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棄名舍姓換家邦,拋真存假夢黃粱。 醒時飽嘗愁滋味,難見黃粱適口香。 汙身點染甘心事,凈萃良辰美名揚。 不顧生前身後事,飛衛依舊握劍槍。 卻說那侯巨遜見了灌均那塊金錠閃閃發光,喜不自勝,便要來取。灌均因與侯巨遜商定,把這玄崖寨人馬借與他用,那眾頭領也歸他指揮。侯巨遜本是個鼠目寸光之人,怎見得灌均背後如許思量?當時便答應了,又安排灌均父女歇息。將息得夠了,又請二人去赴宴,並把寨中頭領逐一向灌均父女介紹。介紹已了,侯巨遜便開言說正事。誰知那一眾頭領裡便有兩個起身,道:“侯兄,在此寨內清閑快樂倒不好,何必把此外人引入來,徒增禍患?”侯巨遜看時,那兩個乃是高全靈、屈爾道,此二人是這玄崖寨內主掌作法祈福的頭領,雖同侯巨遜等一般是山精所化,卻有些道術在身,這寨內眾人都忌憚幾分,那二人自是除了侯巨遜,誰人也不服氣。當時高全靈性急,手中一道罡風已卷將過來,不偏不倚,直打灌均。那灌均不慌不忙,道:“來得好!”就手一道金光還去,把那道罡風撞飛,餘勢不減,直沖在那洞壁之上,轟隆作響。這洞內眾人大吃一驚,那高全靈見罡風被灌均金光破了,更是驚訝,暗暗道:“壞事了,我在這洞內過了如許日子,不曾見有這般厲害的人,隻有這屈道人能與我匹敵。也不知這卻是何方神聖,如此厲害。”隻是不肯服輸,叫道:“這洞內地方卻小,且出來再比試,若是贏了我時,自然心服口服。”那灌均看侯巨遜時,滿麵為難,便道:“貧道且與你比試,勝負之果,便按你所說。”高全靈正巴不得如此,不待侯巨遜發令,已與屈爾道兩個走到洞外去了。侯巨遜苦笑道:“灌先生,這兩個兄弟自是這般頑劣性子,還請休要傷了。”灌均頷首,道:“這個不必頭領擔心。”也出洞去了。看洞外一片空場,四周生著荒草,又有幾堵石壁。灌均暗想道:“此處也是個鬥法的好地方,且看那廝們如何出手。”正想之間,卻看一道罡風襲來,高全靈已是出手,灌均連忙疊起一個印訣,又是一道罡風,兩道風相碰之處,匯成一個風卷,沖向灌均。隻看灌均放出印訣,乾元鏡內金光射出,與風卷攪作一塊,須臾,隻看灌均大喝一聲,那金光把風卷穿透,筆直射在那高全靈背後一株樹上,樹皮上焦痕明露。灌均看敗了高全靈,哈哈大笑,道:“今番可服了?”高全靈惱羞成怒,對屈爾道道:“屈道人,這廝言語沖撞猖狂,若是不出手時,叫他把我們一寨都看扁了。”此時那侯巨遜已領著眾人出洞來看兩個鬥法,屈爾道隻得允了,上前與灌均鬥法。 屈爾道便召起一團黑雲,升到半空;灌均見此,也召出一團白雲,向空中去。那屈爾道拱手道:“在下俗姓屈,道號爾道,略學得些三山九候之術來獻醜。不知前輩道號喚作甚麼?”灌均見屈爾道所言正是合禮,也還禮道:“在下姓灌,道號兵硯道人。不知賢弟道術如何,不敢指教。”屈爾道道:“若是比尋常呼風喚雨,方才那高道人已試過了,貧道之術不比他強幾分;在下意欲與前輩比試縱神之術,前輩覺道如何?”灌均好奇,道:“甚麼是縱神之術?”屈爾道道:“便是喚過會廝殺的一人,令此二人比試,我等操縱神道助力。看會廝殺的誰個勝了,便是誰人道術高強。”灌均道:“原來如此,此法貧道卻習煉得少,若是不當,賢弟還休要笑。”兩個下了雲,灌均尋見了雲瑛,說了如此,雲瑛振奮道:“爹爹隻看奴家本事,便把那廝們鬥得服帖!”那畔屈爾道去尋到任升,也說了緣故。兩個便到那空場上來,灌均在雲上思道:“小女雖然武藝在身,卻不慣步鬥,不知能不能取勝。”屈爾道已召喚了一尊生鐵羅仙,麵色黑沉,手中禪杖揮動,呼呼生風。灌均不敢大意,也急忙作法,喚出一個身著金甲的天將來,手中一條金槍,威風凜凜。屈爾道見灌均召出之神如此厲害,不敢耽擱,地下任升與灌雲瑛已拚殺在一處,天上這羅仙與天將也在彼相鬥。鬥了約莫二十餘合,屈爾道已有些難支,那灌均見屈爾道鬥不過了,便指揮那神將一槍挑去,把那尊生鐵羅仙手中禪杖劈作兩段;地下任升手中槍也被灌雲瑛一記橫掃,削作兩截。任升倒退兩步,跌坐在地;屈爾道身前羅仙化作黑塵散去。正是天上地下,一齊得勝。灌均見敗了屈爾道,急忙探問道:“賢弟有無傷損?”屈爾道掙紮起身,道:“前輩之法術甚是厲害,貧道嘆服,願拜前輩為師,也不知前輩願意麼?”灌均見收服了屈爾道,如何不願?道:“貧道正願尋個傳人,今日見得賢弟,甚合心意。”兩個收了法術,下到地麵。看任升也被扶綽了站起,屈爾道上前道:“任兄如何了?不曾被擊傷麼?”任升道:“不曾,隻是那女娘的武藝有如神化,小弟也自是佩服。”灌均看了,甚是心喜,侯巨遜也嘆服灌均本事,便令高全靈賠罪。那高全靈無奈,隻得向灌均道了乏。那一眾人又重回到洞中商議,侯巨遜把事務說了,這番倒是無人有異議。侯巨遜便點起這玄崖寨內三成有二的人馬,共是四千餘人,請灌均檢閱。灌均看這人馬也算訓練有素,便道:“這人馬也算整齊有序,可供使用。”侯巨遜見了灌均稱贊,恨不得馬上出軍,取得那許諾的金錠,道:“既是如此,不知我們何時可以出動?”灌均道:“還不甚急,先把這人馬領出洞去,再到山中接應我原有的部屬。”侯巨遜便點彭褚、童尚、洪續、鄔守、白慶餘、賴豪、高全靈、屈爾道八人隨行,隻留洪理、任升兩個守寨。這眾人穿過石壁、水簾,到得那巨石門前。灌均笑道:“侯頭領,你道小人怎生入來的?”乾元鏡內一道輝光,擊在石上,石門又變做兩半,陽光照入,侯巨遜等一乾人都睜不開雙目,隻是道:“灌神仙神機無比!我等隻是佩服!”過了一陣,方才適應了陽光。灌均命女兒先領著眾人原地安歇,自快步走開了。 原來灌均先前領來的一彪金軍,已在洞外等待了許久。這洞內一個時辰,正是洞外一刻長短。縱使如此,那金軍眾兵也等了約莫半日長短,眼看天色將黑,眾兵焦躁道:“也不知那兩個究竟何處去了,莫非給山中野獸作飯了?”又有人道兩個入了一處石洞,便消失身影。軍心嘩然,將生變故。正在此時,有人指著遠處道:“莫不是那灌將軍回來了?”眾人看時,正是灌均。灌均方到軍前,便被眾兵圍住,探問信息。灌均也不回復,甩手道:“你們休要問話,隻隨我向前行軍,與我方才招攬的人馬會合,便可知曉。”此令傳到後軍,眾兵紛紛嘩然,有不信的,也有驚訝的,總而言之,都覺得這灌均是個有來頭的人物。灌均便領了這金軍向前去,會自家女兒去了。 行不數武,灌均便見女兒領著侯巨遜等人在彼等待,便對身後人馬道:“你且看我騙你也不?這人馬全是我收服的!”那灌雲瑛已迎上前來,道:“爹爹,這新來人馬宿歇如何安排?”灌均道:“這個你且不必擔心,為父所帶輜重有餘,隻是糧草不足,因此需要急攻速取,用人之糧草養我人馬。”雲瑛稱是,當夜眾人便在山中紮營。次日天曉,灌均便喚女兒入帳,商議進軍之事。雲瑛入帳,看灌均案前一張地圖,正是這延州一帶的細目,灌均指著一處道:“如今我們卻是在此,這山道還有數十裡好行。”雲瑛看時,又有兩處標了紅墨跡,已是猜到究底,道:“此二處標紅的,當是爹爹第一要取之處罷。”灌均頷首,道:“正是,隻是為父思量了兩個策略,一個乃是我們這一軍一處去取這第一個運都寨,再馬不停蹄去取這第二處鈞興寨。第二個自然是分兵兩路,一處去取運都寨,一處去取鈞興寨。我意乃是用第一個策略……”話還未完,雲瑛便叫道:“為何爹爹不用那第二個策略,莫不是覺道奴家不能主持一軍麼?”灌均道:“非也,乃是因為侯巨遜那廝與我們非親非故,不好叫那廝在軍中當副手。唯有我們父女在一處,才能製住那廝。”雲瑛道:“卻也合道理。不知爹爹將用何法攻寨?”灌均笑道:“此處隻是兩個小小村寨,用兵馬強攻自是損益。若是用道術取之,倒甚合道理,且不傷一兵一卒。”雲瑛稱是,當時這一彪人馬起行,已有了七八千兵卒,數百匹良馬,更有了灌均帶來的眾將,氣勢正盛,走了二三日,便到了離運都寨不遠處。那運都寨卻是聚集了一二千寨卒,把寨為頭的也是一員軍官,自陶震霆到老種相公部下就任後,這軍官歸屬其部下,喚作覃業,能使兩柄鐵錘,很有些武藝在身。當時灌均探得了這個情況,便將人馬分成四部,正東麵由彭褚、童尚合圍,南麵由鄔守、賴豪圍住。自帶領女兒並其餘人馬駐紮西北二側。當時人馬安排定了,隻待那覃業出戰;雲瑛擔心,問灌均道:“若是那廝們不出時,怎生強攻?”灌均道:“這寨人馬必是不多,隻要合圍,軍心必潰。”如此已定,看覃業如何守這運都寨。 這運都寨真是寨如其名,處於運輸樞紐之位,四麵都有大路可通,隻是被灌均圍了三麵,獨留一麵出入。寨內覃業如何不知?看這路人馬,又不知是何來頭;好生納悶,隻得盡力防守。一日過了,次日再看時,那人馬威勢更甚,這一處人馬又少,難以抵當。覃業嘆了一聲,道:“這來攻寨的人馬想來是北地來的金軍。陶將軍吩咐過,此處不能輕易棄卻。罷了,守之不住,隻得死戰。”便命一個小將取了求援之信,趁夜逃出寨去。自提了雙錘,向東寨門沖鋒。東門圍攻之將,乃是彭褚、童尚兩個,見有人殺出,便提刀揮耙,攔堵覃業。覃業一錘隔過彭褚釘耙,換手去擋童尚大刀。三人攪作一團,正在此時,忽聽得有人聲喊道:“休要歇力,我來助你!”三個都不由一愣時,早見一槍刺處,覃業咽喉正著,當即殞命。彭、童兩個看時,不是別人,正是灌雲瑛殺到。原來雲瑛奉了灌均的令率遊擊之軍四麵接應,也是覃業運道差,正突圍時便遇著這個女魔君。覃業既死,灌雲瑛割下首級,便去報灌均。灌均當即揮軍攻寨,不過兩個時辰,那寨告破,寨內人馬紛紛求饒。灌均都收下了,當晚就在寨內屯兵。修整了一二日,灌均便與雲瑛再行商議,調兵去襲鈞興寨。灌雲瑛振奮道:“前番奴家隻斬了此一將,不覺過癮,若是能替爹爹再取下一寨,便能減輕爹爹負擔。此次還是讓奴家去。”灌均見雲瑛興高,暗道:“讓這小婢去碰一碰灰,也是辦法。我隨後領兵接應,料想出不得大事。”便分雲瑛兩千人馬,都是那玄崖寨的;又命屈爾道隨軍幫助,這屈爾道見過灌均法術,又要拜師,怎生不從?兩個領兵去了。灌均隨後也領著三千人馬出動,向鈞興寨進發。 且說那鈞興寨的知寨喚作柏敬,平日裡樂得清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專好搜刮財寶,並不辦事,卻是不犯律法,占著這個知寨之官。當時柏敬聽說了運都寨兵敗、覃業身死,三魂七魄嚇得不敢歸位,戰戰兢兢,道:“完了,也不知是何地來的山賊,如此厲害,把那覃將軍害死了。我想覃將軍都鬥不過那廝們,我更有何勝算?不如把金銀財寶獻些出去,保得這條性命。”計議定了,便從那珍藏的房內取了一兩件出來,又裝了幾十兩金銀,向寨外去了。走了不過數裡路,便見黑霧盤繞,正是屈爾道在此作法。柏敬強著膽子走去,看灌雲瑛在彼操練,料她是個將軍,道:“小人乃是鈞興寨知寨柏敬,今聞大軍緊逼,不忍寨中百姓受困,特來此請降。”便把金銀玩器都放在地下,深施一禮。雲瑛放下槍,打開那裝金銀的箱子看時,都是真金實銀。雲瑛收了金銀,命柏敬帶路,向鈞興寨內而去。那寨內眾人雖然不知這一彪人馬從何而來,看柏敬都降服了,也隻得隨順。續後灌均領兵也到了,看鈞興寨已為雲瑛所得,心內大喜,道:“如此為父卻要定下一步之計,不可過於深入,與那完顏元帥脫節。”這數日內,灌均父女便把這兩寨營造成了自家據守之地,也不向內攻取,擬擇日往完顏宗望軍中傳報,不必細表。 隻說那覃業所派的小將取了求援信,馬不停蹄,逃出寨去。也是天幸,一路竟無有攔阻。這日行到一個縣城,看城門時,那小將方才放心,道:“不知覃知寨如何了,我還要搬兵回去救他。”有分教:引雷霆正邪交兵,受暗霧道人逞強。畢竟這小將後事如何,所言的搬兵又從何談起,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