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夕陽,照在這座古老的徽派四合院裡,灑下一地金輝,讓人幸福得忍不住想笑。 高元健夫婦有了左右鄰舍贈予的棉被、枕頭、毯子、煤油爐、熱水瓶、鋼精鍋及一些餐具,再采買了一些基本生活用品,布置好在同心苑的新家後,便開始了他們在暨陽的小家庭生活。 史婉蓮打開樓上臥室的紗窗,驚喜地發現窗外有一株合歡樹,仿佛是一位褪去了繁華外衣的舞者,在寒冷的季節裡靜靜地佇立。它的枝葉不再翠綠如夏,而是逐漸暗淡,如同被歲月輕輕撫過的古卷。風吹過,樹葉微微顫動,發出低沉而悠長的聲音,似乎在訴說著過往的輝煌和如今的沉寂。 史婉蓮被窗外和室內的情致所陶醉,心裡蕩起歡樂的漣漪…… 晚上,夫妻倆第一次睡在簡陋的新家裡,聞著既陌生又新鮮的氣味,感到無比的珍貴和幸運——才幾天工夫,一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新窩就搭起來了。 高元健摟著嬌妻說道:“我們把家安在這裡,看來是個正確的選擇。沒想到那兩家鄰居,對初來乍到的我們這麼友善厚待。想必將來相處起來,也不會有太多的矛盾。” “我總覺得王醫生、趙老師客氣的表麵下,對我有戒備之心。尤其是王醫生,可能還不太看得起我吧。”史婉蓮嘟著嘴唇說道。 “哈哈!我看她們人都不壞的。或許她們怕自己的老公移情於你,所以對你有些防備心吧。人之常情,你不用太在乎她們。她們表現不好的話,你就躲遠點唄。哎,你對秦付國是什麼印象?” “我覺得……他這個人活得挺壓抑的,會讓我感到不開心。看見他,我就想躲遠點,最好不要跟他打照麵;也許他的內在情感是很豐富的,隻是隱藏得太深了。你覺得呢?” “我的感覺和你差不多……但我感覺秦付國對我有比較深的排斥感、防備心。他究竟在排斥、防備我什麼呢?令人費解。那你對魯帆力是什麼印象呢?” “魯局長給我的是一種親切感,讓我心理感到很放鬆。我感覺在他麵前,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他都會包容的。” “哦……” 夫妻倆勞累了一天後,就這樣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高元健輕輕抽出被嬌妻壓麻的左手腕,看了看手表,便褪表,起身,拉滿窗簾,關掉大燈,再打開床頭櫃臺燈。 “這些老房子隔音很差的哦。”高元健提醒道。 “那你要輕點……乾嘛還開臺燈?”史婉蓮聽出了弦外之音。 “等下再關,省得鄰居們笑話我們睡得太早。”高元健說完,躺進被窩。 此時的史婉蓮,依偎在丈夫的懷裡斂眉低首,滿麵含春。這樣一種溫存熨帖的氣息,把她昨晚的驚懼和今天的忙累一掃而光,使她漸入主婦角色,因而臉頰泛出初生嬰兒般的光潔來……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魚水之歡後,夫婦倆便開始合計未來的生活大計。 史婉蓮很清楚,高元健是高家目前唯一的靠山,幫助丈夫照顧、周濟和提振這個大家族,是她作為高家媳婦不可推卸的責任。而自己作為史家長女,又有義務幫助父母撫養年幼的弟妹,使弟妹們將來都有一個好前程。此外,他們將來也會有自己的小孩。 因此,兩人加起來的工資雖有一百多塊,但依然需要精打細算,方能把日子過得滋潤富足些。 “以後我們的擔子可不輕哦!所以呢,從現在開始,我們必須省著花錢,不能再由著你胡亂大方了!你得把每月的工資都交給我保管,由我來安排開支。”史婉蓮扭著身子,撒著嬌說道。 趁新婚之際,一把奪過家庭的經濟大權,這一招還是許桂英密授給女兒的。許桂英深知,女人不掌經濟大權的種種苦楚。因此,在女兒步入婚姻的關鍵時刻,她叮囑女兒一定要把家裡的錢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裡。 “沒問題!我本來就討厭管錢,以後你給我留下買飯菜票和乘車的錢就行了。”高元健輕撫著嬌妻光滑的脊背說道。 “說出來人家也不信,你存折上隻有九十元存款,就把我給娶來了。你平時那麼節省,煙酒不沾,也沒見你買過什麼像樣的東西,這麼多年你都把工資花哪兒去了?” “嗯,我想想。整整十二年裡,我隻買過一塊手表、兩雙皮鞋……兩件毛衣、一套中山裝、一件風衣……我的工資麼,大部分都寄給我娘和姐姐、嫂嫂了呀。” 高母樓香福身體欠佳,常年受支氣管炎所苦。幸運的是,她的小兒子極為孝順,盡管身在異地,仍心係母親健康。他定期寄送藥品補品,並支付贍養費,以緩解母親的病痛,保障她的晚年生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些舉措雖不能完全消除病痛,卻在很大程度上減輕了高母的痛苦,為她帶來了安慰和保障。 此外,一雙侄兒女的教育費用、文具費用,也由叔叔慷慨承擔。叔叔隻想讓晚輩們得以無憂無慮地成長,也讓他們感受到親情的溫暖和力量,盡管他比這些晚輩年長不了幾歲。 在高元青的記憶中,每次遇到饑饉荒年的時候,小弟弟總會像及時雨一樣,一次又一次地寄錢接濟她家。雖然這些錢不多,但卻足以讓她全家人渡過難關,繼續生活下去。 “哎,你知道我媽媽最喜歡你什麼嗎?”史婉蓮抬起下巴問。 “喜歡我什麼?” “她說:元健煙酒不沾,又不好吃,將來一定是個肯吃苦、肯顧家的好男人,不像你爸。” “哈哈!丈母娘真的這麼說了?我小時候,隻要能吃飽飯就行了,哪有什麼零食和雞鴨魚肉吃,這些東西要過年才會有。至於酒,我體內天生缺酶,一喝就上臉,隻要一小杯黃酒,就可以把我變成胡蘿卜,所以萬不得已我是不碰酒的。煙麼,一方麵固然因為肺部動過大刀不宜抽煙,另一方麵是我從來沒覺得抽煙有什麼滋味。當年,戰友們非要我點一根煙試試,我抽了幾口便嗆得不行,隻好扔了。” “讓我再看看你胸口那道筷子一樣長的疤,好嗎?”史婉蓮躬起身並說:“我將來可不想胸口也有這麼長的一道疤。” “別想那麼多!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哇!你把冷空氣放進來了。乖,掖好被子,趕緊睡覺!明天一早我們就去塘楓村認祖歸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