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轉瞬即逝。 朱載堃在這三天裡惡補了許多關於禮節的相關知識,確保在見到自己的父皇嘉靖帝時不會出錯。 皇室宗親的禮節十分繁雜,甚至已經到了有些變態的地步。從衣著服飾,在到身上的配件都有嚴格要求。 嘉靖四十年,正月二十。 是夜,天空此時灰蒙蒙一片,但福王府內早已是燈火通天,無數根蠟燭將整個王府都渲染成金黃色。 朱載堃扭頭看著窗外的陰沉景象,對自己即將到來的麵聖環節,不由開始緊張起來。 “大伴,你說父皇會不會不喜歡我,我已經許久沒見過父皇了,甚至連他的樣子都已經有些模糊。” “王爺與陛下血濃於水,怎麼會有父親不喜歡自己兒子的呢。” 王寶看著眼前的尊貴身影,正替朱載堃抱著銅鏡,聽到對方的擔憂,立刻出言安慰。 厚重的冕服勒的朱載堃有些喘不上氣,切身束縛的內襯讓他連彎腰都顯得異常艱難。 寬大的冕服由金色絲線秀成的龍紋足足有九處。 朱載堃深呼一口氣,用力的伸直雙臂,任由王府的婢女給他套上厚重沉悶的親王冕服。 盡管他對這身繁雜的冕服嗤之以鼻,但這是麵聖的基本禮儀,身為親王,他還是要遵守禮法的。 看著銅鏡中反射出的清瘦身影,朱載堃得意的笑了笑。 “王爺樣貌真是英俊,不虧是天上的仙君轉世,將來不知會便宜哪家的良家子弟。” 王寶瞧著穿好冕服的朱載堃,細心的替對方將冕服撫平。 “把殿下的保和冠拿來,時辰快到了。” 王寶見宮女已經替朱載堃穿好了冕服,便催著一旁侍奉的隨從將屬於朱載堃的皮弁取來。 親王所帶的皮弁是用藤篾編織成內胎,外表覆蓋上一層黑紗織物,自前而後凹出九條縫隙,縫中壓金線,每縫貫赤、白、青、黃、黑五色玉珠九顆,冠武前後各飾一金池,左右兩邊的係纓處則有葵花形金纓紐二對、貫簪處則有金簪紐一對,插著金簪。 朱載堃接過王寶遞來的頭冠,仔細端詳了一番手中的保和冠。 根據腦海中的記憶,身體的原主福王自前年封王儀式之後,就再也沒有佩戴過這頂做功精美的王冠,而今天自己終於替著對方重新戴上了這頂象征地位的親王冠。 “福王殿下,該起程了。”王寶跪在地上,看著發呆的朱載堃輕聲提醒道。 “知道了。” 朱載堃輕呼一聲,掃過身旁小心侍奉的王府隨從,臉上不怒自威,步履平穩的朝著府外走去。 王府門口,正停放著一頂親王專用的禮轎,八個身強力壯的轎夫筆直站在轎前。 朱載堃在王寶的陪同下,獨自鉆進轎內。 “起轎。” 王寶抬頭看了眼有些發亮的天色,連忙高喊一聲。 得到命令的轎夫,很快便抬起了王轎,受過專業訓練的他們,心中早已默契無比。 朱載堃四平八穩的坐在轎內,身為貼身伴讀的王寶則緊緊服侍在轎子旁。 伴隨著儀仗隊的吹吹打打,屬於福王的嬌子正飛快朝著西苑移動。 深紅宮墻內,十步便有一哨。 身披甲胄的皇帝親衛正目不轉盯的看向前方,對於從自己眼皮底下一閃而過的車轎熟視無睹。 很快,朱載堃便來到了玉曦宮前,雄偉堂皇的宮殿猶如鶴立雞群,周圍毫無任何可以相互睥睨的建築。 “殿下,接下來的路就由黃公公領著您走了。”王寶附在轎旁輕聲提醒道。 “知道了。” 朱載堃應了聲,便從容的走出坐轎。 身為司禮監提督太監的黃錦,看著眼前的華麗少年,下跪喊道:“奴婢黃錦,給王爺問安。” “安。”朱載堃看了眼跪著自己麵前的司禮監提督太監黃錦,立刻回答道。 “黃公公,快起來吧!” 朱載堃親切的攙扶起黃錦,對於這位在嘉靖當王爺時便陪伴左右的伴讀太監,他還是很小心的。 “謝福王殿下。” 黃錦笑著應了聲,便領著朱載堃朝殿內走去。 巨大奢華的宮殿近在咫尺,朱載堃回頭看了眼身後悄然關上的殿門,心中突然緊張起來。 朱載堃慢慢朝著大殿走去,看著大殿中央盤坐的一道身影,焦急跪了下去。 “兒臣朱載堃,給父皇請安,聖躬安。” “朕安。” 嘉靖望了眼跪著的弱小身影,眼眶突然一熱。 “起來吧!”嘉靖看著趴低身形的朱載堃輕聲喊道,對於這位小兒子,他內心更多的是一種虧欠。 “謝父皇。” 朱載堃得到嘉靖示意,才緩緩站起身來,抬眼望向大殿中央的嘉靖,心中一時充滿忐忑。 “福王殿下,快坐吧!” 呂方端來禦凳,招呼朱載堃坐下,便小心退到一旁。 “記得冬月初七是你的生辰,你母妃生你那天,天剛亮,便誕下了你。可惜,麗貴妃是個沒福氣的人。” 嘉靖抱著雙臂,隨意坐了下來,看著坐在遠處謹小慎微的親兒子,開始有些眷念以前。 “兒臣多謝父皇掛念。” 朱載堃聽著嘉靖喊話,連忙又要跪下。 “不用跪。朕的兒子,用不著這一套。” 嘉靖帝大喊一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出聲阻止了又要下跪的朱載堃。 “謝父皇。”朱載堃略帶哭腔的回道。 “怎麼像個娘們,一點都不隨我。知道“堃”字是何含義。”嘉靖聽著自己兒子的哭腔,不滿道。 “兒臣,隻知道是指地,至於其他深意便一概不知。”朱載堃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對於自己名字的由來他也做過了解。 是按照太祖早就排好的順序,成祖到他這一輩便是載字輩,五行為土。 “伏羲取天地之德為卦,名曰乾坤。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坤指地母,為合祖製,特為你取名為‘堃’。堃字,代表德行,是朕對你的期盼。”嘉靖望著唯唯諾諾的朱載堃,細心解釋道。 “兒臣定會牢記父皇教誨,做一個有德之人。”朱載堃感恩戴德道。 嘉靖看著自己有些不成器的小兒子,繼續開口道:“《周禮》有言:‘德行,內外之稱,在心為德,施之為行。’,不光要說,還要去做。” 朱載堃低頭沉思片刻,聽著自己父親嘉靖的言語,不由皺起了眉頭,他居然聽不懂對方到底再說什麼,隻好老實回答道:“不知,父皇是何教誨,兒臣實在不知。” “怎麼,著急忙慌的去給裕王道喜,就可以妄談國事。朕將這套奏疏拿給裕王,就是要告訴你們,國事之艱,朕這個君父也很難。” 嘉靖突然大聲喊道,猶如咆哮的真龍,讓人不敢直視。 “兒臣萬不敢有此心意,隻是不願見到浙江百姓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朱載堃看著遠處的嘉靖,跪答道。
第8章 父子,君臣(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