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重傷(1 / 1)

風霜燕歌 錦鯉狗子 4947 字 2024-03-18

“倒了,倒了!”   “什麼倒了?!”   “你看,你快看,軍旗倒了!”   “什麼?那還打什麼?還不快撤!”   不知是誰先看到軍旗倒地,雍軍將士們一傳十十傳百,紛紛丟盔棄甲,轉身往西邊雍營處逃竄,韓燁和秦達怎會錯失良機?帶著憋悶了許久的秦家軍、韓家軍追了上去,一直殺到看見雍軍大營,才意猶未盡鳴金收兵。   秦懷霜砍倒雍軍旗幟後,掙紮著爬上一旁的絞車,試圖將韓若霄的屍體從絞架上放下來,可那繩結難解,她費了半天勁也沒打開,又不願砍斷繩子看母親從高處跌落,一時間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燕洄見雍軍逃竄,也不欲追,他滿心掛念著秦懷霜的傷勢,她剛剛那樣可不像沒事,著實嚇到了燕洄,是以雍軍一退他就四處找尋秦懷霜身影,看見了呆坐在絞車上的秦懷霜,向她飛奔而去。   “霜霜,你怎麼樣了!?”   秦懷霜木然轉頭,雖將臉朝向了他,燕洄看得分明,那眼神空洞呆滯,裡麵沒有半分他的影子。   “燕洄……怎麼辦,我解不開……”   她語氣十分無助,像個犯錯的孩子,呆呆地低下頭,不死心的用滿是鮮血的雙手繼續扯那綁得死死的麻繩,燕洄心似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有些難以呼吸,他抬槍挑向那麻繩,秦懷霜瞳孔驟然一縮,瞬間回神,卻沒來得及阻止,驚恐出聲:   “不要!”   話音未落,韓若霄的屍身從上空重重落下,秦懷霜踉蹌著試圖站起來,卻腿一軟跪倒在地,她乾脆往前爬去,想接住母親的身體,可是好像來不及了……   秦懷霜絕望的閉上眼,不敢看那場景,耳邊卻遲遲沒有傳來想象中的悶響,她試探睜眼,隻見燕洄的槍被丟在一邊,半跪在地上,接住了韓若霄的身體。   秦懷霜這才鬆了口氣,掙紮著扶著車身站起,顫顫巍巍下了車,跌坐在燕洄,從他懷中接過母親的身體,抬手欲撫上母親毫無血色的臉頰,可目光落在自己沾滿鮮血的手上時,動作遲疑了一下,胡亂在身上抹了兩把,才輕輕落在母親臉上。   她緩緩替母親撥開臉上淩亂的發絲,露出母親輕微浮腫泛綠的臉,母親臉上有燒傷的痕跡,傷口已經潰爛,屍體散發著濃烈的惡臭,在烈日下更叫人頭暈目眩,幾欲作嘔,可秦懷霜就好像感覺不到,摸著母親身上冰冷的鎧甲,仔仔細細摸過鎧甲上每一道傷痕,就好像與母親一同經歷了那些戰爭。   扭頭看向另一側被燕洄如法炮製接住的秦巍,秦懷霜隻覺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此刻她才真正意識到,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斥她管她、愛她護她了,她沒有父母親了。   韓燁和秦達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秦懷霜滿身是血,跪坐在地上,呆呆摟著韓若霄的屍身,燕洄跪在她身旁滿眼悲痛,槍丟在一邊,麵前平放著秦巍的屍身。   二人翻身下馬,快步走向秦懷霜和燕洄,風淒厲呼嘯,卷起黃沙片片,秦、韓二軍的旗幟隨風而動,似是在為舊主送行。   看到韓若霄外露的肌膚發綠浮腫,臉上的傷口潰爛流膿,秦巍也沒比她好,兩人的屍身發出陣陣惡臭,韓燁意識到再不快些處理,隻怕是二人的屍身就要發爛了。   思及此,他招來下屬,命人駕來兩輛板車,合力將二人抬了上去,秦懷霜懷中的韓若霄被搶走,呆呆看著幾人動作,沒有反應,燕洄撿起銀槍,走過來拍拍她肩膀:   “霜霜,我們先回去……”   話音未落,秦懷霜身體突然直直向前倒去,整個人麵朝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嚇壞了她身後的燕洄:   “霜霜!霜霜!?”   燕洄見她沒聲音,顧不得什麼男女之防,眾目睽睽下,丟下手中銀槍,一把將人打橫抱起,秦懷霜腦袋耷拉在他肩上,麵無血色,雙眼緊閉,搖晃間盔帽掉在地上,韓燁剛送走拉著姑姑姑父屍身的車,聽到動靜聞聲回頭,嚇得瞠目結舌,趕緊跑到燕洄身邊,撿起他的槍和秦懷霜的盔帽:   “這是……?”   “我先帶她回去找周叔。”   燕洄麵色陰沉,韓燁不敢多言,點點頭,烏騅不知從哪跑出來,身後還跟著燕洄的小白,烏騅耳朵撲扇撲扇,眼中似有擔憂和慌亂,大腦袋直往燕洄懷裡的秦懷霜身上湊,燕洄顧不得安撫,轉身將秦懷霜放在小白背上,自己翻身上馬,將趴在馬脖子上的秦懷霜扶著靠在自己懷中,一手攬著她,一手扯韁繩,猛然一夾馬肚向大營奔去。   烏騅緊隨其後。   營中的周允同早就忙得天昏地暗,接連不斷的傷患被送回大營,來送草藥的周敘見他忙不過來,主動留下幫忙,盡管如此,父子倆還是忙得腳不沾地。   剛看到帶著秦巍二人回來的板車,周允同還來不及多看故友幾眼,視線就落在了後頭的燕洄身上,原因無他,燕洄一進軍營就焦急大喊:   “周叔,周叔!你快來看看霜霜!”   這一喊不僅吸引了周允同的目光,也成功吸引了周敘的注意力,周敘麵上不動聲色,繼續按部就班給傷患上藥、包紮,可心早就飛去另一處了。   周允同麵色凝重扶著秦懷霜,待燕洄下了馬,二人合力將秦懷霜從馬上扶下,秦懷霜已經意識全無,燕洄將她抱回營帳,放在榻上,然後識趣的起身讓開,周允同帶著藥箱緊隨其後進了帳,見秦懷霜的紅衣已經變了色,皺皺巴巴遍布血跡乾涸後的暗紅,心中預感不妙。   “先將她鎧甲脫了,怕是傷得不輕!”   燕洄上前幫他扶住秦懷霜,二人合力將她身上鎧甲摘除,可接下來二人麵麵相覷犯了難,秦懷霜畢竟是個姑娘家,周允同怎好意思揭開她衣服替她看傷呢?不合適啊!   “咳咳,你別急,我這就叫阿敘去鎮上請醫女來!”   燕洄雖心急如焚,但也無可奈何,想了想提議道:   “有馬車嗎?我帶他去!”   周允同驚訝的張了張嘴,剛想說燕洄看起來也受了傷,可瞧著他那眼神,還是沒說出口,隻點點頭:   “出了帳往左走就能看到了。”   燕洄點點頭,步履匆匆。   一炷香後,燕洄帶著麵色難看的周敘和一女子來到營中,這女子是周敘義診那間醫廬的掌櫃之女,年紀比周允同略小幾歲,早先與周夫人關係不錯,周夫人死後對周敘頗為關照,跟著父親和周允同學了些醫術,平時也在醫廬裡幫忙。   燕洄救霜心切,一路上馬車駕的飛起,差點沒給二人顛吐了,二人一下馬車,先掐著自己虎口緩了好一會兒,這才緩過勁。   “周大哥,郡主的情況我聽阿敘和這位小將軍說了,您把藥箱給我,我來吧。”   女子接過周允同手中藥箱,轉身將三人趕出營帳,見三人愁眉不展,看起來很不放心,女子開口寬慰道:   “放心吧,秦大哥和嫂子對我有恩,要不是他們,薊縣早就被雍人踏平了,郡主又是為了咱們薊縣才傷成這樣,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她出事的!”   說完,女子放下門簾,隔絕三人視線,轉身走到榻前,秦懷霜情況很不好,身上刀傷、槍傷,大大小小的傷口加起來有幾十處,凝固的血液粘連著衣服,女子看得觸目驚心,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將她衣服脫乾凈,幫她清洗傷口,血水倒了一盆又一盆,紗布用了一卷又一卷,周允同和周敘去為其他傷患診治了,隻剩燕洄等在門外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半個時辰後,打掃戰場的韓燁和秦達率領剩餘將士回營,他們這一仗打得漂亮,贏的痛快,是以軍中不復昨日那般死氣沉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見天色暗下來,二人張羅著讓夥頭營做點好的犒勞犒勞大家,忙完這些,才注意到秦懷霜帳外坐著盔甲都沒來得及脫的燕洄。   二人走過去,站在燕洄身邊,看著他滿身血汙,韓燁勸道:   “燕兄,你要不先去換身衣服,包紮一下傷口再來也不遲。”   秦達瞄了燕洄一眼,卻沒多言,他看得分明,燕洄那眼神那表情,誰也勸不動。   果然,燕洄頭都沒抬,隻微不可察搖了搖頭。   韓燁還想勸,秦達翻了個白眼,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人拖走了。   “唔!唔唔!”   走遠了些,秦達才鬆開手,沒好氣的白他一眼,韓燁莫名其妙,氣得跳腳:   “你乾嘛捂我嘴啊?”   “你說呢?一點眼力見都沒有,嘖!”   韓燁神叨叨的縮了縮脖子,回望一眼秦懷霜帳外的燕洄,睜大雙眼:   “他倆?”   “昂!”   “哦~”   “嗯!”   二人對暗號似的擠眉弄眼一番,走遠了些沒再去打擾,天徹底暗下來,營中點起燈火時,秦懷霜帳子的門簾終於被掀開,那女子搖著頭走出來,燕洄噌的一聲站起來,她沒看到外麵還坐了個人,被嚇了一跳。   燕洄麵色凝重,急切開口:   “她怎麼樣了?”   那女子拍了拍心口,緩過神搖搖頭,還沒來得及開口,燕洄就麵色一變,越過她沖進帳內。   女子莫名其妙躲開,生怕被他撞飛,嘴裡念叨著:   “哎喲喲,年輕人,一點也不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