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水工從來愛三峽,豪士自小親五嶽。 玉廷風霜納山河,赤膽忠心伏神闕。 守邊告歸痛年逝,退敵撫傷瀝血淵。 寒山一別無窮盡,有時再會瓊明軒。 且說那完顏撻首番興師攻打燕州城,在城下與符皓大戰,那符皓豁出力來,連敗了數員將領,不唯博得了部下人馬的贊譽,更唬得完顏撻並部下人馬一驚。那完顏撻退軍時,在黑山道上又被郝景娘設計埋伏,大殺一陣。完顏撻隻顧得自家性命,策馬奔逃,幸而亂軍中無人顧他,便逃脫出去,望黑山道上隻顧走。奔逃了半夜,卻見身後慢慢有人馬追上來,完顏撻定睛看時,正是自家敗殘人馬。續後又是大隊人馬到齊,完顏撻便赧顏道:“我那八員佐將那裡去了?”亂軍中便走出那八員將官來,其中四個,便是先前大戰中已說的,那使銅錘、大刀、鐵槍、長劍的四個。那八員佐將見完顏撻喚他,便上前道:“主將有何吩咐?”完顏撻道:“且把各部人馬點數了,報備於我。”原來那軍雖被分割包圍,卻喜隊列未散,又加這完顏撻平日人馬訓練得好,因此雖有折損,士氣卻不低落。當時那八員佐將點齊了人馬,向完顏撻報備了,便是前文所說的,人馬折損數千,因是混戰,帶傷者也不在少數。完顏撻見戰況如此,便思及原先所取的城池,幸得原先自家攻下城池時便分了人馬屯駐,那裡的民眾早對遼國不滿,故而毫無反意,安心做順民,因而道:“而今我們且不急攻取,以穩民心為上,若是那城池不易攻取,則用攻心之策。且先回軍,便到我們奪下那城裡安歇,如何?”那八員佐將並無異議。當時完顏撻便領軍退走,卻不敢似在黑山道上時一般,派了佐將當前哨,自領中軍接應,便是後軍也提高了十分警惕,防著意外之敵。完顏撻這般卻是多慮了,皆因燕州城乃是這遼國南部的前哨,自黑山道望北走,已是金國奪取地盤;這完顏撻變得如此小心,都是被符、郝兩人大殺一陣之果。有詩嘆道: 北地自起槍影威,蕩土卷塵如浪洄。 誰知平野鬆柏起,折颶停颺勢有摧。 且慢表完顏撻如何回軍,卻說那符皓早已定了一計。你道是何計?原來早已說過,這燕州城是抵當金軍的前哨,西麵是遼河,東方卻有黑山,南麵雖是平原,卻不是金國地盤,唯有北麵,乃是大敵長驅直入的所在。再說為何那完顏撻興兵攻城時,不從北麵進軍?原來那北麵卻有依附燕州的幾個縣城,歸符皓統轄,因得了符皓軍令,也整兵備戰,前番完顏撻不欲在這數個縣城上花費力氣,自打算攻下燕州城後,再行招撫。誰知攻燕州城時,便不似往常容易,自折了些許銳氣。那符皓的計,自是從那縣城想到的。既是南麵無戰事,北麵又有抵禦,便留心東西麵去了。東麵是黑山道,略有些險阻,前番已說過,便安排郝景娘再帶人馬去彼處安營下寨。西麵是遼河,便安排了兩個可靠的副將,帶三千人馬去河畔修築工事。自帶了兩三千人馬,去那縣城裡指揮統籌事務。這個計謀,本來無甚玄妙,卻符合兵謀“以正合,以奇勝”之道。那前番的攻戰,符皓料想已挫了金軍銳氣,想來不敢再來,卻也不敢有一絲一毫放鬆,仍然整軍備戰,修築工事而已,不必細表。 那符皓雖是有勇有謀,卻把完顏撻當作了欠缺毅力之輩。這完顏撻,見攻城不利,又見那符皓好生英勇,郝景娘也武藝在身,心中便有了與那二人試試高低的意思,隻是礙著折損了些許人馬,隻不明說。當時那完顏撻領兵望幽州城走,這幽州城卻是金軍攻下的一個大城,距那燕州城也並不遠。入得幽州城,完顏撻便鬆放了人馬,那幽州城的新主官,便是完顏撻部下的將軍,也是金國宗室,一般的姓完顏,單名一個峻字。原先那隨完顏撻出征的八員佐將,也一般的是宗室子弟,那使大刀的喚作完顏奇,使長劍的喚作完顏明,使錘的喚作完顏昱,使槍的喚作完顏成,其餘四將分別喚作完顏起、完顏朝、完顏興、完顏飛。當時完顏撻領著八將入了接官廳,與完顏峻相見。那完顏峻便吩咐排下宴席,替九人接風洗塵。席間雖然談笑依舊,那九人麵上卻有不喜之意。完顏峻倒是一個聰明之人,早已看出九人心事,問道:“為何九位兄弟卻如此不喜,莫非是那攻取之事有甚不順麼?”那完顏撻待要開言,早見完顏昱怒道:“休提!何止是攻取不順!人馬倒折了不少!何止是人馬折了,愚兄的手卻中了那廝一下,好生疼痛!”言罷,便抬起自家手來,與眾人看。原來符皓那一槊,雖劈得重,卻不曾損傷筋骨,因此養好了尚可廝殺。當時眾人看了,都道:“那賊人兇猛,我們卻是不怕。昱兄這傷,倒是一個上陣廝殺的證見。”便有完顏奇、完顏成道:“我們身上也各帶傷,幸得包紮得好了,養一陣也自無事。”完顏撻便道:“三位兄弟這傷,是愚兄不好。愚兄這番興師,卻是太過莽撞了。待過數日,把那廝們之信偵查清楚了,愚兄卻替你們把那廝的首級取來。”當時完顏昱等三人聽了,便道:“兄長若是如此說時,自然便好。”那九人談笑一陣,又吃了一回酒,見天色晚了,完顏峻便安排客館,安頓了眾人。那一眾人馬,自在城外安營紮寨,不必細表。 卻說過得數日,那幽州城裡完顏撻已打聽得了燕州城內符皓並郝景娘的軍報,因而嘆道:“這樣一個厲害人在彼駐守,取城便有些難了。然我定要取這堅城,與那遼國一眾人馬看看!”那其餘九人聽了,雀躍起來。完顏撻便對完顏峻道:“你且派三個得力頭目,分頭向析京府、同州府、大定府三處地方去,便求見那守城的主官,說如此如此……”完顏峻心領神會,便道:“兄長既是要兵時,我這裡也可供應。”完顏撻見說,便心算一陣,而後向那完顏峻補充道:“便說每城調兩千人馬,到幽州城外會齊。”完顏峻頷首,當日便覓了三個頭目,分頭望三處去了。又過了一旬有餘,三處人馬齊到,那析京府來的將官,喚作完顏立,同那十人一樣是金國宗室,那同州、大定兩處來的將官一喚突裡達,一喚斡離特,雖不是宗室之人,卻也是久經沙場的老手。當時那三人各帶兩千人馬,並完顏峻亦調出兩千人,在城外列隊整齊,等候完顏撻檢閱。那完顏撻看了一回人馬演武,自來與三將寒暄。不上半月,見人馬已操練得精熟可用,完顏撻便籌劃興師再攻燕州城。卻因前番傷了完顏昱、完顏成、完顏奇三人,便令那完顏立等人接替三人職務,其餘不做變動。次日天曉,完顏撻便領這歸整一番的人馬,重向燕州城來。 且說那符皓這數日內卻依舊加固城防,並聯絡外城人馬,商議建立聯軍;那其餘地方的主官,卻不敢輕易把人馬交給符皓,那符皓心內有些不喜,卻也無可奈何。完顏撻這番出兵,卻換了一條路行軍,由自西換為了自北行軍,卻少不得路程。閑話休說,卻說那符皓已得了完顏撻再度來攻之信,料到他必不再行前番來路,便打起十分精神,備禦敵軍。一日清晨,那符皓正在城上瞭望,忽聽得探子報來,道是那金軍旗號又來,符皓便命人馬集合,出城對敵。那人馬得了上一次勝利的鼓舞,士氣高漲起來,便裹甲提刀,隨符皓於城外列隊。那完顏撻已領了人馬到了,見符皓猶然精神,那條衠鋼槊橫在馬前,英武非常。便看身後道:“那位將軍替我迎敵?”話音未落,一馬早已縱出,那馬上坐的將官,便是完顏起,手提一條渾鐵槍,便出陣去,道:“賊子,你傷了我三員上將,而今卻該你納命來也!”符皓笑道:“你且休張狂,不是你那主子三番五次來討野火,我怎舍得取你等的小命?且吃我一槊!”當時符皓撥馬上前迎戰,槊來槍去,四條臂膊交互,八隻馬蹄騰踏。兩個已鬥了五十回合,那完顏起已有些難支,便看金軍陣上又是一將殺將出來,正是完顏興,倒提雁翅鐮,來劈符皓。符皓閃過攻勢,便把槊架住那鐮。完顏起乘勢一槍掃去,險些打著符皓馬頭,符皓急護住那坐下馬,得虧那馬是匹大宛良駒,久經戰陣,因此不懼。當時三人混戰,又是數十合過,但聽得一聲“去”!看時,槊柄一掃,完顏起已被打落馬下。那完顏撻大驚,急令完顏立、完顏飛去救應,二將答應一聲,便提斧揮刀,來搶完顏起。符皓見打翻了完顏起,正要取他性命時,完顏立一斧已到,隔住鋼槊,完顏飛便救了完顏起走。符皓見方走一將,又來一將,怒道:“甚是不講道理!”火氣上湧,那槊如飛一般,多是攻取,鮮少遮攔。那完顏飛救了完顏起,又返回來鬥符皓,符皓見又添了一將,冷笑道:“也好,我且陪你這等不成器的玩一陣,看你累也不累。”便重復揮槊擊來,隻是多了遮攔,少了攻取。那三人看符皓隻顧遮攔,便更加肆無忌憚,鋒芒揮舞之處,招招見殺。符皓心下已知這三人意欲取他首級,便暗暗思索道:“且速戰速決,避其鋒芒。”便留心尋那三人的破綻,又鬥了數十合,符皓喝一聲“著”,槊鋒刺去,險些捎著完顏立,那完顏立叫一聲“啊呀”,便收回大斧,符皓便趁此機會,虛晃一槊,便抽身撥馬,返回本陣。金軍陣上見走了符皓,便止不住的吶喊,那三將見敗了符皓,心中也自喜歡,看符皓時,全無戰意,此時秋陽烈照,空中更無一絲雲彩,是正午時分了。金軍眾人士氣正高,而那遼軍卻不敢迎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幸得符皓指揮,邊打邊退,已過了護城河限,便拽起吊橋,隔著那遼河對峙。且說符皓領軍後撤,心內也自憤懣,道:“那廝們卻有好幾員能戰善戰之將,我部下將官卻少,一個也不敢上前來救,全搭在我身上。景娘賢妹那裡我又不好叫她擅離職守,卻是怎好?”當時煩悶已極,卻還得盡力支撐守城事務,看那金國人馬,好似已有要過河取城的動向。符皓不敢耽擱,急檢修工事,那金軍卻又不渡河,隻在對岸來回觀望。那符皓長嘆一聲,道:“罷了,前番我曾提議那幾個城池的人馬合做一處,協力堵禦金兵,誰知一個也不敢來。我這燕州城卻是沖要之勢,若是我城破了,那西麵的城池卻怎生禦敵?正所謂“唇亡齒寒”,是此道理也!”心內猶如火煎,卻不敢表露,恐怕損害了部下人馬的銳氣。好容易挨到傍晚,見那天色泛紅,符皓長嘆一聲,道:“而今除非天佑,若是那金軍分頭圍城,我卻是死局了。”正憂恨欲死之時,卻聽得那對岸金軍發喊起來,因隔了一條河,便聽得不甚清楚。那符皓覺道奇怪,暗暗道:“那敵軍卻發生了甚麼事,也值得大呼小叫?待我去看一回便知。”不由得離了岸,去左近一個高臺上瞭望,這一望不要緊,卻見對岸金兵軍營之後,又殺來一支軍馬,那旗號上分明寫著一個大“雷”字,見那軍穿插殺入金兵營寨,猶如庖丁解牛一般,甚是得法。符皓急下了高臺,命集合人馬,待要渡過河去迎敵。有分教:釜底抽薪猶如及時雨,孤軍援盟正是插翅虎。畢竟對岸金軍陣後殺入的是一支甚麼軍馬,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