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除了東正教(1 / 1)

亞裡士多德說,人類的歷史便是一部戰爭史。   這句話形容得非常準確。   自古以來,人類就不曾一刻停止過戰爭。   文化相同就爭種族、種族相同就爭國土、國土相同就爭宗教。大到文化種群、意識形態,小到你吃麵包我吃飯,一切都能成為人類戰爭的起因。   特蘭西瓦尼亞沒有了王權之爭,無處填補鮮紅色彩的人們,會展開宗教與種族之爭,也是絲毫不奇怪的事情。   畢竟所謂的和平時代,不過就是人們將刀劍藏在笑容與口舌之下的時代。而法律,也隻是這場戰爭的另一套準則。   時值一六二零年年末,剛為米海拉慶祝完二十一歲生日的特爾卡圖一家,竟再一次遭逢厄運。   當時子爵一家所居住的特蘭西瓦尼亞首都,居拉菲埃瓦,在經過一係列的和談與妥協後,已然成為了一個擁有宗教自由的城市。   在這座城市,不論加爾文教、路德教,抑或是羅馬天主教,任何宗教都能得到平等發展與自由傳教的機會——除了東正教。   在這座城市,不論加爾文教、路德教、抑或是羅馬天主教,任何宗教都擁有屬於自己的教區,以及法律保障的各種權利——除了東正教。   除了東正教,居拉菲埃瓦可以說是當時任何有名有姓的基督教派都趨之若鶩的聖城。   當然,東正教被除外其實並沒有什麼正當或特殊的理由,單純隻是因為人們總是需要一個能夠用來迫害的對象罷了。   畢竟正如人類學者所言:我們人類如果沒有了鬥爭,就不能團結;如果不能團結,就難以維持發展;如果不維持發展,就不再有任何進步。   鬥爭是人類刻在基因裡麵的剛性需求。   當謀求進步的人們實在找不到鬥爭的對象,那就會想盡辦法、竭盡所能,來製造出這麼一個對象。   萊西亞人作為先前戰爭失利的異族(盡管這塊土地原屬於萊西亞人),顯然就是一個不錯的目標……   不過明目張膽地針對同屬於上帝的一個民族,那就有些冒天下之大不違了。   好在機智的掌權者們,想出了一個絕妙的辦法——   你們瞧,這個東正教嘛……似乎在對基督教義上的解釋有些曖昧啊?   這就有點難辦了……法律上我們雖說是宗教自由的聖城,但畢竟法律也是源自於上帝與聖經的,那麼一個連對聖經的解釋都有瑕疵的宗教,當然不能受到法律保護了。   改正?那不行,教義怎麼是能說改就改的?   於是乎,萊西亞普遍信奉的東正教,便成了不能受到公正待遇的次等宗教。而信奉此教的萊西亞人,理所當然便是所謂的次等公民。   當時被以宗教為由,迫害至鋃鐺入獄、家破人亡的萊西亞人可以說比比皆是。   特爾卡圖一家從來不是那個例外。   他們獲得的罪名,甚至比其他萊西亞家庭,還要更為嚴重一些——煽動教徒改信異教與意圖顛復宗主國。   ——這裡的異教一般情況是指基督宗教以外的信仰,例如猶太教、伊斯蘭教,甚至無神論。而路德、東正、天主等雖然互相敵視,但較少會互斥對方為異教徒(原則上他們都會自稱為基督徒),尤其是在宗教自由的地區。   米海拉的未婚夫福爾考什男爵,為了這個莫須有的罪名四處奔走、多方求情,甚至散盡家財,但也僅僅保住自己的未婚妻米海拉免除一死,其他的特爾卡圖全數被吊死在了穆列什河畔。   天可憐見,克裡斯蒂安隻不過在一場宴會中,隨口提了一句東正教堂前兩天納奉錢被非東正教信徒偷走的事情,哪知竟能給自己的家族引來如此劫難。   年輕的米海拉雖然出身高貴、家境殷實,也受到過良好的教育,但她依然無法想通導致這一切發生的根源究竟是什麼。而她的救命恩人兼未婚夫,也隻能不斷勸慰著米海拉,試圖讓她忘記過去的痛苦。   但這當然不能消弭米海拉對於家人無端喪命所滋生的仇恨。   她在繼承子爵的財產與爵位後,表麵上放下了一切,一直默默地打理著家族留下的產業,但私底下仍在鍥而不捨地追查著真相。   諷刺的是,沒過多久,她便從其兄好友米哈伊那邊,得知了一個殘酷的事實——害死他們一家的兇手,不是別人,正是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保下自己一命的未婚夫,奧地利男爵福爾考什。   理由很簡單——特爾卡圖家……太有錢了。   福爾考什男爵與特爾卡圖家的女兒結合,幾乎可以說是“嫁入豪門”。   既然有這麼快樂的事情,那為什麼……不讓它變得更快樂呢?   恰巧,他那位東正教準嶽父在公開場合的一次失言,讓男爵找到了一絲快樂的契機。   他暗中許諾自己的教父,居拉菲埃瓦天主教的主教彼得大筆好處,以對子爵一家發起宗教指控。   宗教的平等發展,讓不同教派間的競爭變得比其他地方還要激烈。主教畢竟也是要吃飯的,眼下有個輕鬆又好賺的活,他何樂而不為呢?   有意思的是,從主教發起指控,到子爵一家被定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僅僅才過了五天不到而已,而且調查團竟然還是由發起指控的彼得主教所親自領導。   之後的事情更是如順水推舟,十三位特爾卡圖罪人被送上絞刑架,也不過才兩個禮拜時間。其中最讓福爾考什費工夫的,竟然還是為了找理由給自己“無罪”的未婚妻“脫罪”。   而這期間不隻沒有任何大貴族對判決提出質疑,甚至還有不少嗅到銅臭味,想事後分塊肥肉的豺狼,提前跑來跟他套近乎。   在扭曲的社會背景影響下,這場謀害幾乎簡單到令人發笑。   殺人謀財竟然如此……易如反掌?   連福爾考什自己,都覺得事情順利得不像話。   等兩年後,自己將那美麗而失怙的未婚妻娶過門,就能夠自稱福爾考什子爵了!可笑自己那未婚妻,竟天真到直至現在還將自己當成救命恩人般感激信任。   不過這樣也好,姑娘笨是笨了點,樣貌卻挑不出毛病。娶回家幫自己生幾個孩子絕對是沒什麼問題的。   當然,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福爾考什長年在戰場廝殺,當然懂得這個道理。在一切真正到手之前,他絕對不會放鬆一絲警惕、露出任何馬腳。   隻要忍到自己成為子爵……   想到未來的美好藍圖,福爾考什快樂得感覺自己就像見到了米迦勒。   所有的一切,都照他計畫中的那樣穩步進行著。   可他獨獨沒有算到的是,米海拉血液中那翻湧沸騰的仇恨,以及可能是由充滿苦難的童年所養成的,那遠遠超出一般貴族女孩的隱忍,以及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