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師說笑了,我可是聽聞你手裡有一組影子小人,乃是以夢魘之獸的皮製成,演繹起來就是鬼也可以將其迷惑,所以才挖空心思的請您來此,到時候以此直接封鎖鬼門,豈不是更加輕鬆。” 陳忠如此說道,實際上他卻是擔心在趕鬼的過程中祖靈有所損傷,這才連哄帶騙的找來王承,畢竟陳家的這三尊祖靈,也是百年積累下來的,是根基,輕易可折損不得。 “好,既然你都已經算計的如此明白了,我也是可以答應下來,不過今晚過後,明天陳正必須拜我為師,是正式的拜師。” 天地君親師,這是人生在世最重要的關係,王承沒有說得太明白,他相信在座的兩人都能聽懂他的意思。 他畢竟不可能一直待在這小小的劉渡鄉,而如果陳正正式拜他為師了,他是有權利將其帶走,跟在身邊教導的。 這才叫師,衣缽傳人的師! 但陳忠聽了王承的這話,卻沒有立即答應,反而沉默了下來。 對陳忠來說,原本便是打算讓陳正跟著王承的,甚至還覺得這樣是自己占便宜了,但從陳正這一天的表現來看,他卻是忽然有幾分不舍了。 原本和其他人沒什麼兩樣,調皮搗蛋的狗娃子,忽然顯露出來了不一般的才華與天分,似乎注定不是池中之物,如果跟著自己學儒養望,應該是可以舉個孝廉,帶整個陳家走向更高階段的。 據他了解,這個王承是有幾分真本事的,還是五鬥米道中的一個重要人物,但是,他不是學儒的,跟著他走,便注定與官場無緣了。 上者牧人,下者製於人,從人族的第一個朝代起,為官便是階級跨越的第一途徑,而從漢武帝至今,因為官員需要調動龍脈之氣鎮壓郡縣,所以為官者必為修習儒家之人,非儒生者最多為吏。 他內心糾結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做出來決定: “好,便讓陳正正式拜你為師!” 隔墻有耳的陳正在聽到這裡後,卻是緩緩挪開了腳步,來自兩千年後的他,根本沒有理解到“正式拜師”這四個字背後的含義。 他還在慶幸,自己這下不僅學到了古早的武術,還能學到剛剛創建出來,並在2000年後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的閬中王氏皮影戲。 更重要的是,不管武術還是皮影,似乎都具有神奇的力量,與兩千年後同名稱的東西,都不一樣。 他懷著激動興奮的心情去找食物吃了。 至於屋內幾人所說的強開鬼門危險重重,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了,瞎超個什麼心啊。 再說開鬼門的時候是晚上淩晨去了,那個時候他正在客棧裡好好休息呢! 雖然心裡是有些好奇的蠢蠢欲動,但他能控製自己壓下去,畢竟古往今來被好奇心害死的案例,太多了。 於是陳正跑到廚房,翻找到了一些殘羹冷炙,胡亂的填飽了肚子,又尋摸了一個竹籃,打包了一些食物,馬不停蹄的出了陳家大宅。 他準備回去客棧就鎖閉房門,連便宜老爹陳伯當都要拉著不讓出去,就在客房裡研究一整天的武術。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晚上,隨著更夫敲擊的聲音一下一下的遠去,整個劉渡鄉很快就安靜了下來,白日的喧囂人氣,蕩然無存,隻剩下清冷的夜風,有一下沒一下的吹拂著。 陳家大宅內,借著院內張著的油燈,卻能見到一具黑色的棺材,正孤零零的放置在前院的正中間。 而在棺材的下麵,除了之前見著的貼著黃符的高腳凳,還加上了一張碩大的土布,土布上麵以紅色的朱砂渲染出扭曲復雜的線條,土布下垂的四角,又正好對應東南西北四個方位。 距東方角約20步的樣子,放置的是一整根枝乾劄結的桃木。 距南方角約20步的樣子,有一個火堆,點燃火堆的是乾燥的大塊槐木。 距西方角約20步的樣子,懸掛著一柄取下劍鞘閃爍寒光的寶劍,正是陳忠常常佩戴的儒家君子劍。 距北方角約20步的樣子,卻是以一口大缸存放的滿滿一缸無根水,水裡還化了數道符籙進去。 這大缸周圍原本平整的泥土地麵,還刨出來了兩道淺淺的凹痕,涓涓符水順著凹槽流動,一直延伸到其他數種置物之處。 “五行鎖魂陣已經布置好,等過了子時(23點-1點),我們就開始吧!” 說話的是一個身穿青袍漢子,用青色的束帶打著發髻,正是端公鄒漁,此時他的手上,還拿著一個造型猙獰、油彩上色濃重的麵具。 “今晚我已遣散了府中仆役,令他們寅時(3點-5點)之後再來送葬,也告知了府內客人,今晚陳府送老太爺出殯,有些動靜,讓其勿出房門,肯定是沒什麼意外的,我儒家習聖賢文章,隻在胸內積聚文氣,自保有餘,卻不擅長術法爭鬥,今晚還要仰仗二位了!” 中氣十足的聲音也響了起來,陳忠此時也是一身儒衫,束手而立,身前還放著一個供臺,供臺上放著三個木製牌位。 其中中間木牌上寫著《歷世祖考陳氏諱騰之靈》,左邊木牌上寫著《歷世祖考陳氏諱東之靈》,右邊木牌上寫著《歷世祖妣陳氏諱瑛之靈》。 這就是護佑陳家為此地豪族的根本,陳家三祖靈的排位了。 考代表男子,妣代表女子,考妣之後是姓名,至於前麵,沒成祖靈的排位,前麵寫先祖、曾祖、高祖之類的稱謂,後麵的靈字後麵還要加一個位字,如“先祖考某氏諱某之靈位”代表希望其成為祖靈的意思。 而已成祖靈的牌位,便寫成歷世祖,代表能保佑族人無數代的意思。 而整個前院,隻見到了陳忠和鄒漁,卻不知道那個皮影藝人王承在哪裡。 “王大師,子時將過,不知你準備好了嗎?” 這時,陳忠卻是開口對著原本奉堂的方向喊道。 王承還是沒有搭話,似乎是在故意隱藏自己一般,隻是隨著陳忠的話音落下,周圍出現了多個團團的黑影,繞著他們高速運動起來。 “看來,王大師也準備好了,要不然我們這便開始吧!” 陳忠見此情形,微微一笑,對著鄒漁說道。但心中卻是暗暗鄙夷:這王承,藏頭露尾的,非君子所為,也不知將陳正交到他手中,是福是禍啊! “那便開始吧,我先助陳老太爺的鬼魂凝成。” 說著,端公鄒漁神色一肅,緩緩將拿在手上的麵具戴在了臉上。 端公,承接陰陽,放下麵具是人,戴上麵具為鬼,當端公戴上麵具的時候,絕不能說話,因為他實際上已經成為了對應他麵具的陰土鬼神了。 所以當戴上麵具的鄒漁走到棺材前,一掌便打飛了棺材的蓋子。 棺材裡的陳老太爺,躺在棺材裡和普通的屍體一模一樣,還是之前被鄒漁降伏的樣子,連眉心的那一滴雞冠血,都還是鮮紅色的,如同剛剛滴上去一般。 鄒漁一下伏低身子,戴著惡鬼麵具的臉,正對著陳老太爺的麵部。 “嗬嗬哈哈嗬嗬”一個不似人類的聲音,從鄒漁胸腔裡傳出,這聲音低沉雜亂恐怖,沒有經過喉嚨卻能在周圍清晰可聞。 而隨著這個聲音的出現,陳老太爺原本一動不動的屍體,卻詭異的緩緩顫動起來。 這個顫動不似控製骨骼神經的動作,而是似乎人體每一塊肌肉,每一個細胞都有了自己的想法,在持續顫動了十來秒後,猛然之間停止了下來。 然後眉心的那滴原本鮮紅的雞冠血,緩緩變成一個個細微的紅色光點,散布在臉上消失不見。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緊接著一個光團,慢慢的從眉心位置浮了上來,一邊上浮一邊蠕動,拉扯出了手腳、身軀、頭顱,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陳老太爺樣式的光人形狀。 不過這個小人出了麵部較為清晰外,其他的都發散著模糊的微光,沒有衣冠存在,而小人的眼睛,還是緊閉著的。 在小人浮現出後,鄒漁便直起了身子,原本發出的恐怖叫聲,也一下停了下來,整個陳家大宅又恢復了寂靜。 然後,鄒漁鬼麵朝天,猙獰麵具上浮現出一團漆黑的顏色,緩緩脫離麵具,漂浮在半空之中。 接著,黑色光團收縮,坍塌成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黑洞,一股陰慘慘的氣息,從這個黑洞裡洶湧的噴薄而出。 人魂已聚,鬼門已開,一切順利! 陳忠見此,當即取了三支供香,在右手無名指上一咬,以些微血跡染在了供香的底部,接著點燃供香,插在了祖靈牌位前的香盆內。 “陳氏後代忠,恭請祖靈現身,護持宗族。” 陳忠朗聲說道,話音一落,就見那三塊牌位上,浮現出了一老叟、一老嫗、一中年的麵孔。 供香的煙氣飄而不散,在牌位處聚成三團,然後三個人形便凝聚了出來。 這三個人形和普通人一般無二,隻是其中的老嫗和老叟,看著有些微的虛幻模糊,而那個中年麵孔的祖靈,卻軀體凝實,連肌肉線條都能看得分明。 三人均身著壽衣,體態安詳,他們隻是看了拱手肅立一旁的陳忠一眼,便似乎明白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在前院裡一下子分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