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莫笑子胥長劍橫,逆臣心腹泣鬼神。 並非經綸秀士意,壯烈空嘆熱血身。 未遣神通展高手,但思權計求龍騰。 截命還魂力戰處,憑吊設祭寶劍鋒。 當時卻說甄績聽得軍士有事務報來,便問道:“是何救星?”那軍士喘的急了,好半天才道:“聽聞朝廷派兵進剿,統帥之人,是甚麼雲天彪,部下數萬強軍!”甄績聽得,大喜,也不顧那軍士,直奔出帳子來,對天大叫道:“這老天有眼,諸君在天之靈,得以興起了!”叫罷,又是一陣哈哈大笑,對那軍士道:“你所說之事,不是假的?”那軍士道:“有甚假!我卻是將軍親點飛騎巡視,看見了報得他來,兀自手腳累哩!”甄績道:“煩你領路,我們這一彪人馬上便去,休要遲了。”那軍士答應一聲,甄績便喚數十個一般的壯士,各挎口腰刀,自提了雙錘,都騎匹快馬,那軍士領頭,出了營寨,望一處地方進發,走了數裡地方,望見一個營盤,甄績道:“便是此處麼?”那軍士看了一回,道:“便是了,隻是不知是賊還是……”話音未落,甄績便下了馬,卸了銅瓜,上前問道:“此地是何處兵營?”那把壁門的軍道:“你是何人?”甄績道:“我乃雄州兵馬都監甄績,特地來此參見的……”還未說完,那把壁門的軍道:“我們是雲將軍部下大將程都督的人馬,來征剿鹽山寨的。從未聽過甚麼甄績,你們莫非是那鹽山寨賊黨,特地來賺我們的麼?”甄績聽了,道他說自己是賊軍,心裡早有一股無名火燒將起來,道:“你這小廝,連我北地討賊軍馬也不認得,想俺廝殺之時,你卻還在娘胎裡罷休,如何倒罵我?”那把門的軍急喚同伴道:“這廝想來是醉了,來討野火的。你等把住這裡,休要放他進去,我去報程將軍。”言罷,壁門兩邊奔出數個軍來,擋住甄績道:“休要鳥亂!”甄績火氣稍稍平息了些,見此情景,又復燃起來,拔步上前,揮拳要打。那數個軍叫聲“苦”,不知高低,隻得閃開去了,甄績望背後軍士道:“你看好笑麼?這廝們倒自稱是征剿賊人的,如何被我拳腳嚇跑了?”正在交口之間,早見一將提口刀,朦朧一雙醉眼,渾身帶著酒氣,縱到甄績眼前,相了一相,道:“你這廝是何人,白日來闖我大軍營寨!”甄績見他無禮,本待要發作,看他卻像個將軍,隻得捺下氣,道:“小的是甄……”那將也不理會他,對那看壁門的軍道:“這廝醉了,休理他,趕去便罷。”甄績聽了,大怒道:“誰個醉了?此處不留我,我便自走,也不叫你欺負!”就手提了銅瓜錘,喝背後自家軍士道:“諸位走罷,這裡沒有留人處!”這一彪軍士裡也有曉得事務的,聽了甄績如此說話,便各自回轉。那將也不理會,自叫把壁門關了。 就中說甄績獨自一人憤憤不平,搦手中錘,也不知有何去處可去;那一腔方湧上來的血氣也涼了下來,更被寒風一驚,覺道有些難受,自言自語道:“如今我們且投那裡去?”思了一陣,得了個主意,道:“看那將毫不曉事,定然是個偏將一類,聽聞這軍的主帥是雲天彪將軍,這卻是個禮賢下士的人。我且不打擾行軍,待他們交兵之時,卻去軍前投效,不是好麼?”當時得了這個主意,也不遲疑,就領了這彪壯士,沿舊路趕回,會著了自家人馬,說了如此,約束人馬,又退了數裡,離那鹽山寨一發遠了,安營下寨,不必細表。 再說當時雲天彪手下一路人馬是何道理。原來這程將軍不是別人,正是那程子明的兄弟程子孟。這程子孟雖然自小隨哥哥上陣,也得了些武藝,終是有些缺點:一是好酒,二是不遵軍令。程子明當時怕他這些毛病暴露來,便調他出中軍,隻做開路人馬。這程子孟便也不推辭,領了手下一千人馬便當先走去;雲天彪等人軍馬又多,又要統一調配,自顧不及他,便是他哥子程子明的人馬也在後麵,程子孟隻做自家是個英雄,也不提防賊兵來襲,倒把這出征當做兒戲一般。甄績走後,這程子孟事務卻待我後文詳說,這裡卻說雲天彪行軍如何。 原來雲天彪雖然是員老將,卻隻怕出些事務,以此謹慎無比,隻怕缺漏。行了一月,漸漸逼近山東道,此時卻派馬元等人先行一步,探看地勢。當時馬元、皇甫雄二人各領三千人馬,程子孟領一千人馬,共是七千人馬。這裡鹽山寨上眾好漢,除了阮涼、墨足二人仍在水泊上修理外,這裡十四個好漢齊聚,商議事務。朱慷開言道:“雲天彪乃是今朝大將軍,不唯善戰好勇,更兼兵略在身,此人不可輕敵,當用全力對他。”何禱稱是,道:“當下卻定個計謀,保全我鹽山寨為好。”楊澗道:“小弟初來入夥,不曾立功,也欲和那雲天彪交一交手。”李菟叫道:“既是如此,我也隨了去!”朱慷道:“諸位兄長都不要急,這個卻是慢慢來。”何禱道:“如今卻先將墨足兄弟接來,他卻曉得各式器械,有了他,我鹽山便是如虎添翼。”朱慷稱是,又道:“梁山泊卻是如何?”早有一人起身,道:“賢侄何必憂愁?愚叔不才,隻需嚴偃賢弟一個人相助,便盡能把守梁山泊。這裡事務,愚叔也幫助不上,不如返梁山去,也得建立一番功業。”這人正是宋江。朱慷聽了大喜,道:“宋江叔叔自來這鹽山寨上,倒也有半年光景了,又是有主意之人,返梁山泊去幫助阮家兄弟也好。”宋江道:“梁山泊上此時有墨、阮二位兄弟,兵馬卻有多少?”何禱道:“我同飛豹、於、黎等兄弟返來時,領了三千人馬。此刻想來,梁山泊上定還有些人馬。我便送哥哥回去。”宋江稱是,當時眾人又計議了一回,何禱便同宋江、嚴偃三人拽紮了起行,作法駕起雲來。朱慷等人依依不舍,這裡自備禦官軍。 過了半日,但見鹽山寨上何禱同了墨足返來,兩個到了寨上,眾好漢都來迎接。何禱開言道:“此番我本待接了墨兄長就返來,卻思量官兵勢大,不得不探看他一回。誰知此來反倒得了個機會。”朱慷急問是何機會,何禱笑道:“這機會倒也是天賜,這雲天彪雖然用兵甚好,卻有些不問賢愚,自家同許多將領押後,卻令一個不曉事的將當前鋒。諸位兄長不想,若是我們突然殺過去,豈不嚇得那廝屁滾尿流!”朱慷叫道:“如此卻好,小弟願做先鋒。”何禱道:“賢弟要做先鋒,這個使得。隻是須聽號令。”又道:“這裡派朱慷兄弟為第一陣,楊澗兄弟為第二陣,李菟兄弟領步兵在後接應;關銅兄弟為左陣,袁方兄弟為右陣,每陣各領二千人馬,回環相交,既可保守,又可突襲。”眾人依了,都去準備。 卻說那程子孟自恃勇力,不但不肯同馬元等三人一路,更要自成大功,竟不請命令,就要獨自攻打鹽山寨。這何禱所見不曉事的先鋒,便是此人,卻怪得雲天彪則甚?當時隻說程子孟飲了半日酒,便傳令行軍,不料遠處已有兵戈聲傳來,子孟大驚,正不知所措之時,早已一將躍馬提劍,殺至壁門之前,正是朱慷。子孟大驚,朱慷嗬嗬一笑,放馬直沖壁門,雙劍左劈右砍,那數個把門的軍也有跑的,也有傷的;朱慷便不管他,見子孟好似個將領,便手起一劍,子孟待要掙紮,早被一劍連頭帶腦剁著,可憐一員將軍,化作南柯一夢。當時朱慷殺了程子孟,那四周軍人看他來勢兇猛,都各自躲了;朱慷也不攔他,大叫道:“我乃鹽山寨好漢忠義劍朱慷朱勵恢是也!這賊子不仁,已被我殺了,你等都來投降!若是說半個“不”字,便就掃除處死!”那裡眾軍都是沒主見的,也有不喜程子孟的,乾脆都到朱慷麵前來,此時背後朱慷部下的軍士也都到了,背後紡車般排開。朱慷對背後笑道:“今日且看朱將軍本事。”那背後軍士齊聲贊揚,程子孟部下的軍見了如此,隻得隨順,交了兵器、旗幟、盔甲之類,朱慷大喜,背後楊澗也到,二人便領了這數千人馬回轉,途中遇上袁方、李菟等人,言說打破程子孟之事,眾人各自稱奇,領了人馬班師返還。 卻說馬元等人領兵而進,一路隻怕出些事務,這日也行到離鹽山寨數十裡之處地方。馬元道:“如今卻到得這鹽山寨附近了,天彪相公也不把大軍隨後,隻叫我們向前。不知那程子孟將軍怎好了,他便是程子明將軍的兄弟,若是出些事務,我們恁地乾休?”皇甫雄道:“這個且休提他,我們自走便了。那程子明將軍算來不過虞候出身,縱有武藝,也不敢同人分辨。”馬元道:“這個我自曉得,隻是聽得那鹽山寨賊寇好生厲害,有流言說道這廝們殺了駐守梁山泊的張應雷將軍,你且想,那應雷將軍如何了得,也吃他們殺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我們有何本事抵擋他?隻枉送了性命。”皇甫雄道:“既然如此,何不……定有我們容身之所。”馬元強笑道:“甚好,隻是我們如今卻還是朝廷將官,直如此下得?”皇甫雄嘆道:“罷了,且休談論他。那呼延綽將軍出去點軍運糧了,我們這裡空虛,隻怕有事務來,倒害殺我們。”正說之間,忽聽得呼延綽歸來。二人急上前迎接,道:“有何報來?”呼延綽笑道:“相公明鑒,這裡倒先令我們栽埋地雷,到時又添設飛天神雷,一齊轟打,便好破他。”馬元道:“這個我們也知道些,卻是沒人參謀,不會栽埋。”呼延綽道:“我這裡有示意所用圖紙,隻用按他方法來便好。”二人一齊稱是,呼延綽又道:“恐怕這裡出些事故,我又領了一千人馬專管工程器械,栽埋地雷,布設鬼戶等一類。”二人道好,便同出營寨來看,但見: 轟雷自火發,閃電由風生。震天響霹靂,踏颯動流星。焰雨連珠濺,慧娘多操心。亂陣一聲吼,嚇定百萬兵。 三人便沿著廝看,呼延綽笑道:“我們三人,都是投誠來尋雲相公的,可見天威昭炯,正是如此。”馬元、皇甫雄都笑。又一一看過去,呼延綽同一個管領的頭目介紹道:“此是鋼輪火櫃,便是我前番說過的地雷。此是壘木、狼牙滾石,不同於一般器械,乃是組裝鬼戶所用。”三人正在談敘,忽聽得又有信息報來,馬元便轉去詢問一回,不問則已,一問便出事故。有分教:截命將軍,翻做舍身先鋒。戰場奮勇,殊途同歸一戰。畢竟馬元詢問得來的信息到底是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