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千裡東風嘯寒山,萬世奔騰紫電哀。 借枕黃粱成一夢,宜室傾城鑄百年。 風城林暗欲煙雨,道是微末逐夢來。 昔遊蕩寇今獨戰,鳳凰又上鳳凰臺。 隻說那完顏興三個在彼計議取城之事,眾說紛紜,一時拿不得主意,完顏興便要繞過,完顏立不願罷休,道:“且攻一回,若取不得,再行商議。”完顏起道:“主帥來時說甚麼,叫我等取郡縣,繞城池……”完顏立便道:“你卻好膽小也,我便說取不得再行商議,誰與你硬拿下這城?”三個爭執不下,各持己見,正分拆不開,忽聽得軍士報來:“城門處有一人求見,道是有重要軍報傳達。”完顏興道:“卻是軍報傳來,且去看一看。”兩人都應了,便齊出城去看,見那城根處處停了一輛牛車,車上卻坐著一人,還裝著數個麻袋,那人身著白衣,披發散開,神情不安。那完顏興等三人好生奇怪,不知時候是何意思,便聽那軍士道:“這個便是自稱有軍報來的,也不知他是個甚麼人。”正欲開言發問時,那著白衣的人道:“小人不是別人,正是那襄平府的主官,喚作密保勝的便是。”完顏興等人聽了,麵麵相覷,更不知頭路,內中完顏起道:“這人便是那一城之首?真個也是作耍?”完顏立倒得了個主意,問那密保勝道:“你若真是一城之主時,便起身去,領我們這一彪軍馬入城。”密保勝正巴不得如此,便道:“既是將軍如此說時,小人領了便去,這麻袋裡都是金銀財寶,,略表小人一點心意,還請諸位將軍受了。”便捧過那麻袋來,完顏興解開一個,看時,卻是真金實銀。道:“你卻有心了,自等一陣,我們尚有事商議。”便命軍士帶這密保勝去別處暫等,自同完顏立、完顏起低聲道:“二位看這人卻像真心實意麼?”完顏起道:“尚未可知,不過那金銀卻是真貨,姑且信此人一回。”完顏立道:“起兄,你為何這般目光短淺?這金銀有甚麼緊要?我便怕此人是個幌子,目的在誘我等攻城,卻使陰謀暗地壞我等的人馬。你二人不曾想到此處麼?”聽完顏立如此一言,那二人仿佛淋了一頭冷雨一般,醍醐灌頂。兩個俱道:“卻是怎好?”完顏立道:“我卻有個萬無一失的法子,便是前軍挾了這廝行動,看那廝表現如何,若是一點慌懼也無,便是真心實意;若是怕將起來,便是受計的了。”兩個聽了完顏立如此說時,都道:“好計謀!”又商議一陣,便以完顏立為前軍,完顏起、完顏興隨後接應。待得造飯食畢,便頂了正午的烈日,引軍出了那郊縣,按密保勝所指路線,奔襄平府而去。 且說那完顏立領前軍進發,便把密保勝帶在自家軍內,以便隨時喚問,並防止不測。那郊縣到襄平府確實不不遠,隻得一二百裡距離。雖是如此,完顏立卻不敢有失,押著人馬慢慢前進,又分了數支小隊伍做前哨,得知並無埋伏,方才前進。行了一日,便到那襄平城外,完顏立便喚那密保勝來,問道:“你先前所說的襄平城,便是此處?”密保勝道:“正是。”又道:“不知將軍可容小人到那城門處去招降麼?”完顏立見他一路上十分老實,料想不會有詐,便放密保勝前去,卻不十分方向,又派數百個軍士隨後跟上,以防有詐。密保勝卻也心誠,到得那密保勝道:“城門處,叫道:“且開城門,我回來也!”那城上人馬見是密保勝,更不多疑,便開城門。那密保勝入得城去,便對守城軍士道:“而今你等卻集合,不日便有大戰也。”那眾軍士聽了,還道是與那不遠萬裡來攻城略地的金人交戰,那敢遲疑?不過半個時辰,那在城上鎮守的並在教場上演練的人馬都已集合齊整了,密保勝見狀,心內喜道:“那廝們而今卻不帶疑心了。”便托詞道:“你等且先等待一陣,我便有重要事務,要再出城去。”那眾軍士並無一個有主意的,先前都是聽雷恪指揮,雖有些勇武,卻並無甚麼異議。這密保勝便出城去,又囑咐那守城的軍士不必關城門。自出城去,到完顏立軍前回報。完顏立見隨他去的軍士也不這密保勝不曾有詐,更加先前隨他去的軍士也不曾發現有詐,便放心前進。到得城邊,見城門未關,便指揮部下人馬入城,那城上軍士見是金軍,方要發喊時,早被完顏立手起斧落,剁倒了一個,那其餘的發聲喊,都退到一側,不敢行動了。完顏立便就血泊裡提起那軍士的首級,對那退到一側的眾軍道:“可知這便是抗拒我大金國人馬的結果!你等有曉事的,便來我麾下投降,似在那遼國人部下一樣,也就無事。不從的,如此伺候!”那數個守城的軍士無奈,隻得放了兵器,都投降了。完顏立便命自家部下人馬上城防守,城門也叫人把住了,自問那密保勝道:“你這守城的人馬,都在此處了?”密保勝道:“並不止,還有的便被我集中在教場上,隻待將軍來。”那完顏立頷首,道:“如此最好。”便廝傍著密保勝,兩個帶了數十個親兵,望教場上去了。那教場上的人馬,正不知發生了甚麼,在那裡喧嘩,看密保勝來了,便安靜一陣,都把眼看著那密保勝,隻待他開口。那密保勝便把招降的言語說了,又對眾人道:“此一條路,乃是光明的通天之道。我想那國主既不掛心,不把我等當人。金國人馬好生威武,連打勝仗,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不如卻投奔到他部下,你眾人以為如何?”當時教場上眾軍,無主見的見了密保勝投降了金國,便也隨了去,道:“主將都是如此了,我們為何不也降了?反正也無妻兒老小,隻是一條命而已。”心下有些不喜的,縱然有話要說,也怕那金軍的威勢,不敢道出。完顏立便把這教場上的人馬暫看管起來,待完顏撻取得那燕州城後,再行處置。待得一切事物都安排畢了,便派一員親信的頭目領數十個人望完顏起、完顏興二人處報備,請二人入城相見。 卻說那親信頭目奉了完顏立手令,便帶了那數人出城去,尋完顏興二人。離了那襄平城,便是一派野地,那頭目卻也不慌,自尋路而走。走了數裡,卻看見樹林中暗暗地透出光來,似有人在生火一般。那頭目因想道:“莫非是二位將軍在彼歇息?”便欲去張看,卻走了不幾步,又暗思道:“莫非是有賊寇在此?”思來想去,沒個決斷,正欲不管那樹林裡火光時,忽聽得人聲道:“你們這幾十人卻是做甚麼的?”那頭目並帶著的人看時,不是別人,手裡提條鐵槊,身著鎖子甲,英武逼人,除了符皓,卻是兀誰?那頭目陣前曾見過符皓,知他是遼軍的一個勇將,此時見了,腿便有些軟了,再看那隨著的眾人,有的便已跑了,心內叫苦不迭。再說那符皓見這眾人行為反常,心下早生懷疑,便揪住那頭目,包裹裡搜出那完顏立的書信,符皓看了,大怒道:“誰料那金人快了一步,搶在我之前把襄平城奪了!也罷,我今隻用這二三千人,趁著他立足未穩,把襄平城再奪下來!”言罷,一槊刺去,那頭目魂歸烏有。符皓既殺了那頭目,便命林中的人馬集合,符皓把那信的內容宣讀了,道:“今日襄平府已落到金人手中,那城的主官,也已叛變。城中卻還有數千遼軍,他們恁的不恨那金人?若是我等抓緊時機,趁那廝們還未安頓,先把城池奪回來,破金軍必矣!你等都是精銳,隻顧隨我去!”那眾人見符皓決心已定,便鼓足勇氣,隨了他去。那符皓自是來慣了襄平城的,先前或是公事來往,或是私交拜望,心中盛著怒火的,這便是頭一遭。且說那完顏立正在城上布防,忽聽得城下馬蹄聲陣陣,看時,一員大將橫著鐵槊,怒目圓睜,坐下跨著大宛良駒,真是天人一般,但看他提起槊對城上道:“賊子,且下來與我廝殺!”那完顏立大吃一驚,見符皓立在那裡,不由得道:“怎地來的不是完顏起、完顏興兩個賢弟,卻來了這猛虎一般的人?”急命人去看那城門如何,原來正已關了。完顏立放下心來,便命城上眾兵放箭。符皓看城上放箭,隻得便退。卻聽得背後有軍士報來,道說有後續金兵趕來。符皓隻恐怕久待容易延誤時機,況且自家人馬經不得損耗,隻得嘆口氣,率軍折轉。那完顏立隻怕出事,不敢便追,因而符皓領軍回走,並無甚麼險阻。那後續的金兵,正是完顏興、完顏起二人,因有地圖在彼,便也到了此處,見城頭上旗幟豎著“金”字,又看完顏立在城上招手,料得此城已得,便釋懷了,約齊了人馬,入城與完顏立相見。完顏立說了奪城之過,道是不費一兵一卒,各自心喜。三人便在這城內駐守,又議派完顏起去報知完顏撻,不必細表。 隻說這符皓不是本在燕州城裡鎮守,卻為何不辭勞苦,到這襄平府來?原來當時符皓與雷恪談話,卻被雷恪一句話點醒了,你道是甚話?便是那“隻怕他不曾交手便開城投降”一句,符皓因思道:“我同那密保勝也有些交情,今他若是降了金人,則我白失一臂膀,這燕州城也唇亡齒寒。必須說得那廝心回意轉,縱使說不得他,也把那城防修好,叫金人不易打入。”主意既定,便對雷恪道:“雷兄且替我暫管這城防三日,我自有要緊事辦。”雷恪便問何事,符皓也不瞞他,便把自家所想都與他說了。雷恪聽了,叫苦道:“賢弟還去趟那渾水做甚,你不知那廝卻是個安逸人,吃不得苦的!”符皓道:“仁兄不知,我所去並非隻為說動那密保勝,還為了那城內不曾帶走的人馬,能說動一人,便說動一人,無非盡我之力而已,況且那廝回心轉意,也未可定。”雷恪見是如此說,隻得道:“既是如此,賢弟小心,愚兄送你出城!”又道:“卻是開了城門,趁亂殺將出去。”符皓道好,兩個就手提了兵器,符皓又親選了兩千人馬,雷恪見準備齊全,便命開了城門,同符皓殺將出去。守那城門的便是完顏朝,見二人來勢兇猛,急喚人抵當時,早被雷恪一鞭打去,臂膀正著,更不敢相鬥。那符皓便率兩千人馬,在亂軍之中硬生生劈開一條血路,殺向襄平城去了。雷恪便回軍守城,依舊同完顏朝兩相拒著。那完顏朝見走了符皓,不敢耽擱,便向完顏撻報備。完顏撻雖知走了這個英雄,卻礙著還有雷恪並郝景娘二人,這城池又堅固,生怕出些事務,便不敢強攻,隻好相拒著便罷。雷恪自送了符皓出城,便懸了一顆心,生怕他陷於危難之中。苦待了三四日,也無消息。正煎熬時,便見那符皓領人馬回轉,喜不自勝,便命接入。方落座,符皓便把那襄平府陷落的事說了,雷恪聽了,叫苦不迭,又後悔起來,道:“隻恨愚兄為何當時不把那一城人馬盡帶出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現定是被糟蹋了也!”符皓道:“雷兄且休自責,牽掛既無,不如協力守城,才是正理。”雷恪頓足道:“那密保勝若是用奸計時,隻怕難支。”符皓聽了,也沉默不語,道:“我去時並未細看,此人或死或降。死了卻罷了,降了隻難辦了!他手裡隻握著我們許多信息,卻怎生是好?”長嘆一聲,憂悶難解,比起前番雷恪未來時,隻多添了一個憂心之人。有詩嘆道: 遼海洗凈熏心事,丘山包藏楚歌聲。 槍火猶能銘忠義,危難殘殤是蒼生。 卻說那完顏撻得知破了襄平府,那主官又有意投降,便寄書與那完顏起等人,命把那密保勝押到軍前聽用。那三人那敢耽擱,當時便派完顏起押了密保勝,兩個望燕州城外去。完顏起便領了二千人馬,帶同密保勝起身。不過數日,便到了燕州城外。完顏起先使人報知完顏撻,那完顏撻便道:“自要將軍押了那廝進來,我有話須問。”完顏起便帶了密保勝進營,到得完顏撻帳中。完顏撻命延二人坐,卻對那密保勝道:“我自北地起軍以來,見過無數敵手,或螳臂當車,以身殉不必殉之城。如先生這般開明之人,實是少見。我欲請先生做個軍師,如何?”那密保勝受寵若驚,怎肯不應?道:“既是主帥如此看重,我定當竭力報答。”完顏撻見密保勝願意聽用,便問道:“而今這燕州城卻難攻取,不知軍師有何見解?”隻看這密保勝竟不怕羞,厚顏無恥地說了一個計謀出來。有分教:降將片言亂民意,破城千古記丹心。畢竟這密保勝說出甚麼計來,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