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山起歌舞春秋,一念蕭蕭。 雲海落聲吟冬雪,一嘆熙熙。 雲山鎮處晉國東垂,因城處雲山邊界,故名雲山鎮。 雲山鎮占地狹隘,人丁稀薄,天氣寒冷惡劣,冬季格外的長,大多數靠打獵為生,故而養成此地居民好飲酒的習性,外傳“落地三兩酒,雲山娃娃雪裡走”,表達了此地好酒成性,孩童也不例外的風俗習慣。日積月累之下,此地居民多體格健壯,麵呈紅赤,毛多旺盛,男性皆為長須絡腮髯,女性多為腰圓大腹肚,以此來抵禦寒冷。 雲山鎮中有一薑家,世代靠獵熊為生,是鎮中出了名的好獵戶,別人家也就獵點野鹿,麅子,絨兔等沒有太大攻擊性的野物,薑家則不然。可能祖上遷移來雲山最早,血統更久,比鎮中其他人體格明顯健壯許多。 別看薑家人孔武強壯,卻是書香世家,待人彬彬有禮,謙虛溫和。當然,獵熊的時候就判若兩人了,平時好似鄰家大哥哥的薑家人,恨不得把熊腦袋揪下來,個個兇神惡煞,滿目猙獰。 鎮裡老人傳,薑家祖上剛搬遷來雲山的時候不知此地冬有熊,因為別處熊到了冬季大多臥眠於山中,不出獵食,但此地不同,熊不冬眠,暖季捕魚,寒季獵鹿。薑家老祖家眷當晚被熊夜襲,族人死傷慘重,故而和熊不死不休,食熊肉,寢熊皮,飲熊血,佩熊骨,至於這薑家人為何來這不毛之地定居,眾說紛紜。 說法最多的就是薑家人以前祖上是個將軍,厭倦了戰場廝殺,後辭退朝堂,帶領族人路過此地,不料和熊結仇,為避免再有人落入惡熊之口,在此定居靠獵熊為生。傳到現在,薑家人口已經不像以前那般了,現今隻有薑三忠一脈了。 薑三忠此人忠厚善良,能文能武,仗義慷慨,使得一口大刀威風凜凜,神鬼難近,深的雲山鎮鄰裡敬佩。 這日,薑三忠妻子劉氏,誕下一子,取名薑塵,深的薑三忠喜愛,老來得子,每日耍大刀搏子一笑,大汗淋漓卻心滿意足。 時過境遷,三年已過。 可能是由於自出生起,薑塵就看父親薑三忠每日耍大刀,耳濡目染下,三歲的頑童也每日手裡拿個木質大刀呼來喝去,有模有樣,好生可愛。 次年,薑塵四歲,又一男童呱呱墜地,得名薑陸。薑三忠以為此生隻有一子,沒想到命中有二子之運,睡夢中有時都會開懷大笑,好不開心。 薑塵從此每日學父親舞刀,開始以博得弟弟笑聲為己任,父親也放下大刀,開始手拿教木,一招一式的指導薑塵學武,學書識字。 時光荏苒。 眨眼薑塵已經十二歲,薑陸也八歲了。 薑塵長的高大魁梧,一看將來就是一位膀大腰圓的好獵手,而反觀薑陸,長的卻眉清目秀,怎麼看將來都像一位秀才文人。 俗話說,不以貌相,不以鬥量。 看著老大薑塵粗獷魁梧,性子卻是個溫文爾雅,待人彬彬有禮,反觀斯文白皙的弟弟薑陸,不愛讀書寫字,隻愛打架搗蛋,薑三忠教的大刀不學,硬是把刀刃改成了棍。 薑三忠無奈,隻能把棍削成木槍,薑陸無奈,明白這是父親大人最後底線,隻能妥協。 說來這薑陸也是聰明,學武的好苗子,硬是自己琢磨,把耍大刀的招式改成耍槍,槍的招式裡透著一股大刀的所向披靡,勢大力沉之意,這讓薑三忠很是欣賞,不過麵子上還是陰著,他太了解他的二兒子了,誇不得,根本誇不得。 再說薑塵,讀書認真,練武更是一絲不茍,每一招一式都帶所向披靡之威,一往無前之勢,招招掀起狂風,式式駭人耳目,和讀書時的安靜溫和判若兩人,讓人咋舌,薑三忠現在也不敢和薑塵多過幾招,實在是招架不住,每次都心有餘悸,要知道這還是薑塵現在用的木刀,如果換成趁手的鐵器,怕三招就會將自己按於刀下,十二歲已經有這般武力,當真天爺賞飯。 “哥哥,山裡好玩兒嗎?” “不好玩兒,很危險”。 “哥哥,熊看見你和父親會逃嗎?” “不會,它會撲過來,很危險”。 “哥哥,你不喜歡進山嗎?” “不喜歡,主要不喜歡殺生,而且很危險”。 “哥哥,那我替你去吧?” 薑塵斜視,嗤笑一聲。 “你在長大點,我跟父親說帶你去”。 “又是長大點,這理由能不能換換,當真聽得我刺撓,我自己偷著去,哼”。 薑陸說罷,傲嬌甩身騎著木馬揚長而去。 薑塵一邊鞣製熊皮,一邊搖頭哭笑不得。對於他這個活弟,自己也毫無辦法,每天瘋瘋癲癲的,和自己安靜沉穩的性子一點不一樣,要不是自己幼時親眼所見,真懷疑小陸是不是抱回來的。 薑陸的頑皮搗蛋,鎮中鄰裡大多了解,每日弄鬼調猴,惹的薑塵總是拎著其上門饒罪。當然,鎮中鄰裡並未責怪薑陸的搗亂,隻當薑陸是年少好動。 “張大爺,這是近月來收拾好的熊皮,父親叫我送來”。 薑塵把一捆熊皮輕輕放在板車上,對著坐在上麵一名蓑衣老漢說道。 說罷,沒等老漢回應,從懷中掏出了一口囊袋,陣陣酒香從中溢出,讓人精神一振,趕走了周圍入骨的寒涼。 隻見那老漢緩緩抬頭,看了看薑塵懷中的酒囊,皺了皺鼻子,又順勢打量著眼前挺拔的少年郎,眼中滿是欣賞。 “小塵,最近外頭不太平啊,這皮子什麼價不好說了,你回去和你爹知會一聲”,老漢唏噓交待。 “曉得了張大爺,出門前父親交待過了,熊皮不管出多少銀錢都依您,還交待我給您帶了一囊燒刀,路上吃點好驅寒氣”。薑塵俯身回應,溫良恭謙。 “你小子,生的牛高馬大,卻同那酸秀才一般扭扭作態,難道你將來真想做秀才,博功名不成?”。 張老漢語氣中帶著些許詢問試探之意。 薑塵聞言,思索片刻,渡步對答。 “君子為人, 當立天下之誌, 扶社稷, 挽生民, 治山河, 震威山海,護國佑民, 此為吾輩之鴻誌”。 .…… 張老漢趕著板車,眼前一直浮現那意氣勃發的少年,感慨唏噓。 “晉國東垂有雲山,誰知潛龍臥其間,假以時日,這小子必成大器,助晉國之社稷。” 板車的吱呀聲,回蕩在這寒風呼嘯的山間,單調而枯燥。 突然,一聲不合節奏的異響,傳進了張老漢的耳中,猛然酒醒,瞬間抽刀出鞘,看向身後,一臉凝重。 隻見,板車上的一堆東西中,鉆出了一顆腦袋,麵龐稚嫩,皮膚白皙,一臉壞笑。 待張老漢緊繃的神經放鬆後,才看清是何人,正是那薑家二子,薑陸是也。 “你……你……我…………你…………”。 張老漢年輕時是一個調皮搗蛋的主兒,後來參軍入伍雖然頑劣的性子收斂了許多,但是痞氣卻越發張揚,直到隨著年歲上漲才逐漸沉穩,今日突然看到這麼一個混世魔王,偷偷上了自己的車,這讓他瞬間反應不及,隻得強壓罵娘的臟話,卻不知道該怎麼解決。 “張大爺,別緊張,我不偷您東西,我就是想讓您帶我進城看看,開開眼”。 薑陸看著一臉木訥,語無倫次的張老漢,率先開口解釋並強行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樣。 “張大爺” “大爺,您說話啊” “大爺,您看到我是不是太激動,隻會說你你你,我我我了” “大爺,別激動,快坐快坐” “大爺,別愣著了呀,快趕車” …… 片刻,張老漢才算是將抽筋的大腦捋順。 說實話,他真的沒有想到這薑陸小賊,敢扒他的車,偷偷出那雲山鎮,薑三忠怕是現在還不知道,知道了估計會活拆了這薑陸煮湯喝。 “老頭兒,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讓你趕緊趕車別發呆了,你站那演木頭人上癮是吧” “老……老頭兒……” 張老漢被這一聲“老頭兒”可氣的著實不輕,腦子又開始跟不上節奏了。 張老漢下意識就要調轉板車,往回趕去,說什麼也得把這祖宗送回去,自己可不敢擔這責任,現在外頭兵荒馬亂,晉國和燕國鬧得沸沸揚揚,已經馬上兵刃相向了,萬一這祖宗出個好歹,自己怎麼見三忠。 使不得,使不得,薑陸據理力爭,反駁無果。 剛剛調轉板車,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正在這時,後方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飛奔而來。 隻見此人一身將士打扮,腰間佩刀,後背背著一個“召”字軍旗,知道規矩的人都明白,這是“召卒官”,沒什麼太大實權,主要是戰時和戰前去各地招收壯丁,入伍參軍的。 把召集到的壯丁,登記落冊,再交回營中,由營中擴軍處統一整理上交大軍兵集司,集中統一訓練,過後再度分類至各個營中。 張老漢心中了然,本身年輕時就是軍中之人,自然知曉其中緣由,不由得心中活絡,也顧不得那板車上的薑陸,雙眼微瞇盯著朝自己驅馬而來的那人。 由遠及近,轉瞬而至,那召卒官兵扭身下馬,朝張老漢微微抱拳。 “老丈,叨擾一聲,你可知這雲山鎮在何處,我是大晉國左路青龍使遠征軍麾下馬騎營召卒官,前往征兵,還望老丈不吝指路。” 召卒官開口詢問,彬彬有禮,語氣鏗鏘有力,麵色卻難掩疲態。 這著實讓張老漢有些不適應,難道多年不在軍中,現在軍卒們都這麼有禮節了嗎? 張老漢輕咳一聲,語氣中刻意帶著些許慌張,答道。 “回將軍,確實有個雲山鎮,不過老漢我從未去過,聽人說過好像是在那一邊……”。 邊說邊抬手指了一個方向。 那召卒官不知,車上的薑陸可是明白,這張老漢指的方向完全就是進雲山的方向,不是雲山獵戶一旦進去可就難出來了。 薑陸雖然知道方向不對,不過也沒有言語,隻待事後向老頭兒問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