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聖僧夜難入江流,失祜少恃險命休。 幸得緣善不滅此,聚得英豪共神遊。 烈淬刀斬邪心漢,宣花斧劈多事秋。 天下安平尚如此,吊憑懷古白門樓。 卻說那金成英奉了張叔夜命,前往山東地方主事。祭拜完那四人的墓後,便生了一個主意,正是趁梁山泊眾人負著刺殺祝永清等的罪時,出兵征討,以建功勛。當時便向各地調兵,半月以內來了八路人馬,金成英心喜,便同楊騰蛟商議征討之策。楊騰蛟並不曉得戰陣事務,隻知沖殺破敵,便問金成英道:“仁兄究竟有何計策?”金成英便道:“與那賊人鬥兵,雖有八九成勝算,卻怕折損,因此鬥兵並非上策;鬥將時又怕那賊人有勇將,前番欒廷玉將軍便死在那廝們手中。思來想去,隻有一法穩妥,乃是將兵、將糅合,以鬥陣取勝。”楊騰蛟卻聽懂了意思,問成英道:“既是鬥陣時,不知仁兄卻用何陣?如那五色旗陣,便是雲天彪相公所用的,克敵製勝也算法寶。”金成英道:“論陣法,並不拘泥一格;如長蛇陣,一字擺開,卻表裡薄弱,被穩紮穩打之陣推進,則無可對敵。再如九宮八卦陣,此陣雖好,卻過於耗費人力,非數萬之眾無可擺布,更加此陣須得演練配合,若是一環被破,則其餘之眾也作案板之凍魚也。”楊騰蛟頷首,道:既是如此,仁兄用何陣破之?”金成英道:“於等待那兵馬來取齊的數日裡,我便翻看兵書,終於尋得了一種陣法,較奇險之陣則更為穩耽;較須得久操之陣則更為便捷,演練數日,便可出軍。此陣名喚五花陣,形如蓮花,進逼時左右小陣護住中間主瓣,後軍也有兩個小陣護從,不怕賊眾偷襲。中軍則如蓮蕊一般,協調五個小陣,何處被擊,則中軍並其左右的陣可急速來救,不致損失。賢弟聽不明白時,我還有那陣法的圖形。”便領了楊騰蛟返回自家房內,取桌上一張圖紙與騰蛟看。看時,那陣型果真如蓮花一般。成英又道:“此陣雖是我想,卻還依靠諸位賢弟助力,正所謂取勝功非隻在一人,若是眾人都竭力對抗,賊人便是囊中之物了。”騰蛟很是贊同,便道:“既是如此,仁兄便早些演陣,晚了恐怕那賊人探到消息,也做了準備,便難以進取了。”金成英便傳令明日那八員將軍各帶部下人馬,都到教場會合,聽自家指揮。那八員將官聽得將要上陣廝殺,也摩拳擦掌,奮激起來,隻待次日去教場上展風采,不必細表。 次日辰刻,待得用過早膳,那八員將官各自帶了部下人馬到教場上列隊,看將臺上時,立著一個神采奕奕的大將,頭戴鳳翅盔,右手提一桿紅纓鑌鐵龍舌槍,左手舉一麵令旗,身著黃金鎖子甲。不是那張叔夜寄予厚望的金成英,卻是何人?那金成英側旁又是一員大將,靛青色麵皮,手中一柄開山斧,正是那楊騰蛟。兩個立在將臺上,好生威風。當時那八將已列隊畢了,都到將臺下聽成英發號施令,那金成英便按兵書內的法則,高聲道:“徐州府兵馬總管周彰!”那周彰便應道:“末將在!”金成英道:“你且將部下人馬以圓陣排列,形如花瓣,半個時辰須得列好。”那周彰便返回自家隊中,依照金成英所言排布人馬去了。金成英又道:“宣寧、賈忻二將何在?”那宣、賈二人見召,便應道:“在!”金成英道:“你二人原先是周將軍的部下,便由你等做他的輔翼;也將那部下人馬排作圓陣花瓣狀。”二人得令,也歸去整理兵馬了,待得那三將整理畢了人馬,金成英便下了將臺,親身去點撥歸整。整畢,又返回將臺上,看那三支軍已列作半朵荷花的形狀,便繼續號令,傳王邦、呂功兩個上前,把兩人部下的人馬也照例列陣,王邦部下的人馬與宣寧的相連,呂功部下的人馬與賈忻的相連。金成英眼見布成了五花陣的基礎,心下大喜,對楊騰蛟道:“這人馬如此聰明,列陣都如此迅速,何愁演陣?”當時列畢了陣,金成英對那其餘的荊、單、葉三將道:“陣法操演已畢,然前後軍尚還須人策應。葉將軍當年剿殺山賊有功,武藝在身,可同楊騰蛟一道當前軍先鋒;荊、單二位將軍,你等便負責殿後、策應。那三將接令了,便也退下去整頓人馬。金成英自以為順利,第三日便整頓自家的中軍,與那花瓣密切配合,又過了六七日,便發給不同花色的鎧甲、戰袍一類,過得一月時間,那五花陣已演練精熟,金成英便選了個良辰吉日,興師動眾,向梁山泊去了。那途經的州縣中眾人紛紛議論,有道梁山泊上眾人不侵略州郡,反而樂善好施,是夥好人的,也有說祝永清不自量力,自尋死路的;金成英裝不曾聽見,領著部下人馬向前。已漸近了那鄆城縣。這日,金成英便欲一看那五花陣實效如何,命那五員大將列成五花陣;隻見中軍將臺上,立著那金成英,揮動令旗,大喝一聲,道:“列陣!”那五彪兵馬便散作花瓣一般排列,裹住中軍。那主瓣中擁出一員大將,正是周彰,手提一枝鐵槍,渾身著金,猶如天明;那左、右瓣中也各自擁出一員大將,左瓣乃是賈忻,提一枝蛇矛,右瓣乃是宣寧,提一口大刀;那充作護從的兩瓣正是王邦、呂功為頭,王邦橫著一柄大斧,呂功輪著兩口鋼刀。當時金成英演了一回陣法,覺道並無缺陷,便囑令繼續前行,誓要蕩平那梁山泊不可。 卻說那梁山泊上眾好漢如何了。原來自那日何禱並史脫兩個去濟南府城中探聽消息得知蓋天錫張榜捉拿刺殺祝永清的梁山泊好漢後,梁山泊上眾人便懷著一股燒天的怒氣,隻願那官軍再來討戰。這番金成英果然來了,何禱等得了情報,便上忠義堂上商議。宋江道:“若是那廝們主動來討野火時,部下兒郎們也懷著一腔血氣,誓要討回清白名聲。”關銅道:“既是如此,我等何不尋那廝戰一戰?也震懾一回那自詡無敵的潑賴之人。”宋江道:“賢侄且住,沖陣破敵自用得著你,此處謀劃,須得聽何賢弟計較。”關銅見說,隻得坐回交椅,對何禱道:“何家兄長隻是不知,雖說我父之仇已報,那名姓交汙的事情卻不可忘。並沒犯下的事,倒被那賊人汙蔑,甚是可恨!”何禱道:“這個我自曉得,那廝們誣陷了我等,又把兵馬派來,愚兄如何不想敗了那廝,爭一回光?前番那祝永清並不從鄆城走,乃是走嘉祥那一條大路來,此也是濟南府人馬抵達最快的路徑。此次敵軍主將乃是金成英、楊騰蛟兩個,此二人謀略不比祝永清多,因而嘉祥一路必須設防。鄆城縣一路,原先那祝永清夫婦打仗時摧了不少屋舍,又強征了許多糧食,愚兄得知,便遣關銅、嚴偃二兄弟帶領人馬前去修補屋舍、施舍糧米。因而此處人心必然向我,我意把這鄆城縣當做落腳之處。至於後泊地方,也須得安排人防守,卻不可一味困守,必須占領泊外要津。此要津乃是離後泊五十裡處的簇雲穀。此三處離本寨不遠,有事務時都可相救,諸兄弟還有甚疑問麼?”那眾人聽了何禱言語,都道:“何兄謀略甚有條理,便請何兄調度。”何禱便派阮涼領五千人馬望那嘉祥方向去防守,又派關銅領三千人馬望鄆城縣方向去,意圖和那知縣商量入城駐兵之事。再派李菟、袁方兩個領五千人馬守後泊,並趁機占領簇雲穀。自同宋江、於玦兩個領其餘人馬策應,當時安排已定,眾好漢各自行動,不在話下。 如今單表關銅那三千人馬渡了水泊,望鄆城縣方向行來。那鄆城縣知縣早已得報來,便集那一眾文書等商議,道:“聽得有梁山泊人馬向本縣內來,你等卻如何看?”一眾文書都不敢言語,知縣便道:“聽得朝廷大軍已向梁山泊開進,想那賊寇不日成灰,我等卻一絲功勞分不到,氣人也不氣?”那一眾文書道:“如今卻怎好?誰個不是盼著升遷的?還請大人說個主意。”知縣便道:“你等聽著,那廝們曾送與這城內糧米,此次大軍進剿,這縣城不用便罷,有用時便是意義重大;那賊人必然要來與我商議借城屯兵之事,我們且假意應允了,背地裡便用蒙漢藥害了那廝,割下那廝的首級去軍前投誠,還怕不得升遷麼?”此言一出,那眾文書大驚,紛紛道:“這個卻使不得,那賊人並未損害這鄆城縣,那祝永清夫婦反倒拆了些房屋、征了不少糧米財賦去,虧空是梁山泊上那眾人替我等填補的,況且若是此計不成,惹惱了那廝們怎好?”那知縣怒道:“卻有甚麼事,比建功立業重要?休得反對,不然捉了你等當賊寇看!”那一眾文書勸不動,正在爭執之時,卻看那衙門外轉出一人,走入室內,高聲道:“天下人之好壞,並不在表,而在其裡!你們且說那梁山泊賊寇有甚罪過也?”那眾人看時,卻是縣裡的步兵都頭,復姓司空,單名一個奎字。知縣見這司空奎言語沖撞,怒道:“你這武官來做甚麼?白日不守城池,卻來廳堂上說笑!”司空奎也不答話,便對那眾文書道:“諸位,前番縣城內遭了兵火,祝永清那廝拆了許多屋舍,又要錢糧使用,向那百姓家中去征收!幸得那梁山泊上的人,先入城派發糧米,又修復了房舍。此事算得善舉也不算?”那一眾文書道:“此卻是事實。”司空奎又道:“既是如此,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又不擾民、不毀城,為何要設計害人?”那知縣被司空奎一語噎住,惱羞成怒,道:“且閉了嘴,你不見那押入京城千刀萬剮的賊麼?好人不做,也偏去學惡人!你這都頭還要不要了?”司空奎道:“那千刀萬剮的自是惡人,如今送糧米、建屋舍的也算惡人麼?你欲建功自建去,休誣人清白!”言罷,便出了那縣衙,向城外營中去了。那知縣見司空奎如此不明事理,冷笑道:“這般向著賊寇,何時便把他頭顱割了送上都省去!”看並無甚麼可商議處,便解散了眾文書,獨自一人在衙內安排,隻待那關銅到來。 且說那關銅行了兩三日,漸到了鄆城縣附近。這日卻在營中思謀如何屯兵,忽聽得帳外道有人來見,關銅命接入,看時,便是那知縣派來的人,把知縣願把城池與關銅屯兵的事務說了。關銅心內大喜,道:“原來那知縣卻是知恩圖報的人,倒不需多言語了!”當時便命部下人馬疾行,向那鄆城縣去了。到得城門處,便見那知縣笑容可掬,在城門處恭迎,道:“原來是梁山泊上的將軍,先前替本官解危難,後又雪中送炭,真是可敬。且請入城吃三杯接風酒,卻再理會。”關銅並無疑心,下馬入城,那兵馬暫屯在城外。到得衙內,那知縣便拉關銅入席,關銅見盛情難卻,隻得強飲了幾杯,便要起身離開,忽覺得頭暈異常,醒悟道:“莫非是蒙汗藥麼?”正欲拔腰間刀時,便兩眼一昏,倒地不起。可憐後生英雄,便要葬送於此。有分教:刀揮處葬黑白無常,兵到時鬥三頭六臂。畢竟這關銅性命怎好,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