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勝半子(1 / 1)

字字如針,猶如寒風呼嘯,刺骨的冰涼侵入體內。   眾人似乎在霎那間暫停一般,就連一旁的下人也不由屏住呼吸,生怕一絲異響打破沉默。   奢華典雅的閣樓,此刻靜的隻剩下木炭燃燒的聲音,不斷回響。   “砰。”   “嚴世蕃。”   朱載圳一拍座椅,盯著聲嘶力竭的嚴世蕃怒吼道,眼神之中露出一抹陰狠之色,更是不怒自威。   “怎麼?想造反麼?”朱載圳眉頭一挑,端起一旁的茶杯,輕輕抿上一口茶水,麵帶微笑的繼續開口道。   “回王爺,臣……不敢。”   嚴世蕃見景王一臉笑意的看著自己,臉色頓時大變,連忙開口求饒。   朱載垕見景王開了口,臉上的怒意轉瞬即逝,小聲安慰了朱載堃一句,便等著嚴世蕃請罪。   幾位清流黨的官員也紛紛看向嚴世蕃,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味道。   嚴世蕃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不由驚出一身冷汗,看著發怒的景王,微胖的臉頰顫了幾下,再次朝著朱載堃跪了下去。   “臣口出狂言,請福王殿下恕罪。”   嚴世蕃朝著朱載堃緩緩跪下,開口為自己的魯莽而悔恨不已。   不過一個十三四歲的半大娃娃,竟然有如此智慧,讓他險些陰溝裡翻船。   朱載堃對著身旁的裕王和景王報以微笑,看著跪著的小閣老,並沒有第一時間接話。   這大明是朱家的,在這個皇權高過頂的時代,他姓朱,這就是天理。   朱載堃在眾人的目光中,饒有興趣的觀察起所有人的表情。開始欣賞這些老狐貍的逢場作戲,了解他們的態度和立場。   徐階麵色平靜,足以稱得上老成謀國之輩,從對方的臉上根本看不出任何變化,這位次輔能成功熬到嚴嵩倒臺,靠的就是穩字。   在嘉靖沒有明顯倒嚴的意願,徐階是不會做出任何舉動,但清楚皇帝的意向後,他也是比誰都狠的。   高拱則表現出一臉狂喜,粗礦的臉上堆滿笑意,捧著手中的清茶痛快地飲上一口,若不是徐階使了眼色,他都忍不住想要再拱上把火。   他是裕王的老師,自然不用在乎嚴世蕃的臉色。   高拱和裕王朱載垕是捆綁在一起的,誰都有退路,唯獨他沒有。   對待倒嚴之事,高拱也是極力去做的。   至於張居正,則雖然同樣麵無表情,但不如徐階老道,似有一絲怒意,轉瞬即逝間,消失無形。   “小閣老,快請起。”   麵對這些整天玩心機的狠人,朱載堃小心斟酌萬分,生怕自己說錯一句話,被人抓住把柄。   特意停頓良久,才笑著解釋道:“本王隻是有些好奇罷了。隻要不向父皇上疏參我,便是大恩大德了。”   對方的話語,也給朱載堃提了醒,自己現在是沒有權利討論政務的。   “微臣不敢。”   嚴世蕃聞言,當即保證道。   “好了,嚴世蕃雖然有錯,但這關乎國策,我們還是不要去過問的好。堃弟,賣我這個麵子如何。”   景王朱載圳見朱載堃不願追究,便立馬當起了和事佬。   “一切全憑兄長做主。”   朱載堃見徐、高、張幾人眉來眼去,便知道自己剛剛的幾個問題已經成功引起了他們的注意,便也不願在得罪這位小閣老。   若真是把對方逼急了,說不定明天就會禦史臺彈劾自己的奏疏。   聰明人,一點便透。   浙江的改稻為桑之所以乾不成就是因為拿不出買地的錢,這就是死局所在。   嚴黨的人不論怎麼折騰,都不會成功。   說到底,就是他們看不清形式,嚴世蕃鎮不住手下的人。   底下人願意跟著嚴嵩父子吃肉,但是要他們往外拿,那是萬萬做不到的。   以利誘之,必以利成仇。   清流黨之所以倒嚴成功,隻是因為嚴嵩太老了,老到連嘉靖都認為對方已經到末路了,掌握不了手底下的人。   嚴嵩作為嘉靖的白手套,自然是要貢獻出最後一點價值的。   若是拖到對方壽終正寢,那罵名就成了嘉靖帝自己的,這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接受的事情。   改稻為桑這件事做不成,讓嘉靖對嚴嵩失望了,認為對方推出的嚴世蕃是挑不起嚴黨的大梁。   所以這件事開始,就是嚴嵩的末路。   朱載堃很樂意看到兩方人打的頭破血流,朝堂越爛,自己便越有機會。   不論嚴黨還是清流黨,都不是朱載堃願意見到的。   一個為名,一個求利,其實沒什麼兩樣。   朱載垕見朱載堃不願在此事大費周折,便朝著眾人喊道:“父皇拿給我的奏疏,也讓諸位見了。公事說完,接下來,可要賞本王一個麵子。”   朱載垕拍拍手,便看著一群宮女如魚貫入,各個手中端著佳肴,皆是難得一見的珍饈。   歌舞升平,絲竹管弦之音不絕於耳   歌舞藝師,表演精彩絕倫。   宴席一直持續到下午,朱載堃才興致而歸,感覺自己不虛此行。   不僅吃了席,還拱起了火。   “殿下,此事不可不防。若是讓嚴黨的人真以半價買賣良田,浙江的百姓絕對會被逼著造反,到時,我大明江山危矣。”高拱高聲喊道,神情緊張萬分。   “肅卿,此事慎言。”徐階頗為老練的提醒道,小心隔墻有耳。   “徐閣老,高師傅的擔憂不無道理,若真是讓嚴黨的人賤買百姓田地,到時要死多少人啊!”朱載垕無奈的說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對於嚴黨做派,他是深惡痛絕,決不能坐視不理。   “我看未必。浙江總督胡宗憲絕非常人,若是能拉攏對方,說不定可打破嚴黨之人的謀算。”徐階思慮片刻,開口回答道。   “哦!說到此,我有一人推薦。我的門人譚綸,此人曾與胡宗憲交往密切,若是派他去,說不定可說動對方,至少不會讓對方助紂為虐。”   朱載垢聞言,便立刻向眾人舉薦自己的門人。   “哈哈,如此甚好。”   ……   “爹,這改稻為桑怕是完不成了。我本以為會是高拱等人暗中使絆子,卻不曾想我們的計劃都已經被人看穿了。”   “慌什麼?這本就是一步明棋,裕王的人知道了又怎麼樣。這改稻為桑的旨意已經下了,隻要我們不出亂子,誰也做不了什麼!”   “嚴世蕃,我要你記住,一定要用好底下的人。不然出了事,他們第一個賣的人就是你。”嚴嵩幾乎咆哮道,給自己的兒子澆下一盆冷水。   “兒子一定謹記爹的教誨,隻是兒子還想請您再給那胡宗憲寫封書信,讓他一定要辦好這件事。”   “知道了!汝真那裡我會去說。你用的人你也要囑咐好。改稻為桑若是辦不成,就等著陛下降罪吧!”   嚴嵩開始莫名擔心,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一絲困倦襲上臉龐。   “人老了,熬不住夜了啊。”   嚴嵩打著哈欠,慢悠悠的走到榻前。蒼老的臉上布滿斑點,眼神中毫無半點生氣。   叱吒大明二十年的首輔嚴嵩,此刻再也沒有當年的意氣風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