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Lindsey聊完關於TA的事情沒幾天，方綻忽然收到她的郵件，問她是否仍有興趣在校園內兼職。她興奮地回信約了麵談的時間，Lindsey一見她就說：“這實在是太巧了，你那天剛走，隔天我們就收到學校的通知，明年將會擴招國際學生，所以校國際招生辦公室正需要人手呢，我一下就想到你了，你覺得怎麼樣？”? 　　“校國際招生辦公室？”天上一下掉下餡餅來，砸的方綻懵頭懵腦的，“我嗎？”? 　　“是呀，主要是協助與申請下一年入學的國際學生進行溝通，整理申請材料、組織交流活動之類的，工作時間要等到時候具體看安排，但不會超過每周12小時，而且學校會支付法定最低工資。”? 　　“還有工資？”? 　　“是的！在校園內的兼職是合法的，不過你可能需要辦理一些相關手續，申請SSN，這樣才能交稅和領到工資收入。”? 　　方綻在腦海中迅速過了一遍自己這學期的課表，又算了一下各種小組討論、研討會、自習需要的時間，感覺一周如果要硬拿出12個小時兼職可能有些緊張。?“工作時間可以在周末嗎？”她問道。 　　?“這個可能不行，因為兼職的時間要配合國際招生辦公室的工作時間，而他們周末是不上班的。不過並不是說一定要工作滿12小時哦，這隻是學生兼職的法定上限時間。”? 　　“啊原來是這樣！”方綻放心了，“那太好了，我願意！謝謝你Lindsay！”她起身主動擁抱了Lindsay，獲得了一個更加溫暖的回抱。 　　?“我覺得你一定會做得很好的Fang！” 　　?“我會盡力的！”?就這樣，當方綻以為自己2L的生活又是隻有課室、圖書館、家三點一線的時候，幸運之神又一次眷顧了她。 　　昊天聽說她在學校的國際招生辦公室找到了正兒八經，由學校付錢的兼職時，驚訝得差點噎到。他們在校園裡偶然遇到，於是買了墨西哥卷餅在路邊的長椅上暫坐。 　　?“你知道這種機會有多難得嗎？！那麼多人申請校園兼職呢，你居然還拿到個坐辦公室的！”昊天搖著頭感慨著，“我每年都最早申請，結果也隻排上在美食廣場端盤子的活兒，你真是太幸運了！” 　　?“我也覺得超級幸運的，可能是我們學院的國際學生辦公室的老師推薦的吧。”方綻都不敢提自己完全沒申請，而是好事自己找上門來的，“那你呢，今年也申請了嗎？”? 　　“嗨，我今年就不兼職了，大四了嘛，主要精力得考慮畢業後的事情。”昊天說。 　　?“對哦，你和周翱明年就畢業了…”方綻時時會忘記昊天和周翱其實還是本科還沒畢業的小孩。 　　畢業就必然意味著分離，雖然同在一個校園也並不常見麵，可一想到畢業和分別，一股惆悵的感覺悄悄爬上了她的心頭。 　　“那你有什麼打算？”她問昊天。 　　?“我暑假回國在BJ一家公司實習了一個月，”昊天咬一口卷餅，“那兒的領導還挺nice的，讓我畢業後回去入職。”? 　　“那不是很好嘛！這麼快就把工作搞定了，那你是準備畢業就徹底回國了？” 　　畢業回國這個話題在留學生中是一個獨特的存在，它有時是幸福的，因為回國就是回家，而有時又是苦澀的，因為回國就是和目前的生活徹底說再見，有的人視它為當然的歸宿，有的人卻僅將它作為無奈之舉。? 　　“說實話我還沒想好，”昊天平時很少向人吐露自己的煩惱，他一直是沉穩、靠譜的象征，朋友們有煩心事都找他幫忙，他也總能給出恰當的建議，而這一回，在說服自己上他卻顯得很無力。 　　“這次暑假實習的經歷，讓我發現自己已經不太適應國內的環境了。”雖然他並不習慣於袒露心聲，但是，在方綻麵前應該沒關係吧？他莫名地覺得，在她這裡似乎可以暫時放下愚蠢的，男生的麵子問題。 　　?“嗯，你出來讀書這麼久了，中間也沒怎麼回去過，一下進入國內的職場，感到不適應也是難免的。”方綻回想起了自己大四實習時的經歷，“我當年實習的時候呀，剛開始一個月除了打印、復印、定會議室和給客人泡茶之外，什麼都沒做，氣得回去跟室友吐槽，說那家公司是騙子公司，把大學生招進去當小工使喚。”? 　　“哈，我這邊也差不多，不過我更像是臺翻譯機器，扔給我一大堆文件翻譯，可全是政策研究類的，我連中文內容都不太能理解，更別說翻譯出來了。”昊天說，“和領導說翻譯的活兒還是需要專業的人來做，領導卻讓我別想著要弄太完美，隻要弄成英文的，工作就算完成了。後來我才明白，那些東西做好了放在那兒根本沒人仔細看，就是個擺設。”? 　　“嗬，真是，怎麼都這麼奇葩。”方綻說。? 　　“那還是大公司呢！所以說，我這次暑假回去本來也是想著提前把畢業後的事情鋪墊好，誰知光是工作和生活上的適應就已經造成了這麼大的消耗，回來美國才感覺氣順了過來。” 　　?“這麼嚴重嗎，我好像還好哎，不過我暑假也都是待在家，或者在國內旅旅遊，反而因為完全沒有了學業壓力所以每天開心得不得了。關鍵國內有國內無法替代的好啊，各種好吃的美食實在太多了！” 　　?“嘁，你不是老笑話我能吃嘛，怎麼一點好吃的就把你震住了！”? 　　“本來就是嘛，人活著吃是多麼重要的一部分啊！可能我在美國的生活和你們不一樣吧，我反而是一回來就整個人陷入混亂，課程壓力大，生活上還要自己照顧自己，哎，一團亂呀一團亂。”? 　　“那是因為你太忙了，不過很快你就會嘗到自由的味道，到那時你就知道美國生活真正的魅力是什麼了。”昊天說得神神秘秘的，卻不肯再解釋。? 　　“所以你畢業到底回不回國嘛？”? 　　“哎，到時再看吧，現在先做兩手準備，在美國試著找找工作，也同步申請研究生，看最終哪條路能走通吧！”昊天指了指自己帶著的那堆書，裡麵有一本GMAT習題，說明他已經開始準備了。? 　　方綻看出來昊天還是更傾向於留在美國的，她本想問，那你女朋友呢，她同意繼續這樣遠距離下去嗎？ 　　但看到那本GMAT習題冊時，她忽然意識到，當一個男生已經在為了留在美國作出多種努力時，為了女朋友而回國的選項大概早已默認被排在了待辦事項的最末端。 　　?“那你加油哦！”方綻朝昊天笑了笑，“我也加油！”?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外人無法評價，因為最終要麵對選擇帶來的後果的，也隻能是他本人。每個人的前路都不是明朗的，誰又能評判誰，誰又能比誰輕鬆多少。 　　?“發了工資要請客哦！”昊天說。? 　　“沒問題，工作一小時能買二分之一塊媽媽熊的披薩呢，等我賺夠了你的食量咱就吃去！”方綻做個鬼臉，先從凳子上跳了起來，“我先撤了，垃圾你來扔哦！” 　　?“切，人家可以少吃一點的嘛…”望著方綻奔跑著離開的背影，昊天獨自嘟囔了一句，把她剩下的半個墨西哥卷塞進了嘴裡，再仔細把包裝袋扔進了垃圾桶。? 　　國際招生辦公室的工作著實給方綻打開了一扇門，她一下見識到了真正的“美國式生活”。她想方設法地，在滿滿當當的課程表中擠出了一周10小時的兼職時間，基本每天都要到辦公室工作上一陣子。 　　辦公室在學校中心區的一棟綜合樓裡，從校園東南角的法學院步行過去要二十多分鐘，為了節約花在路上的時間，她每天穿著運動鞋背著雙肩包，風風火火地穿梭在校園裡。? 　　國際招生辦公室有五位正式員工，負責本科及研究生的整體招生工作，主要是招生計劃、宣傳推廣、學生簽證、錄取前的答疑解難和錄取後的入學培訓幾個方麵，而各個學院也都分別設有各自的招生辦，負責具體的評審考核和錄取的工作。 　　?“總之基本上國際學生們在入學之前，都是和我們打交道，尤其是本科生。”Amy介紹說，她是辦公室的負責人，一個身板挺拔精力充沛的女“鐵人”。在兼職學生們到位的第一天，Amy就給大家把各自的工作任務安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既沒有廢話，也不顯得生硬，一看就是極其注重效率的領導。? 　　說她是“鐵人”，是因為她每天的運動量堪比一整套鐵人三項，早上從家裡跑步一個小時上班，晚上騎自行車回家，第二天早上騎自行車上班晚上再跑步回去，周末還經常練習跑馬拉鬆，如此循環往復，除非暴雨暴雪否則一天都不間斷。 　　一開始方綻還不知道，隻覺得她精力異乎常人地充沛，有一次她下午的班，四點多來到辦公室，大家正圍在咖啡機前補充“能量之源”，隻有Amy穩坐在自己的座位劈裡啪啦敲著電腦，絲毫沒有任何倦怠的模樣。? 　　另一個學生兼職Peter，用大拇指指了指Amy的方向沖方綻咧了咧嘴：“你能相信嗎，每天兩個十公裡的，簡直了…”邊說邊做了個割脖子的動作，表示“碉堡了”。? 　　 Peter，像方綻知道的所有叫Peter的人一樣，長著一副典型的Peter式的麵孔。這是個很容易歸類的長相，金色卷發，國字臉，找書苑 wｗw.zhaoshuyｕan.com 濃眉，不笑的時候像華爾街精英，笑起來像中學隔壁班的男同學。隻不過這個Peter是話癆版本的，一張嘴比周翱還能說。? 　　“每天二十公裡？”方綻忍不住驚呼了起來，又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因為在辦公室議論老板似乎不太好。每次見到Amy，都是一身合身得體的職業套裝，一看就是非常精致自律的職業女性。 　　方綻知道Amy不喝咖啡，這在美國人裡是非常少見的，中午也隻吃很少的沙拉或者三明治，如果把這些都放在每天二十公裡運動量的背景下，的確顯得Amy像永動機一樣，既不需要能量也不需要咖啡因，仿佛光靠初始動能就能維持永恒的運轉狀態。? 　　 Peter長腿一蹬，坐在滾輪椅子上滑到方綻旁邊，幾乎湊到了她鼻子底下：“耶呀！瘋狂吧！”? 　　這種自來熟的美式親切讓方綻有點不自在，她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保持兩人之間的合理距離。 　　這個Peter，和方綻熟悉的法學院學術型白人男生完全不一樣，甚至在這樸素保守的中西部大學城裡，他的個人風格都可稱得上是罕見。無論是他說話時充滿俚語的濃重腔調還是嘻哈得有些邋遢的形象，都像是電視劇裡才會出現的人物，“美國街頭風”的閾值高得簡直快破表了。 　　有一天方綻吃飯時照常刷著美劇《老友記》突然發現Peter說話簡直就是棕發版的Joey！一問才知道，人果然和Joey一樣，是地地道道的布魯克林出身，紐約客中的紐約客。 　　下一節：31旁觀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