那背後許多將領兵馬也來到了,眾人一齊上前,看那梁山好漢,有死的,便把頭顱割了號令;未死的,都著劊子手亂刀斫死。那裡劊子手也有死的,都收拾了屍骸,眾將悉數回城。那賀太平早已同趙汴等官前來接了,眾人都問了好,上皇便傳旨開宴,賞賜眾官,不必細表。 卻說何禱同朱、關、阮四人駕起雲來便走,一路上隻提防著陳希真,不料到得一處地方,那雲忽的漸漸消失,何禱“啊也”一聲,便從半空之中,直墜下來。那朱、關、阮三個大驚,不知何禱性命怎好。有分教:三龍二虎決死地,一鬼英魂護友時。畢竟這四人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