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朱載堃聽到有人叫自己,便抬頭看見眾人正齊齊望向自己,嘆口氣,緩緩開口道:“王兄,我能有什麼看法?這幾年一直養病,連書都讀的少了。再說,諸位內閣的師傅都在這裡,術業有專攻,我這個局外人還是不要添亂的好。” 朱載堃尷尬的笑了一聲,連忙推辭,他並不打算出風頭。 現在的自己即無權勢,也無簇擁,就算能提出一些有效的建議,那也不過是給自己這兩位哥哥做了嫁衣。 要治大明,需要下狠藥,周公雖好,與我無優。 “福王殿下,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能說出術業有專攻之語,足見殿下平日用功之深。”張居正忽然站起身來,朝著朱載堃行禮道,露出一絲欣賞之情,談話使人如沐春風。 “哈哈,這位便是張相公吧!自小便有神童之名,我大明得此人,如猛虎添翼,豈有不興之理。”朱載堃看著此時不過三十來歲的張居正,激動的喊道。 隱忍十幾年,而初衷不改,強行為大明續命之人,朱載堃看著真人站在自己麵前,自然激動萬分。 況且,這張太嶽也是難得的俊材,神態舉止,言談文雅皆是不凡,能在史書留名,便是對此人的最大肯定。 “多謝殿下美譽,神童之名,不過人雲亦雲。至於殿下說的,如猛虎添翼,更是無稽之談。我大明如今有首輔嚴嵩,次輔徐階,此二人才是我大明的雙翼。”張居正拱手道,聲音鏗鏘有力,不卑不亢。 裕王朱載垕看著張居正,滿意的點點頭,自己的兒子還缺個師傅,不由起了心思。 “太嶽,說說你的想法,我們大家也好參考一番。” 徐階見裕王已經注意到了張居正,便有意朝著張居正喊了一聲,想要對方在裕王麵前一展才華。 “是,閣老。” 張太嶽朝著眾人行了一禮,甩了甩長須,正色道:“那我就拋磚引玉,說幾點我自己的看法。 北方有韃靼進犯,東南沿海,又時常受到倭寇侵襲,再加之各地方官員貪墨之風盛行,這些年,各省天災不斷,官府疲於急救,自然造成國庫虧空。 浙江產的絲綢,全國盛名,一畝桑田的收入也遠遠高於農田,隻是怕浙江的百姓不同意。桑田需要三年才能成材,這頭幾年的生絲賣不上價格,我怕百姓會擔心口糧不足,改稻為桑的意願不高。若是因此激起民變,則萬事休矣。” 張居正對此憂心忡忡,對內閣擬好的奏疏也並不看好。 大明朝的弊端在哪裡,所有人都很清楚,但無人敢言。 “張大人,改稻為桑乃是國策,百姓願意改自然好,不願意改也得改。”嚴世蕃見張居正對內閣的奏疏持否定態度,不由高聲提醒道,自信滿滿。 這改稻為桑的國策是他們父子倆一起想出來的,司禮監批紅,陛下同意的事。 無論是誰,都不能阻止這份差事的推行。 “小閣老說的是,是在下欠妥考慮了。”張太嶽輕笑一聲,回禮道。 “民可使為之,而不可使知之,等到浙江的百姓種了桑樹,他們便會明白皇上的苦心。”嚴世蕃自信的回答道。 現任的按察使鄭泌昌、浙江巡撫胡宗憲,都是他嚴家的人,豈會失敗。 “張師傅所言不無道理,若是百姓不同意,將如何?”裕王朱載垕思索片刻,開口詢問道。 “那就讓百姓將地賣給別人,既然他們不願意做,那就讓給那些願意做的人去辦。”嚴世蕃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關於這件事他早就考慮好了,運作得當,自己又能從中賺回不少銀子。 朱載垕聽見嚴世蕃如此回答,便知道對方早已想好對策。 嚴黨把持朝政多年,其中不乏有治世能臣。 徐階高拱無奈長嘆一口氣,他們麵對此事毫無辦法。 陛下將這件事交給嚴世蕃去辦,他們也不能貿然插手,更不能從中作梗,隻能祈禱對方自己走了臭棋。 但深知嚴黨之人的官場作風,張居正料到此事或是倒嚴的最佳時機。 朱載堃聽著幾人的談話,憑借他對歷史的了解,這嚴世蕃是打著賤買百姓的田地,實現土地兼並。 有了政策,一切都是名正言順。順勢而為,便無人可擋。 朱載堃不由佩服起小閣老的才思敏捷。 桑樹種植至少要等開春,天氣回暖,已是四月。 新一季的稻苗已經插上,百姓便不會放棄秧苗而改種桑樹。 浙江的官員為了這改稻為桑的國策,便隻能選擇讓富商來買賣百姓的良田,至於價格,自然越低越好。 到時嚴黨的官員再從富商手中謀取好處,這件事除過苦一苦百姓,對所有人都有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朱載堃想明白這些,便感覺這嚴世蕃不虧是個鬼才,若是能將這些手段用到正途,以後成為新的首輔也不是不可能。 就連老好人呂公公,也說過,皇上心裡裝的是九州萬方,一兩個縣淹了也就淹了。 朱載堃想著想著,不由心頭一怒,憑什麼苦一苦百姓。 “小閣老,不知浙江這次要將多少稻田改為桑田。”朱載堃見眾人並沒有在意這個話題,隻好自己開口詢問道。 “回福王殿下。根據江南製造局年前發給內閣的奏疏來算,今年在浙江至少要增加三十萬畝的桑田,才能滿足海外的絲綢數量。” “不知這一畝稻田市價如何?”朱載堃繼續追問道,三十萬畝良田,憑借幾個商人可吃不下。 “回殿下,豐年每畝五十擔糧食,災年則賣四十擔糧。” 嚴世蕃對答如流,麵對清流黨可能提出的阻礙,他早已想好對策,卻不想如今提出這些問題的卻是個小娃娃。 “哦!既然這改稻為桑是國策,浙江巡撫便有權讓百姓以半價售賣,若是碰到災荒,豈不是二十擔便可得到這些上好的水田。”朱載堃恍然大悟道,如此下來幾個富商分一分,倒是差不多。 嚴世蕃聽著朱載堃的回答,臉色陰沉,他知道,若是繼續讓對方追問下去,此事便會一發不可收拾。 清流黨的人一定會趁機教唆禦史臺上疏,那又將是一場大麻煩。 “福王殿下,這是國策。殿下,可要乾涉政務。” 嚴世蕃看向高座上的人影,聲音突然高了許多。
第5章 初次交鋒(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