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洄飛身撲向榻邊,看見榻上人後,身子一僵,撲通一聲跪倒在榻邊,眸光悲痛不已。 榻上的秦懷霜從頭到腳都被裹著紗布,隻有眼睛、鼻子、嘴邊露在外麵,雙眼緊閉,仍然沒有要蘇醒的意思。 周允同和周敘忙得差不多了,見女子出來後,急急迎上去問詢了一番秦懷霜的狀況,得知她傷口雖多,但好在都不算太深,最重的傷就是肩頭那道刀口,砍進肉裡足足兩公分,麵色慘白是因為勞累加上失血過多,昏睡不醒多半也是這原因,周敘和周允同這才放心下來,周允同親自將女子送出大營,隻見營外女子家人已經等候多時,於是二人道別,不再遠送。 周敘按照女子的描述為秦懷霜抓了些藥,等她醒來就可以煎藥給她喝,見父親回來後,二人一同往她帳中走去,半路遇見了鬼鬼祟祟的韓燁和秦達,周允同奇怪的叫來二人,一番詢問後,四人一起進了帳中。 饒是知道了秦懷霜傷情,剛一看見榻上被裹得嚴嚴實實的秦懷霜時,二人還是吃了一驚,得虧二人知道,要不肯定也會像其他三人一樣被嚇到。 隻見韓燁和秦達看見榻上雙眼緊閉、纏滿紗布的秦懷霜,以及榻邊雙眼通紅的燕洄時,心中瞬間有了不好的猜測,二人有樣學樣,也齊齊撲倒在榻邊,韓燁本想抓著秦懷霜的手,奈何紗布連她指尖都沒留,愣是包的一點不露,韓燁隻能作罷,一頭埋進被子裡,悶聲嚎哭起來。 周允同嘴角抽了抽,周敘不忍直視,低頭盯著足尖,內心勸自己,眼不見心不煩。 可能是韓燁哭得太難聽,周允同實在忍不住,上前一手一個揪起韓燁、秦達二人,滿臉黑線: “別哭了!你妹妹沒事!” 聞言,韓燁瞬間噤聲,燕洄也驚訝的回頭,眸中滿是不敢相信的神色,秦達挑了挑眉,質疑道: “周叔,真的假的?可我看霜妹妹這樣,不像沒事啊……” 周允同心裡也犯嘀咕,你說既然沒事,好端端的給人包成這樣乾啥?不是嚇唬人嘛! 坐在丈夫馬車裡的女子難掩得意,郡主醒來肯定要感謝她的,她為了不讓郡主嬌軀留下難看的疤痕,可是在藥膏裡摻了好些去疤生肌的名貴藥材呢!還特地給郡主包紮的嚴嚴實實的,保證一點破綻都沒有! “放心吧,我已經問過了,你們要是不放心,讓開,我再給她把個脈好了!” 三人起身退後,周允同在榻邊坐下,剛想拿起秦懷霜手腕把脈,忽地麵色難看起來,好嘛好嘛!手腕也給包上了,這讓他怎麼把脈!? 見四個小子的目光齊齊落在背後,周允同感覺後背都有些發燙,汗差點從額頭掉下來,嘶,要不試試?說不定還是能摸出來的呢! 於是周允同硬著頭皮,捏住秦懷霜手腕,屏息凝神,仔仔細細把了好一會兒,呼!真不容易。 這會兒汗是真從額上滑落了,周允同放下秦懷霜手腕,抬袖擦了擦額上汗珠,雙目微闔故作高深點點頭: “放心,懷霜這是累了,確無大礙,你們出去吧,叫她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應該就能醒過來了。” 韓燁和秦達這才放心,轉身欲走,見燕洄還杵那不動,韓燁抬手拍了拍他胳膊: “燕兄,咱們走吧,讓表妹好好休息,晚上我叫夥頭營給大家準備了慶功宴,一起喝點兒?” 燕洄被他拍的胳膊一縮,倒吸一口涼氣,二人視線落在他胳膊上,這才看清,他右臂處黑衣裂了道口子,但黑色顯不出血跡,他又一直沒表現出來,他們還當他沒受傷呢! “你也受傷了?!怎麼不早說,周叔!快給他也看看!” 韓燁小心翼翼揪著他袖子,將他帶到茶案前坐下,周允同嘆了口氣,心道這小子真是能忍啊。 燕洄在幾人催促下脫去盔甲放在一邊,衣衫半退露出受傷的大臂,傷口上乾涸的血跡早就和衣物黏在一起,燕洄脫下時沒注意,又把傷口扯開了,看著血肉模糊的刀傷,周敘先變了臉色,轉身跑去給父親拿藥箱,周允同不放心,非要他把上衣全脫了好好讓他檢查一下還有沒有別的傷口,燕洄本想拒絕,但韓燁和秦達沒給他機會,一人按著他一人動手,直接將他衣服脫了下來。 燕洄無奈的撇撇嘴,嘆了口氣: “周叔、秦大哥、韓大哥,我真的沒事,都是皮外傷,不是慶功宴嗎,你們快去喝酒吧,別圍著我了。” 周敘拿了藥箱跑回來,周允同仔細給燕洄清創、上藥、包紮,除了這道刀傷外,他手上還有幾處擦傷,不過都如他所言,隻是些皮外傷,比起秦懷霜好太多。 想到秦懷霜,韓燁奇怪道: “對了,燕兄,我還沒來得及問你,表妹怎麼沒跟你在一起?怎麼傷得如此重?” 周允同剛給他包紮完傷口,明顯看出燕洄身子一僵,但他也好奇,所以沒阻攔二人發問,燕洄眸色幽暗,自責道: “當時我們本布下雁行陣準備死守城門,但雍軍人太多了,她擔心一直耗下去我們都會死在那,所以一個人沖進了雍軍陣中想去砍到雍軍旗幟,奪回師父師娘屍身,怪我,當時沒攔住她,讓她一個人深入敵營孤軍奮戰了許久……” 燕洄垂下眼簾,遮住眼中翻湧的情緒,韓燁聽得觸目驚心,他們趕到時雍軍屍體已經堆積如山,燕家軍雖也有傷亡,可比起雍軍不值一提,戰場上雍軍剩餘的兵力和燕家軍幾乎持平,更別提他們趕到之後,乾軍人數上竟壓了雍軍一頭,這才使得他們贏的如此輕鬆。 他本還有些奇怪,如今才明白,原來,是有秦懷霜和燕洄奮戰在先。 秦達故作輕鬆,臉上掛起平日裡那副沒正形的笑容,安慰二人: “都過去了,咱們這仗不是贏了嘛!霜妹妹她也,沒事……” 最後兩個字,實在勉強,他自己都有些難以啟齒,幾個大男人卻讓一小姑娘身先士卒,落得渾身是傷,說起來真是丟臉。 燕洄眸色淡淡,見周允同收拾好藥箱,跟著起身: “嗯,我們出去吧,讓霜霜好好休息。” 回帳裡換了身衣服,燕洄不放心,再次來到秦懷霜帳外守著,秦達和韓燁與眾將士正喝得痛快,驀地瞥見他孤零零一個人坐在那,瞧著甚是可憐,於是二人交換眼神,端著酒肉走向燕洄。 “燕兄,一起吃點喝點兒?” 話雖如此,二人卻沒有詢問他意見的意思,一人往他手中塞酒,一人給他手裡遞肉,燕洄盛情難卻,接過酒肉,卻將酒壇放下,隻咬了一口醬牛肉: “我有傷在身,酒就不喝了,你們喝。” 見他推拒,二人對其中原因也心知肚明,也不強求,韓燁又遞給他幾塊餅,秦達拿起他放下的酒壇,與韓燁二人對飲起來。 月上枝頭,二人帶著幾分醉意互相攙扶著回了各自營帳,燕洄靠在帳外,望著夜空中格外明亮的一輪彎月出神,不知看了多久,緩緩合上雙眼。 翌日清晨,燕洄被帳中響動驚醒,飛快掀開門簾鉆進帳中,看著床上被裹的嚴嚴實實,高舉雙手掙紮著想起來卻動彈不得的秦懷霜驚喜道: “霜霜,你終於醒了!” 秦懷霜艱難的轉動脖子看向他,眨了眨眼: “我這是怎麼了?我睡了多久啊?” 燕洄坐在榻邊,回避她的目光: “你受傷了,周叔找了個醫女來給你處理了傷口,從昨日你暈倒在戰場,到現在,也就睡了大半天,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去叫周叔來看看,你要不要再睡會兒?” 秦懷霜遲疑的舉起自己被裹成一團的雙手,左看右看: “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為什麼被包成了這樣?” 她沒覺得自己傷得很重啊,她沒記錯的話,都是些皮外傷罷了,這包紮的未免太誇張,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燕洄見她神色如常,高懸一整晚的心終於放下,激動的想將她摟進懷裡,可左看右看無從下手,隻得作罷,握住她一隻被裹的嚴嚴實實的手,秦懷霜掙紮著想起身,但被包成蠶蛹的她很難做到,於是求救的目光落在燕洄臉上: “那個,燕洄,你能不能先扶我起來?” 燕洄哪敢輕舉妄動? “霜霜,你要不還是再躺著休息會兒,我去叫周叔來看看。” 說完不等秦懷霜吱聲,他就起身走向帳外,絲毫沒注意身後秦懷霜無奈的眼神,秦懷霜見他走得乾脆,嘆了口氣,心道還是隻能靠自己,於是掙紮著一點一點往上拱,肘關節抵在榻上,好不容易才將自己半靠在了床簷上。 燕洄帶著周允同、周敘和韓燁秦達進來時,看到的就是她半靠在榻邊倚著床簷的模樣,見五人驚愕,秦懷霜還當是自己蠶蛹般滑稽的模樣逗笑了幾人,於是自己先尷尬的笑笑: “嘿嘿,周叔,你們都來啦?我覺得我沒什麼大事兒,沒必要搞成這樣吧?” 說著她無奈的朝幾人揮了揮自己兩隻手,周允同見她精神不錯,上前將她手腕處紗布解開,又仔細給她把了把脈,確定她無礙,隻剩皮肉傷還需將養幾日才能長好後,周允同索性將她兩隻手上的紗布也解開,接過周敘手中藥碗遞給秦懷霜: “既然醒了,就把藥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