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了意向書,開了培訓班,整個宋宋莊洋溢喜氣洋洋的期待中,好像定了親等著娶媳婦兒一般,開始忙碌地籌備起來。 他們當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按照要求在東邊打造隔離帶,完成四周隔離帶的閉環。這就需要把東麵那塊叫做東大方的地裡,臨路的約三十多畝地改為果園。 這三十多畝地分別屬於第五、第六兩個生產隊,共涉及到十多家農戶。宋老三的想法,是想看看這些農戶自個願不願意改種果樹。 王永瑤說,果園不同於種玉米,果園必須統一管理。這十幾戶,不可能每家你家栽一行我家栽兩行,各管各的。 宋老三說,按你這麼說,這十幾戶土地必須整合到一塊兒,由一戶人家統一管理? 差不多是這樣。 宋老三說,那他們怎麼能願意呢? 王永瑤說,我們應先確定承包人,由承包人和這些農戶共同商議。大致有兩種方案,一種是土地置換。由承包人和這些農戶置換土地。比如,一畝換一畝,或一畝換一畝二分,具體由他們自己商議確定。 第二種方案是,按照租用土地,給予相當的補償。比如占了人家一畝地,每年照常給人家補貼500斤或600斤糧食,或者兌換成錢款進行補償。 但不管哪種方案,我們現在第一步是先要確定承包人。 宋老三找來了兩個生產隊的隊長商量。 第六生產隊的隊長是宋青成,他與宋青山為叔伯堂兄弟,以前當過民丘八Lⅰan長。 第五生產隊的隊長王永璞,是村委的會計,兼任第五生產隊的隊長。 王永璞因為隻生了兩個女兒做了絕yu成了絕戶,心態有些消沉。 他原本趁著自己當村委會計的便利,方了一塊交通便利風水極佳的房基地,沒料到,第二胎還是個女娃。那塊房基地便空撂到了那裡,自己不建房,也不轉給別人。被大家議論為占著好茅坑不出恭的沒屁眼的主兒。 他的媳婦兒催的緊了,他說,別人慌著建房子,是等著娶娘子抱娃子。你慌著建什麼房子?將來兩個丫頭片子出嫁了,咱建了房子給誰住? 再說了,等我建好房子,那正堂大梁上寫什麼?別人的大梁上都能寫著那個爹和那幾個兒子那幾個孫子仝建。我寫什麼?我就隻能寫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名,王永璞。呸,一個人名三個黑字懸在梁上,跟個孤魂野鬼似的。這房子讓我怎麼住? 王家族譜裡麵,我的名字下麵也斷了墨跡。反正我也沒臉見祖宗了。等我死了,就把我埋在那塊房基地裡吧。也別虧了那片好風水。 王永璞雖然兼著生產隊的隊長,但他工作態度也不太積極,也就安排安排澆地催催公糧什麼的。其他一些事務,他都是小磨盤一樣撥一撥轉一轉,宋老三不催促上他三五遍,他都屁股沉的挪不動步,不願意去做。隊裡誰家兄弟夫妻婆媳有個小矛盾,讓他這個大隊長去調解,他也不情不願。 上次他本家新娶的兒媳婦天天蹬鼻子上臉的罵公婆。當公公的受不了了,叫他這個大隊長去調解,幫他撐撐場子。 他不去,說,你叫什麼冤喊什麼屈?你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的饑。我倒想有個兒媳婦兒,天天指著我鼻子罵。我就天天吃著豬頭肉喝著小酒,笑嗬嗬的聽著她罵。隻要能給我生孫子,別說挨罵了,她讓我給她磕頭我都願意。 近來,他連同族中的紅白喜事,都不願意積極參與了。 宋老三跟村委會一些乾部商量,覺得王永璞這樣的工作態度,恐怕將來難以勝任工作,不如趁著這個機會,改選一個人擔任第五生產隊的隊長。 大家自然同意。但覺得王永璞也是村委的老會計了,總得給他個麵子,最好讓他自己提出來。最後大家商量來商量去,決定由王永瑤任第五生產隊副隊長,協助王永璞工作。 因為管理果樹是個技術活,費功費力不說,銷量也是個問題,風雹蟲旱風險也較大,前三五年也沒多少收成。因此,宋莊沒有幾家人願意種果樹。 宋老三說,如果沒有人承包,你們兩個隊長就承包了。這意向書也簽了,總不能因為這點困難就半途而廢。 王永瑤說,這果樹管理特別是在掛果的前後,比較耗人工。這三十畝地怎麼也得四五個硬整的人工,大家還是多找幾戶共同承包吧。 這也就前三年沒什麼收成,待果樹掛了果,越往後會越好,收成也很穩定,價格比咱們的玉米的價格還要穩。做好了,也會有較高的收成,如果長期來看,比種地強多了。大家可以分頭,和各自的社員做做工作,看有沒有人願意入夥的。 通過做動員工作,最後一共有五家農戶的戶主共同簽訂承包了果園合同,由王永瑤領頭,此外還有華錚的父親王永琰,宋青成,宋照林和宋明的爺爺宋文德。 因為租期較長,他們分成五股,與這裡的農戶采用了土地置換的方案,獲得了果園的土地。 他們的做法得到了鎮裡的支持,後來,通過與縣農牧局聯係,他們買到了各種果樹苗。 桃樹就有四五種,有早熟的五月仙,有大個的夏滿豐,有脆甜的白如玉,晚熟的金秋紅,還有品相奇特的小磨盤似的蟠桃。 蘋果也有四五種,有早熟的夏綠和紅星,晚熟的花冠和黃元帥,最好吃的是糖心的青香蕉蘋果,冬天放到床下一筐院子裡都能聞到香味。還有一種個不大但味道麵甜的小型蘋果,稱為花榮或花容,宋明隻知道大家都這麼叫,但不知道具體是哪兩個字。 紫紅發黑的李,大鴨梨,黃杏,核桃也各栽種了一些。 縣農牧局又免費贈送了一部分花椒樹苗。 他們五家人基本全員上陣,趁著農閑時,在地裡的中央部位蓋了三間房和挖了兩個大蓄水池,在東西兩頭各搭建了一間簡易的庵棚,疏通了從北河到果園區的溝渠,平整了部分略有傾斜不利於灌溉的土地,加固了邊邊岸岸,挖好了一排排的樹坑,單等來年春天栽樹了。 為了便於花粉的傳播,他們也準備養幾箱蜜蜂。這可難不倒他們,宋明的爺爺和父親都養過蜜蜂。 原來他們西北的丘陵上溝岸邊田野裡,從春天到秋天,各種野花不斷。宋明最喜歡的是那種長像梧桐花的小女兒似的地黃的花,人們都叫它小雞喝酒花。一到春天開的滿山遍野都有,宋明之所以喜歡它,不止是因為這種小喇叭花好看好玩,而且可以當糖吃。 初春時節,把那小喇叭一樣的花朵從花托上摘下來,下半部分放在嘴裡嚼上幾嚼,那味道清清涼涼甜絲絲的。在那個煮白菜根當飯吃熬過一個漫長冬天的年代裡,這是不可多得的味覺盛宴。 雖然也有更豐盛的槐花和榆錢,春耕時還能吃到更甜的茅草根。但隻有這種生地黃的甜味是不用和人爭搶,可以在春天的田野裡悠閑自在和著小燕子的婉轉清音獨享的春天的味道。 後來,丘陵上的荒地逐漸被開墾成了梯田和坡地,野花越來越少。為防治病蟲害,又開始大量使用農藥。宋明家養殖的蜜蜂釀出的蜜越來越少,質量也越來越差。在打出東屋門前那口井的第二年春天,他們放飛了最後一箱蜜蜂。 宋明的爺爺又從家裡收拾出了劈柴燒火剩下的兩個舊蜂箱,準備重操舊業,在果園兒裡養蜜蜂。 到了第二年春天,他們在果園周圍栽了兩排花椒樹,等它們長大了作果園的圍墻。在果園的東北角,靠近大馬路交叉口臨路各栽了一排核桃樹。 方晴星期天休息時也和宋明一塊兒到果園裡栽樹。方晴也幫著往樹坑裡下樹苗,提水倒水,填土踩實。這段日子,是宋明和方晴的記憶裡,感到最充實最快樂,最青春最陽光的日子。 宋明不明白這些核桃樹為什麼要這樣栽?因為誰都知道,等這些核桃樹長大了,差不多有一半樹冠會伸到圍墻外麵,那樹上的核桃還能保得住嗎? 王永瑤說,你說的對。這些伸在墻外的核桃,就是為了敬獻路人的。咱不能等到咱們的果園掛果了,人家隻能隔墻看著咱們園林中的鮮桃子紅蘋果流口水,啥都摸不著,誰要是心生嫉恨給咱放把火,咱們可就汗水白流了,咱得讓人家能夠敲幾個核桃走。 離圍墻近的,栽的是應時的品種,再往裡是晚熟的品種,靠近中心的是早熟的品種,最中心種的是李樹杏樹和蟠桃樹。 王永瑤給大家解釋說,果子被盜釆的高峰期是在最初有果子成熟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所以,早熟的品種最容易被盜采,人們都圖個稀罕嘗成個鮮,所以要把早熟的品種放在最中心。 這些應時的品種,到了季節,滿大街都有賣的,價格也很便宜,人們不值得盜釆,所以要把這些應時的品種放在最外層。 之所以把李、杏、蟠桃等栽在最中間的通道兩旁,一來是因為這些品種比較稀有,價格昂貴些。二來是這些紫紅的李子,黃色的杏和小磨盤似的蟠桃具有一定的觀賞性,看著好看些,也方便來和咱們做買賣的小商小販們嘗個稀罕。說到底,這通道兩旁的果樹,不是為了賣錢的,是為了招待客商和留給咱們自己吃的。 你們想想,等你們呆在這裡看管這幾十畝的果園,時間一長,誰還稀罕吃什麼桃子和蘋果呀?還不得吃幾個貴點的味道獨特的給我們自己開個小灶啊? 直到幾年後,宋明才體會到王永瑤的用心良苦。 他們沒有果園時,吃個蘋果都要切成幾瓣大家分著吃。自從果園的果樹上掛了果的那年開始,他們這幾家裡貪嘴的年輕人和孩子們,吃蘋果吃桃都吃得上火生口瘡鬧肚子。越吃嘴越叼,滿園的蘋果看不上,非要爬到樹尖兒的最高處挑個最紅最黃最好吃的蘋果咬一口,也是隻吸吸果汁吐了果渣,就不想吃了。 宋明的爺爺每每看到他們吃吃吐吐,就會生氣的責罵他們說,吃就吃,不吃就別吃。哪裡有你們這麼糟蹋的?這麼好的蘋果,咬一口嘗嘗味吐吐渣就給扔了。你們這群羔子,真是作精啊,造孽呀。都是餓得輕,餓的很了,別說蘋果了,蘋果樹皮都會啃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