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上次三個人小打小鬧地一天包百多個餃子，這回為了包出足夠的數量，方綻設計了一條嚴謹的作業流水線。首先她給早上沒課的昊天派了活兒，從超市拉回幾大包原材料，機靈的昊天自作主張地在中國超市買了現成的餃子皮，聲稱反正外國人的嘴巴吃不出來差別，一下把工作量直接砍去了一半。 　　皮子解決了，重中之重的就是餡料了，方綻設計的一個紅蘿卜香菇牛肉餡兒，一個大白菜豬肉餡兒，肉碎買的現成的，幾個女生幫忙把蔬菜洗乾凈了，用攪碎機一打，再交給昊天來調味。那邊喬治則是包製流程的總指揮，先是用極慢的動作演示了幾個，然後就讓外國朋友們大膽上手嘗試，昊天、周翱、林可幾個在旁邊手把手地輔導著，很快每個人都捏出了像模像樣作品。 　　“形狀不去管它啦，最重要要密封好，不然餃子會破哦。”喬治挨個檢查了一遍，又強調了一次“技術重點”，就開始飛速地包起了餃子，一捏一合，幾秒鐘一個的速度看得眾人目瞪口呆。 　　“哇靠，大兄弟，可以啊~！”周翱說，“聽口音是臺胞，看這包餃子的架勢，十足的東北味兒呀！” 　　在周翱誇張的稱贊下喬治突然變得很靦腆，紅著臉隻埋頭一個勁捏餃子。方綻收拾完廚房也加入大部隊，小小的餐廳根本容不下這麼多人，大家乾脆在客廳地毯鋪上塑料桌布，圍成一圈席地而坐，邊聊天邊動手，包了一個晚上，超額完成目標整整包出了800多個餃子！ 　　“來來來，咱們先嘗一嘗啊！”昊天端出一鍋煮好的餃子，“都認領一下自己包的啊，這是最早包出來的一批，像這種五邊形的咱們今晚就自己解決掉不拿出去丟人了。” 　　第一次吃到自己包出的餃子，外國朋友們興奮極了，連蘸水都沒要，瞬間瓜分完了。方綻已經累得兩手微微發抖，負責捏合的右手食指和大拇指又紅又腫，喬治看見了，從冰箱拿了瓶冰可樂讓她握在手上。 　　方綻說：“還是你那種方法好啊，不像我這樣一個餃子打五六個褶子，幾百個包下來手到要廢了，該天你得教教我才行。” 　　昊天不知道突然發什麼神經，非要喝方綻手上的那瓶可樂，“哎方綻，我剛煮餃子熱死了，可樂給我喝。” 　　“你再去拿嘛。”方綻說，“這瓶是喬治拿給我敷手的。” 　　“冰箱裡沒有了。” 　　“櫃子裡還有，右邊的櫥櫃。” 　　“不要，我要喝冰的！”昊天發起了脾氣，像小孩子一樣，跑到冰箱凍格裡翻了一包凍豆子出來，硬搶過方綻手裡的可樂，把凍豆子塞給她。 　　“哎喲，好痛！”方綻忍不住叫了起來，“這也太冰了！” 　　喬治拿過凍豆子，用廚房毛巾裹了起來，再遞給方綻的時候偷偷地對她說：“哎，那個昊天好像很在意你哦。” 　　方綻嚇一跳，“沒有啦，他就是粗線條，總是這樣我都習慣了。”想想又忍不住要問喬治，“你為什麼會這麼說？” 　　喬治笑笑：“我有雷達呀。” 　　“雷達？什麼雷達？” 　　“沒什麼啦！” 　　當晚，方綻家的冰箱塞得滿滿當當也隻裝得下一小部分餃子，隻能讓大家各自帶了一批餃子回家凍起來，第二天再分別帶到活動場地，又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分批把那幾百個餃子煮好。方綻一直站在主會場旁邊當做臨時廚房的小房間裡，一盆一盆地往煮著餃子，再由其他人送到隔壁的會場。全程她隻聽見那邊人聲鼎沸，人來人往，感覺大半個法學院都出現了。等到她終於乾完活兒來到會場，人群已經散得差不多了，隻見兩條大長桌上滿滿當當地擺著許多大餐盤，而盤子裡隻剩下一點湯水，是餃子曾經存在過的證據。 　　方綻剛一露麵，參與包餃子的幾個人就圍了過來，興奮地說太有成就感了！幾個平日裡麵熟的美國JD也端著盤子沖她豎起來大拇指。 　　“Fang！餃子實在是太棒了！”Lindsay舉著雙手迎了上來，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我從來沒在哪個活動上見過大家吃得這麼開心，所有的人都對餃子贊不絕口，你們實在太棒了！” 　　Christina也跑過來和方綻擁抱，“我們都想要謝謝你！你實在太辛苦了，喂飽了這麼多人！你知道嗎，有些餃子可能是我們沒包好，端上來的時候皮和餡都分開了，可還是一上來就被搶光了，連我都沒吃到幾個！” 　　“噢你真應該看看B教授的樣子，他說這是他吃過最美味的食物！”Lindsay笑著說，“謝謝你，Fang，活動非常成功，全靠你的幫助。” 　　“多虧了Christina還有LLM的國際學生們的幫忙！”方綻說，“我真高興B教授喜歡我們包的餃子，看來比起我的寫作能力，B教授更認可我的烹飪手藝啊。” 　　B教授就是侵權法給了方綻B-的那位教授，平日裡一向以作風嚴肅保守出名。 　　“你在他的課上得的分數不好嗎？”Lindsay問。 　　“是啊，侵權法隻得了B-，比我預期的低。”方綻大方承認。 　　“我覺得你應該找他談談，你知道嗎，或許並不是因為你的寫作能力，我知道用英文寫作對於非母語來說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但是以我的經驗，語言能力並不是決定考試分數最核心的因素。”Lindsay似乎看出了方綻對這個B-的耿耿於懷，鼓勵她去和教授直接交流，“B教授比看起來好溝通得多，相信我，和他聊聊你一定會有所收獲的。” 　　在這之前，方綻從小到大從來沒有想過主動找老師聊天，麵對Lindsay的提議，她心裡本能地感到抗拒，因此臉上流露出想推脫的表情。可剛好B教授的身影出現在附近， Lindsay不等她找到合適的借口，拉了她就往B教授身邊走去。 　　“B教授，這是1L的Fang，今天活動的食物就是她組織國際學生們準備的。” 　　B教授轉過身來，露出少見的熱情笑容，“噢，Fang你好，餃子太美味了，我非常享受它們，謝謝！” 　　B教授看年齡估計起碼七十歲以上了，一頭花白的短發，消瘦的臉頰有著深深的紋路，身材高大穿著講究，雖然略有些駝背，但無論是身形還是動作都流露著一股威嚴之氣。雖然上了他一學期的課，但方綻還從來沒和他麵對麵地單獨交流過，不禁有些緊張。 　　“教授您好，我上學期在您的侵權法課上。”方綻頓了一下，“有些和課程相關的問題，希望能有機會再向您請教。”她小心翼翼地選擇措辭，盡量不破壞周圍放鬆休閑的氛圍，同時也不顯得目的性太強。 　　“我記得你，總是坐在教室右邊後麵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吃飽了餃子心情不錯，B教授顯得很和氣，“明天下午是我的辦公時間，你到我辦公室來吧！” 　　“好的，我到時過去。”方綻馬上回答，這時其他學生上前和B教授搭話，方綻偷偷長須一口氣，Lindsay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說：“這下不緊張了吧？B教授非常受學生歡迎，雖然他的課程隻在1L這一年，但很多學生2L/3L甚至畢業之後遇到問題都會向他尋求幫助，所以你有任何學習上的困難，都可以問他的意見。” 　　“任何問題嗎？”方綻有些發懵，她以為大學教授肯定都特別忙碌，又沒有國內的“班主任”的職責，怎麼會關注到每一個學生的需求呢。 　　“當然！”Lindsay回答得非常肯定，“這就是我們存在的意義啊，生活上的問題，有我們國際學生辦公室，學習上的問題，任何一個老師都會非常願意幫助你們的。等你和B教授聊完，就會知道我為什麼推薦你和他談談了。” 　　Lindsay說完沖方綻眨了一下眼睛，用笑容說“就相信我吧！”。方綻對B教授感到十分好奇，她在學校網站上見過B教授的簡歷，知道他本科畢業於本校，又讀了常青藤大學的法學院，做過十幾年的律師後就一直在本校任教。想起他課堂上對大家的高要求，她為明天的談話感到十分緊張得，甚至把已經結束了的侵權法課本又翻出來看了看，找書苑 www.ｚhaｏshuyuan.com 生怕談話時會被問道具體問題。 　　第二天下午，方綻準時敲響了B教授辦公室的門。門上掛著一隻木雕的貓頭鷹，爪子上抓著一塊牌子，正麵寫著，反麵寫著Not Here，十分童趣。教授們每人都有一間私人辦公室，麵積不大，但可以按各人的喜好進行裝飾，B教授這間臨著外麵的主街，汽車開過的聲音從窗外飄了進來，教授起身一邊關窗一邊說：“噢，我們關上窗吧，這樣安靜點。沒有訪客的時候我喜歡開著窗，這樣不僅有新鮮空氣，偶爾還能偷聽到樓下年輕人們的對話。” 　　方綻心想天啊，B教授居然在跟她開玩笑！剛才一進門，她就感到以前自己對B教授嚴肅刻板的印象被顛覆了。辦公室沒有她想象中的堆成小山的書籍和資料，反而布滿了讓人眼花繚亂的裝飾，和整日穿一套舊絨布西裝的B教授簡直是180度的對比。書也是有的，整齊地摞在墻邊的書架上，成套成套的硬殼裝學術大部頭們燙金的書脊排開一列，空隙裡塞著色彩明艷的填充玩偶，有種讓人堂皇的幽默感。 　　B教授深木色的書桌上一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相框，另一邊則堆著些難以辨別的物品，有些像組裝中的機械部件，會客桌和會客椅上套著帶碎花圖樣和蕾絲邊的布套，茶水櫃上擺著十幾個形態各異花花綠綠的馬克杯，而剩餘的空間則全部都被各種小孩子的手工作品占據了。墻上貼著塗鴉和剪紙作品，地上擺著用紙殼和顏料做的小型火山噴發模型，讓人簡直無從下腳，連眼睛都不知要對焦在哪裡。 　　下一節：26你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