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成人之美(1 / 1)

極樂桃源 阿雅雪晴 3705 字 2024-03-16

王鳳孝先生曾經調侃過,說像他這樣的小知識分子教師其實就是一個酸棗老師,皮兒薄,肉兒少,核兒大。   說他的學識他的能力他的資本他的社會關係,以及他的褲兜他的拳頭他的裙帶他的頭腦他的心胸他的眼界,其實都配不上他的臉麵,他的臉皮很薄,他死要臉麵活受罪。   而且,人們還說他很固執,很自以為是,是死硬頑固派。說他隻不過比別人多讀了幾本爛書,就自以為自個掌握了真理,是真理的守護者,創造者,是真理本身。   王鳳孝說,他們說他是酸棗,那是恭維他,有的人還不如他,有的人是山竹,皮兒厚,肉兒少,核兒軟。   而有的人更是椰子,皮兒厚,一泡水,小米核兒。   你看那揶子,包裝那麼莊重那麼豪華那麼奢侈那麼樣的豪門大院壁壘森嚴,以為裡麵一定甜蜜多汁果肉肥美,一定亭臺樓榭香車寶馬金銀財寶錦衣玉食,一定有眾多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等你費盡心思滿懷期待兩眼放光刀劈斧砍地打開之後,卻不過隻是一泡水。   在王鳳孝看來,董振清老師差不多應該歸屬為椰子型老師,少有的厚臉皮兒的老師。   在這群臉皮兒薄的老師中,董振清也樂於坦承自己的臉皮比較厚。但董振清老師的厚臉皮兒還是被那一斧頭給砍破了。   董振清老師覺得,那天他濕了褲子被吊在空中,就跟他殘存的兒時記憶中,在北河灘岸上那個被扒光了衣服吊在樹杈上示眾的NⅤ人一樣,尊嚴掃地,臉麵無存。   那在Ⅹ方是一種徹徹底底的美的展示,而在他們這裡卻是一種比死還黑暗的羞辱。   其實,誰又不愛惜自己的臉麵呢?   他隱約記得,那被吊起來示眾的N人一直在固執的做一件事--甩著腦袋,把頭發披散在眼前,遮擋著自己的臉。他們把她的頭發撩開露出她的臉麵,她就又把頭發甩過來遮擋住臉。   她這種固執終於惹怒了眾人。一幫Nv人圍上去,強橫地在把她的頭發扯在腦後,把她的臉盡露出來,咒罵著,讓大家看看她那張全村最騷情最狐媚最下賤最罪惡的臉,最讓所有男人銷魂得要死讓所有女人妒嫉得要死的臉。   無數長指甲短指甲軟指甲硬指甲白玉指甲樹皮指甲,對著那個女人的臉蛋兒,那個女人所有讓她們嫉妒的部位,死命的掐掐掐掐掐掐,像無數長著尖利牙齒的怪獸掐的那女人遍體流血。人們在那女人尖利瘮人的慘叫聲中,尖笑歡叫,高呼狂歡……   在那個北河灘上,在那棵歪脖大槐樹的樹杈上,在那些眾目睽睽之下,天生尤物的美與人心暗藏的惡,相遇相撞相搏相殺,注定要演繹一場蕩氣回腸驚心動魄的人間喜劇。   人們要毀滅她,是因為她太美。   男人要毀滅她,是因為她的美,他們不能占有無法分享。女人們要毀滅她,是因為她們沒有她美,她們嫉妒她的美。   其實,一條分界線就可以簡單地分辨文明--毀人之美,還是成人之美?   而問題的荒誕性正在於此。人們在高舉著文明的旗幟毀滅著美。人們揮舞著善的屠刀屠殺著善,鮮血淋淋,血流成河。   董振清老師當然不會像那個愛臉麵的N人,被人們從樹上卸下來之後,沐浴更衣盛裝打扮,走向河岸走向河灘走入河中,去尋找屬於她的樂園,從此一去不返,從此在水一方。   他吊在樹上時,那種眾目睽睽,那種人們的各種笑聲,各種目光,都像那一個個指甲一樣掐著他,掐得他生疼,掐的他臉麵無存。仿佛是一個時間輪回,今天那女人成了觀眾,而他成了那個被吊起的人。   有時候生活就是這樣。很多時候,隻有我們自己成了那個曾經被我們嘲笑被我們恥笑,被眾目睽睽,被快意凜凜的對象時,我們才有可能真正體會到什麼是生活。   當我們不是獵人而成為被追殺的羔羊,當我們不是痛打落水狗的那個痛打者,而成為那個落水狗時。當我們不是站在人群中嘻嘻哈哈興致勃勃看著那個被吊起的人的觀眾,而成為那個被吊起的人時,我們才能真切的感受到,原來這就是生活。   張冠堂校長是個文明人。   他雖然批判了宋明,但他覺得那是宋明罪有應得,是宋明不懂規則,是宋明犯了一個最低級而又最嚴重的錯誤。   那次校園文化創建活動,他張冠堂是負責人是司令官,而宋明,隻是他手下的一位小兵。而這個小兵竟然背著他偷偷攻占戰略要地,貪天之功功高蓋主仆榮主恥兵榮將死,這簡直就與背經離道欺師滅祖同罪,罪大惡極,罪不可赦。   所以張冠堂好好的教訓了教訓宋明,讓他長長見識,別隻知道低著頭做事,更重要的要抬起頭看看誰是老大。別妄想著自個兒逮個兔子就自個兒獨吞了。要不要逮兔子?怎麼逮兔子?逮了兔子怎麼辦?這逮著兔子的功勞該歸於誰?要賞你一雙兔耳朵還是賞一頓皮鞭?要由主人說了算。要有主人翁意識,懂嗎?要睜眼看清誰是老翁,誰是主人,懂嗎?你個死心眼的榆木疙瘩宋老臭。   如果宋明做了這樣大逆不道的事,他張冠堂都不好好的教訓教訓他,那以後讓他張冠堂還怎麼做領導?而這個宋明又怎麼懂得怎樣做人?   對,世界就那麼奇妙,有時候成人之美要通過惡的手術刀來完成。   張冠堂清楚地知道宋明想乾什麼不想乾什麼,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這是他的拿手好戲看家本領。有了這項本事,他想跟誰成為朋友就成為朋友,想把誰打為敵人就把誰打為敵人,他翻雲覆雨,遊刃有餘。他張冠堂從來如此,既不怕惹人,也不怕求人。   但他張冠堂確認自己就是個大善人,他無論是惹人還是求人,無論是善還是惡,它本質上都是在成人之美。   宋明不想參加抽調工作,想回學校搞他的教學嘗試,想天天陪著他的方晴,想追尋他那所謂的教育情懷教育夢想……   而董振清老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做老師隻為生存,甚至一直把教師職業當做他的第二副業,是講臺上的大頭兵,有賺頭兒就乾沒賺頭就溜。   所以,他要成人之美,要讓宋明和董振清對調工作。他雖然知道宋明對他深有成見,但那又如何呢?而且他已經揣摩聖意,知道宋青山想讓宋明回來,宋青山也在給他張冠堂一個做順水人情的機會,緩解他和宋明之間的關係。他當了那麼多年的校長,如果連宋青山這點美意他都領受不了,那他算白混吃混喝了。   而宋明這個小子什麼都好,就缺這點機靈勁兒,心裡就少這根弦。如果讓他張冠堂調教調教,說不定也能成為郭靖那樣的大俠。那張永亮算個毬,那連主任算根毛,自多不過是一些江湖小醜,是被那些大俠一掌拍飛不知蹤影的無名小輩。   張冠堂知道這樣的事,是不能讓宋青山校長親自對他開口說的。能聽懂弦外之音的是高手,能明白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才是妙手。高手隻能用來對陣,妙手才能回春,才能春回大地萬物復蘇。   張冠堂趁著宋青山主持九年級復習研討會的機會,當著現場六七位領導二十多位老師的麵,鄭重向宋青山校長提出建議。   現在九年級中考工作已經進入了最後總攻階段,我們必須找一個敢打硬仗能打硬仗人來負責。   為了學校發展的大局,他張冠堂遠不避仇近不避親,雅量高致不計前嫌,他強烈懇求強硬請求蠻橫要求宋校長批準,讓董振清把宋明換回來。如果宋校長不批準,他就準備告老還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