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董家二郎能言事,八百三十書卷諄。 半篇遺計亂三國,一曲弦歌裊十分。 兼濟老臣扇孤羽,喪魂名刀引酒溫。 茶涼日落山居處,秋暝蕪雁一聲聲。 卻說這於玦,便要出廟門時,忽的一陣暈眩,倒在地上,並無體力起來。隻聽得耳邊有人喚道:“天驕神主,薑老爺有請。”那於玦隻是有些頭昏腦脹,不知那個是甚麼天驕神主。隻得暗暗地道:“我於子驕今日死於此地麼?”忽的那背後來了二個青衣女童,扶起這於玦道:“星主恁地還不走?怕是遲了!”那於玦本待要開口,卻隻是毫無力氣,看時,那二個女童自扶著他去了。 行了不久,到得一處地方。於玦看時,原來是一座宮殿,自家身上那頭暈目眩之感卻也無了。便道:“此是何地?我卻也不是甚麼星主。”那二個女童不知何時已經去了,這於玦絲毫不敢亂動,道:“拜神佛,倒拜出禍來!”忽然有人聲道:“星主請起。”於玦大驚,道:“我並不是甚星主,本隻是一介凡人而已,無修仙大德!還望送小人歸去罷!”說完,伏地不起。卻說那人聲乃是何人發出。原來正是這於玦背後之人。那人,不似別人,正是那於玦在廟中所見的一般!卻說那人見於玦伏在地上,不敢起來,便自用手攙扶他起了,道:“子驕星君,且看我是何人?”那於玦仍是有些心驚,勉強轉過頭一看時,正是那廟中人物!當時於玦不知是驚是喜,道:“先生卻是那一路神仙,來此凡間,與弟子又是何乾?卻並不知,還望先生教誨。”那人哈哈大笑,道:“你道我是甚人?當年那商紂王無道,我做主帥自西岐出兵,一路走來,也是風風雨雨。可憐那天下之人,都不知好漢在何處,有些跳梁之輩,隻做出些微不足道功績,便把自家當成神仙一般!最可笑之處還是那世人之心,英雄倒把來埋沒了,廟堂上鼠輩安居樂業!可不駭人麼?”於玦便聯想至先前所知道的陳希真、雲天彪等人,道:“先生莫不是說當今事務麼?”那人也不答話,隻是長嘆一聲,轉身離去。於玦暗暗地道:“這個人,聽他所說,好似那薑子牙一般;卻為何流落此處?”思量一陣,也得不出甚麼答案,看那人便轉了過來。於玦問道:“先生此去為甚?”那人不答,背轉身去,道:“天下大事,原本是一片清明,前數年星宿出世,又有雷部神人下凡。匡助甚?又保衛甚?我自那周朝建國之後,便不再出,一心一意,隻修煉道術,也成了一番功業。後歸天前將那對陣兵鬥中道理,整理作三卷竹簡,收藏在此。死了之後,被封作這嵩山山神。誰知鬥轉星移,時過境遷,改朝換代!我那周朝也已亡了;後來朝代更是一代不如一代!心既死了,又何熱忱?正所謂“狡兔死,良狗烹”!那三卷竹簡,我曾化作一個老叟,與了那漢時人物張子房,後來見天下稍定,便就收回,再不示人。今日看天下大事,分合不定,又被驚醒,看你這人,也是豪傑,若是得了此書,更加習練,能成一番作為!休負了我重托!”便從腰間掣出那竹簡,遞與於玦。於玦本猜到此人有些不尋常,卻不知他行動如此!當時這於玦呆了,道:“老先生,你當是那薑尚薑子牙先生罷,我自無限崇敬他。隻是老先生把這竹簡賜我,我隻是一介凡人,常時學些武藝,欲要報效家國而已,當不得如此!更加我亦不喜文字,看不曉時,卻是如何?”那人長嘆一聲,道:“此緣故日後便知。你本是天間星宿下凡,得遇貴人,成就自家名聲。此竹簡,隻合同天煞星、天暉星二宿同看,切記,切記!”言罷,那人忽然不見,這於玦忽的又是一陣暈眩,當時大叫一聲,頭麵撞在那門檻上。於玦起身,隻覺得頭顱疼痛,忽的記起這一番奇遇來,道:“莫非我做夢麼?”卻探著自家腰間,有一束硬物在此。待拔出細細看時,不是自家腰刀,卻是一片竹簡,那竹簡上字跡看來奇異,不類宋朝之物。於玦嘆道:“不料此番,竟然得這異物,好道我不是做夢也!”便收了,出得那寺廟,思量道:“已到了此處,不如上這嵩山看一回。也不枉了他“中嶽”名號。”就尋路而走,望叢林裡便去。 卻說這於玦走不得許久,忽聽得耳邊有人笑聲,那笑聲卻不似常人,仿佛是一個漢子,在彼大笑。於玦道:“怪哉,這卻是何人?”轉過一道長陂,卻見一個禿頭漢子,坐在一個禿樹墩上大笑。那漢子,正是和尚打扮;身材寬大,便坐著也有五六尺,麵上赤黃,雙眼炯炯有神,脖子上係一串佛珠,腰裡挎著一口戒刀,身穿一件皂色僧袍,卻是有些破了。於玦道:“怪哉,那裡來的這樣一個奇人!”那漢子聽了此話,站起來道:“你這廝看甚?去便去,不去時,老大佛珠伺候!”於玦見這人言語不遜,料想是個英雄,卻不識他手段,暗想道:“且待我試他一試。”便掣出腰刀,大喝一聲,逼上前來。那和尚大驚,急忙將出戒刀來抵擋。當時正是: 英雄性高,縱泰山隻壓九紋龍;豪傑發狠,提江河獨戰麒麟臂。淵深海闊,蛟躍龍騰;山高月曉,狼吼虎嘯。二漢兩刀一力相並,四體雙心獨爭勝負。是不忍挑話成怒,難看見要分輸贏。 當時這於玦本來並不要鬥,隻是要試他手段而已,見這漢子狠怒,內心已然有些怯了,便掄開那口腰刀,依著那王進家數,就地一跳,道:“那和尚,你是何人?真好手段!”那和尚哈哈大笑,道:“你是何人?看來也不是賊子!我便告訴你不妨,灑家乃是這嵩山少林武僧黎某的便是!人都道灑家是黎藏跡法師!不唯經懺通曉無數,這武道之術也精熟十分!自那修行練功起,打穿八卦木人之巷為終,那一日不受苦受累!倒也經受得住。隻是有個濟天下蒼生之願在此,便離開那寺,尋路要走。看你也是個會武藝之人,便請一問,兄弟是何人?”那於玦施禮道:“小弟姓於,名玦,本是此地人氏。今來這嵩山遊玩,因見了師兄相貌魁梧,料是個英雄。卻言語不對口,打鬥起來,休怪,休怪!”當時二人哈哈大笑,那黎藏跡道:“既然是投契之人,待我也說一說我那成就!”便開言說嘴,直講出許多話來。 原來這中嶽嵩山附近,倒有個少室山,又有一處寺廟,便是有名喚作“少林寺”的;這黎藏跡自小在此修行,隨那寺裡高僧練功,又參悟透了那拳術精妙,自此以武僧揚名。再說這黎藏跡,雖然入佛門,卻不泯心中濟天下之誌,修行得好了,便要雲遊天下,救濟人間苦海;他那師兄與他用拳法相鬥,又比試戒刀,都奈何他不得,便兩下立誓,那少林寺內有處地方,喚作“木人巷”,內裡藏有數十個木人,據言乃是古時所造,不知典故,卻是能與人相鬥,不輸於習武之人半分;多少寺內欲出之人,須得與他搏鬥,若是贏得了,方才得出。那木人還有些不好之處,會自家布設陣法,喚作“八卦木人大法”。多少高僧費勁心機,枉自破他不得,這陣法,好似天教他來!當時這黎藏跡也去看了一回,見那木人高大,自家雖然也曉得武藝,卻指不定能勝他,歸來後便獨自在那禪房裡思索,也不練功,也不講習。忽的一日,這黎藏跡不見蹤影,有曉事之人道:“黎師父闖木人巷去了!”那眾僧徒都吃一驚,到底是何緣故?當時有一兩個與他好的去看了一眼,但見那黎藏跡渾身大汗,身上並無明顯傷痕。那去看的大吃一驚,道:“黎師父無事麼?”那黎藏跡微微擺手,道:“渾身疲乏而已,那木人被我打倒了數個,我一人闖了出去!不信時,你等自己去看!”說罷,也不要人攙扶,徑自歸去了。當時那二個看的,仗著有些膽子,便去那木人巷口一看,道是天神發作,打碎一地殘肢斷臂!那二個驚駭不已,道:“這黎師父,怕不是瘋癲了,得了神力助他,才打了這木人巷!放在我等,盡了全身之力,也才打得翻他一個,還要傷損些哩!”這二人咋舌一陣,方才想起那黎藏跡來,道:“我們且回去看他,便問一問這木人巷是如何打的。”就回轉去,看那黎藏跡時,正打點行裝。那二個道:“黎師父,這木人巷,是恁般經歷,與我等說一說!”黎藏跡便微笑不語,半晌方道:“這木人遵循八卦道理,若是曉得時,便也好辦;不曉得時,任你三頭六臂,也須七損八傷。貧僧不過是運道好也,何談經歷?”便道:“今番打畢了這木人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我便走了,雲遊天下去也!”不顧那二僧言語,收拾包袱,稟過寺內住持,取了一雙僧鞋、數兩銀子,打得扮齊全了,就離了走去。 當時這黎藏跡離了寺廟,一路走去,便到那嵩山腳下,遇見了於玦。當時忍不住要開言講這木人巷之事,這於玦也是愛好武藝之人,恁地不喜?卻見黎藏跡再說道:“當時我自那木人巷口入去,便聽得遠處有人聲響動。灑家並不以為然,隻顧往前;誰知忽的穿出一具木人來,那廝們倒也狡猾,就伏在那裡待我來。灑家一見,便要揮刀砍他,誰料那裡又有六七個木人穿出來,把灑家團團圍住;灑家不得脫身,隻得用刀劈去。卻見那木人行動,符合八卦,便思索路徑,改用這佛珠打去,那木人不知是何緣故,就退開了,灑家乘機砍倒了他一個,那其餘的便不成隊形,吃灑家一打而破了。灑家便就此下山,得和賢弟相會。”那於玦聽了如此經歷,嘆道:“不想哥哥有此一番,也不枉了!”那黎藏跡道:“灑家自離了寺,還未結識過一個豪傑哩!今日見了兄弟也好了!”當時二個廝傍著起行,到得路邊一處酒店裡,二個坐下,於玦叫道:“來二斤素食,一壺好酒!”便對藏跡道:“今日同一醉如何?不知哥哥心願如何。”那藏跡本是豪傑,道:“甚好!愚兄除了不食葷腥,其餘人間諸味都嘗,有何不可?”須臾酒菜好了,於玦先把了一盞,道:“愚兄待要何去?”卻見那黎藏跡說出一番話來。有分教:無妨英雄同投契,隻看日裡共奔忙。畢竟這黎藏跡說出甚話來,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