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天朝上國,夜郎自大(1 / 1)

正月二十三,天氣微雪,無數冰晶伴著寒風梭梭而起,轉眼飛速落到地上,很快便化為一灘水漬,融入萬千泥壤之中,毫無潔白可言。   雨雪過後,京城的道路越發泥濘,車轍壓過地麵,留下一道深深地溝壑。   除過橫撇豎直的官路,其他地方到處充斥著雜亂骯臟的汙穢之物。   朱載堃起了個大早,此時正睡眼朦朧的端坐在王府大廳,無聊的等著宮裡送來旨意。   身為王爺侍讀的鄧九光、王文玄兩人,此刻正襟危坐,侍其左右,兩人看著手中的宋版《論語》,不時在一旁的空白處寫著什麼。   許久,王寶飛快的跑了進來,一聲高呼,打破了三人的沉寂。   “聖旨到。”   朱載堃睜開閉著的雙眼,看著大廳中出現的人影,心中立刻警惕起來。   來人正是錦衣衛十三太保之一的朱七,腰間懸掛北鎮撫司腰牌,一襲粗布青衣,外麵裹著厚厚的棉布長袍,手裡端著一份聖旨。   朱七身形好如一顆百年古鬆,堅韌挺拔,雙眼如炬,猶如伺機而動的猛虎,氣勢磅礴。   朱七看著正望著自己的福王殿下,將長袍向後掀開,立刻單膝跪地道:“屬下錦衣衛使朱七,拜見福王殿下。”   “免禮。”   朱載堃淡淡應了聲,便讓對方起身,等著朱七宣讀旨意。   朱七行完禮,便開始宣布聖旨:“皇上口諭。”   “兒臣朱載堃,向父皇問安。”   朱載堃慢悠悠的跪下,看著仿佛代入嘉靖視角的朱七,遙向玉曦宮方向,向皇上問安。   “朕安。”   朱七一本正經的喊道,猶如一具傀儡般,開始機械的宣讀旨意。   “江寧始發大水,饑民餓死無數,然南直隸各路官員對此充耳不聞,其心可查。南直隸戶部侍郎趙貞吉上疏有功,特令其實領蘇州等地巡撫之職,會同三司,協作福王查領南直隸不法之事,欽此。”   朱七飛快說完嘉靖的口諭,便連忙上前攙扶起朱載堃。   “福王殿下,屬下這裡還有一份聖旨,還請福王殿下接旨。”   朱七向朱載堃展示出自己一直端在手中的聖旨,語氣顯得極為平淡。   “兒臣朱載堃,接旨。”朱載堃再次跪下身子,望著朱七展示的聖旨,恭敬喊道。   朱七握著手中的聖旨並沒有張口說話,隻是一直保持宣讀聖旨的姿勢。   因為皇上交給他的這張聖旨上一個字都沒有,隻是告訴他,將這份聖旨拿給福王殿下看過便可。   “福王殿下,聖旨已經宣讀完畢,接旨吧!”   朱七笑了笑,將手中的空白聖旨遞到對方手中。   朱載堃看著表情微妙的錦衣衛使,不由麵露疑惑,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   因為他並沒有聽到對方說一個字,不由開始好奇這份聖旨上到底寫了什麼。   朱載堃小心翼翼的拆開聖旨,望著蓋有禦印的空白旨意,臉色瞬間狂喜。他沒想到自己的父皇會給他拿來如此大的一份權力,這也就意味著,他可以在上麵寫下任何話,而這一切都會被當成陛下許可。   有了這份聖旨在,朱載堃感覺自己已經無敵了。   “福王殿下,既然已經看過旨意,就還給屬下吧!陛下特意叮囑,隻是讓殿下親眼看過聖旨便可。”朱七望著臉色欣喜的福王朱載堃,伸手喊道。   “哈哈,那就有勞朱大人替本王保管了。”   朱載堃笑著將聖旨重新還給朱七,他自然明白,這種大殺器,身為大明第一道長的嘉靖帝,自然不可能讓自己拿著。   “屬下也是奉命辦事,福王殿下客氣了。”   朱七收回聖旨,將其重新裝回自己隨身攜帶的盒子之中。   身為錦衣衛,他隻需要按旨意辦事,其他事情一概不會過問。   “福王殿下,皇上希望您早日出發前往應天府。”   朱七宣讀完旨意,並不打算離開,因為他還有任務在身,便是看著福王,跟著對方到江蘇去。   “哦,本王明白。容本王收拾收拾東西,也好趕路。”   朱載堃輕鬆的伸了伸腰,爽朗的笑了一聲,便吩咐一旁的鄧九光、王文玄兩人去收拾自己的東西,作為侍讀,他們兩個自然要跟著朱載堃前往江蘇地區。   兩人昨日才剛到王府,自然沒有多少東西需要收拾,得到朱載堃的命令,便立刻回房間去準備好自己的包裹。   他們隻需要帶上換洗的衣服便可,其他事務則全部由王府承包,對於兩人而言,這完全是一次難得的遊玩機會。   王寶在朱載堃的示意下,從昨日便已經開始為朱載堃準備各種生活用品,盡管簡之又簡,還是裝了滿滿兩輛馬車。   朱載堃打算輕裝上陣,否決了一起隨行的宮女仆人,除過王寶貼身伺候,便隻帶了王府的一名醫師和一名廚子。   因為有著錦衣衛隨行,朱載堃連護衛都省了,這一舉動讓王寶不由臉色大變,但在得到錦衣衛使朱七的保證後,關於護衛這件事,他便放棄了。   福王殿下南下,皆由各省地方官員接待護送,出了順天府後,便開始有地方官員前來進行交接。   每座驛站派專人來回傳令,以確保福王殿下的安全。   午時未到,福王府的車馬便已經離開王府,朝著城外駛去。   五城兵馬司的隊伍一直護衛其中,浩浩蕩蕩的隊伍立刻便惹來京城諸多百姓議論。   他們雖然不知道這次出京的是何種大人物,但依舊阻止不了百姓愛看熱鬧的閑心。   朱載堃懶散的躺在自己的豪華馬車內,一邊享受王寶的按摩服務,一邊聆聽鄧、王二人的教導。   聽著兩人講解的論語,朱載堃一時間又感覺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馬車行駛的異常平穩,速度並不慢。   錦衣衛此次共派出九人,由朱七領頭,其餘八人則分散在車隊四周,負責警戒,以防有人靠近馬車。   “鄧九光,本王讓你帶的堪輿圖帶了麼?”   朱載堃看著馬車上閉目眼神的清瘦青年,開口詢問道。   這鄧九光今年剛過二十四,因是武將世家,雖不善舞刀弄槍,但依然對軍法兵書了解不少。   隻是家裡有他大哥在,隻好打發鄧九光去國子監讀書,但他本人還是想要參軍,已期恢復先祖寧河王之位。   “回殿下,這便是我大明沿海諸州的地形堪輿圖。”   鄧九光掏出一張牛皮地圖,小心攤開在眾人眼前。   “聽說,倭寇侵襲我大明沿海已有數十年之久,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是何緣故?”朱載堃望著桌上的堪輿圖,輕聲問道。   他有意考考這位將門之後,畢竟這兩人可以算是自己創業的初始員工,自然希望對方還是有些真材實料才好。   回想前世的知識記憶,朱載堃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這倭寇著實可恨,遲早有一天,他要滅了對方,以揚國威。   況且這倭國還有幾處銀礦,朱載堃對前世廣泛引人討論的銀礦方位也有所了解。   大明缺銅少銀,貨幣體係不穩,要是能有這幾座銀礦,他便能建立起健全的金融體係,隻有一個良好的貨幣體係,大明蒸蒸日上的步伐才會快上許多。   鄧九光思索片刻,便開始侃侃而談。   “回殿下,依屬下拙見,倭寇為患原由有三。   第一便是我大明水師疲廢,軍備鬆弛。想成祖在世時,我大明水師天下無敵,威名遠播海外,各國使臣紛紛來朝,當有天下共主的氣概。   第二便是沿海府州,走私日益猖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商匪暗中勾結,匪禍不斷,其中利益交錯,給了這倭寇可乘之機。   第三便是朝中時局動蕩,人心惶惶,嚴黨把持朝政二十年,誣陷忠良,打壓群臣,官員貪墨成風。”   鄧九光洋洋灑灑,對於時政,他早有耳聞,但迫於嚴黨勢威,自然不敢亂開其口,以免引來殺身之禍。   如今有了福王作為靠山,自然是一吐為快。   “嗯嗯,不錯,說的有幾分道理。不虧寧河王之後,頗有幾分將門風采。   但是,依本王之見,這些都不過徒有其表,未曾探根究底。   我大明地大物博,自給自足,自視天朝上國,偏安與內。然時事無常,天下變化久矣,體製落後於人,且無開拓進取之心,此為之根本。   倘若能派遣使者,遠渡重洋,查萬國實情,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我大明中興,指日可待。”   朱載堃盯著堪輿圖上的萬裡大海,心中暗自嘆道:“內勁不足,當向外尋求機遇,可惜明朝皇帝隻想關起門來當皇帝,隻能在無限內耗中逐漸走向滅亡。”   係統學習過現代經濟體係的朱載堃,自然明白,一個大國想要穩步發展,那就需要三駕馬車,並肩齊驅。   大明朝現在的情況是投資盡無,消費疲軟,那唯一能依靠的便隻剩出口。   可是海禁一事,讓出口救國成了妄想。   堵不如疏,在朱載堃看來,想著由皇室官府壟斷海外貿易,還不如徹底放開海禁。   允許百姓自由貿易,隻要能解決收稅難題,到時大明經濟回暖,所有問題自然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