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個人從寢室樓裡麵一步一步躺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徹底亮了,雖然看上去還是霧蒙蒙的,但能見度還是比剛才稍微好了一些。 伊子寧最終還是看了看自己,腳上已經被染成黑紅色的白鞋,她抿著唇,沉默了良久,最後喊了一聲夜巫黎的全名。夜巫黎被她那冷酷無情的聲音嚇得一個激靈,幾乎是轉瞬之間就轉過了頭,撲上去抱住了伊子寧的胳膊,對著她討好地笑了笑。 伊子寧對她的笑容視而不見,語氣異常平靜,裡麵隱隱約約帶著一絲殘忍:“如果你在遊戲通關之後不給我買一雙新的小白鞋,我就徒手掐死你,伊子寧都攔不住的那一種。” 此話一出,夜巫黎咽了咽口水,她把伊子寧的手抓得更緊,顫顫巍巍地表達自己的看法:“那、那確實還挺嚴重的哈?” 伊子寧沒回話,隻是盯著她瞧,笑而不語。 風祭此時此刻插了句嘴:“不是說這個遊戲通關的積分很高嗎?而且你們攻略組組長也會給你挺多獎勵的吧?買一雙鞋子應該是綽綽有餘的。” 夜巫黎聞言回頭望向風祭,表情很是復雜:“她的鞋是她哥給她買的高奢,價格、價格……讓我想想?應該抵我兩三年工資。” 風祭大為震撼:“現在外麵的鞋都已經貴成這樣了嗎?!” 夜巫黎瘋狂點頭:“對啊對啊!所以說把我賣了都還不起啊!” 伊子寧看他倆一個演逗哏一個演捧哏,麵上有些無語,她抬手點了點夜巫黎的額頭,語氣無奈:“所以為了防止這種事情,我穿的是【種子商城】裡售賣的,價值幾十積分的鞋。” 伊子寧的話音剛落,夜巫黎頓時歡呼。 伊子寧見她如此,又嘆了一口氣:“還有,我哥每次買東西,哪一次不是給你備一份?是你自己把它都掛在二手市場賣掉的,現在不要跟我裝可憐。” 見夜巫黎縮了縮脖子,伊子寧又張嘴準備說什麼。夜巫黎沒讓她把話說完,便開始大聲製止:“住口,我已經沒有錢了!要錢沒有,要命也不給!” 伊子寧沉默,她這回伸手彈了一下夜巫黎額頭:“想什麼呢?我隻是想說,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兒?” 原本還準備撒潑打滾的夜巫黎一下子被問住了,她憋了個半天,沒憋出個屁來,隻能故作柔弱地蹭了蹭伊子寧:“這個問題有待考慮。” 伊子寧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夜巫黎說出個有用的,於是她自己想了想,看向夜巫黎,露出了一抹頗為燦爛的微笑。夜巫黎被她看得頭皮發麻,驚恐得就差滿地亂爬,她嗷嗷直嚎:“嗚嗚嗚,子寧寶貝,你不要這麼看我!!我想就是了!!” 伊子寧表示並不相信:“如果靠你的話,黃花菜都涼的熱不起來了。” 夜巫黎被懟得不滿地撅起嘴,於是決定雄起,她在褲兜裡掏巴掏巴,最後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小紙片。 上麵的內容已經被火燎得黢黑,隻剩下一些模糊不清的字,勉強可以辨認出一些東西——學,一(叁),王曰。 夜巫黎把紙條抵到伊子寧眼前,興奮地開始邀功:“你看你看!這個玩意兒是我從411寢室的其中一張鐵架床底扣下來的!你看看這上麵殘存的字,這條線索應該是王昊天的。所以,王昊天這個人應該就讀於高一三班?” 風祭也湊上來看,他問:“為什麼不是高二或者高三,這麼肯定是高一?” 夜巫黎把小紙片疊好,又收回了口袋裡,最後才解釋:“雖然這張紙條已經被燒的差不多了,但是由於一二三這幾個字的字形並不相同,加上這個學校也隻有高中,並沒有所謂的初中聯合部,所以基本上就可以確定王昊天這個人就讀於高一三班。況且,校園暴力大多發生於受害者進入學校的第一年,並且往往伴隨受害者直到畢業。” 風祭很怪異地對這件事表現出了驚奇,他哦了一聲,點了點頭。 伊子寧沒說話,她對這個話題的參與度不高分析,在虛空中扒拉了兩下,試圖扯出彈框來。 夜巫黎懶得追究風祭的怪異之處,她轉頭去關心伊子寧:“怎麼了嗎?子寧寶貝?這個遊戲裡麵不能拉彈框的,你忘記了?” 伊子寧搖了搖頭:“沒有,這個遊戲不是可以接收信息嗎?我老板今天到現在為止都沒有給我發信息,我想看看他有沒有死。他現在一個人單住死了,我有點麻煩,不過問題不大,你可以繼續。” 夜巫黎挑了下眉,扒拉伊子寧的動作更緊,她繼續給風祭科普:“所以如果在校園暴力中,你沒有反抗的能力,你通常會被那些溫室的食人花給霸淩至死。” 風祭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他問:“那有什麼解決的辦法嗎?” 夜巫黎聳了聳肩:“那些辦法不外乎。讓老師幫忙調解,報警或者轉學,當然你如果自身足夠強大,你就不會遇見這些,畢竟到那時候隻有別人害怕你,沒有你害怕別人。不過,咱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嚴於律己就行。” 風祭了悟,他點了點頭。 伊子寧在他們兩個就著這個話題聊到天荒地老之前製止了他們:“這個話題先結束,回去私聊,我們現在的首要問題是:王浩天所在的高一(叁)班在哪幢教學樓第幾層呢?” “這個問題簡單,當然是看校園地圖,”夜巫黎回答的理所當然。 風祭立刻上前補刀:“地圖是缺失的,我剛才看過了。” 伊子寧和夜巫黎同時沉默,前者漠然地看了夜巫黎一眼,隨即露出一抹清淺的微笑,她問:“請問,你到底有注意過這個遊戲是什麼遊戲嗎?” 夜巫黎被問得精神大振,她晃了晃伊子寧的手臂,就地求饒:“其實我覺得我還可以搶救一下!我們可以去看一看第一棟教學樓的班級門牌號是什麼,然後以此類推得出高一(叁)班在哪裡!” 伊子寧的笑容並沒有收斂,她善意地提醒了一下夜巫黎:“很遺憾,我們寢室對麵就是一棟教學樓,但是你看見那幾個教室的門口了嗎?” 夜巫黎瘋狂點頭:“看見了!兩隻眼睛都看見了!” 伊子寧又問:“那你看見那幾個教室門前的門牌號了嗎?它們跟別的地方又有什麼不一樣的? 夜巫黎經過這善意的提醒,她定睛一看,原本準備脫口而出的沒字卡在喉嚨裡動彈不得,她開始無限期沉默,整個人看上去委屈巴巴的,像打了霜的小茄子。 風祭也看了看,他頓悟:“子寧小姐是小說,教室門口的那些門牌號是亂的,對吧?” 伊子寧欣慰地點了點頭。 但即便如此,風祭還是大感不妙,他大喊:“子寧小姐,孩子還小!不能動手!” 伊子寧溫和地一笑,然後出於一種“忍一步於心有愧”的概念,她揪著夜巫黎的後頸皮,把這整隻弱小無助但能吃的姑娘拖向了教學樓。 風祭在這個氣勢懾人的姑娘身後,一句話都沒敢說,隻得老老實實跟著。 伊子寧幾乎沒費吹灰之力就把夜巫黎拖到了教室門口,抓著後頸皮就把人姑娘的腦袋往上抬:“看見了嗎?這個門牌號?” 夜巫黎縮不起脖子,隻能老老實實地回答:“看、看見了。” 伊子寧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問:“那你現在還想說什麼?” 夜巫黎沉默,她隔了好半天才委屈巴巴地說:“我接下來一定好好玩遊戲,放過我吧!” 伊子寧見她如此,嘆了一口氣,自顧自地說:“這個教室的門牌號明顯是被別人剛從另一個教室裡換下來,安在這邊的。” 在後麵慢吞吞跟上來的風祭有些疑惑:“子寧小姐是怎麼看出來的?” 這回回答他的是夜巫黎:“很簡單,因為墻角的蜘蛛網。這幾天教室明顯年久失修,房頂上都掛著不少蜘蛛網,但是門牌上沒有,甚至連灰塵都沒有沾一點。雖然那位仁兄十分細心地一樓所有的門牌或多或少的都打亂,擦乾凈了,但是他沒有辦法讓蜘蛛網在一夜之間結出來。” 風祭懂了:“所以隻要是沒有看見蜘蛛網的,就可以知道那個人有沒有換過門牌?” 他這個問題一出來,在場的兩個姑娘同時搖了搖頭,搞得風祭滿頭問號。他有些不理解,直到伊子寧跟超人一樣,踩著墻上去把兩個接近三米高的門牌號掰了下來,又交換著安了回去,他才頓悟。 這些門牌號可以摘也可以拆更可以裝,誰知道眼前的教室的門牌號是不是原來那一個呢?萬一教室前的門牌號是原來的呢? 夜巫黎看他理解了,很是欣慰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故作神秘的從口袋裡麵掏巴掏巴,最終撈出來一個玩意兒:“看!木頭人!” 三連沉默,最後還是風祭出聲打破尷尬:“可是它不是沒電了嗎?” “我不管,我說它有它就得有,”夜巫黎這一回非常地任性,但躺在她手掌心裡的木偶人可不太慣著她,即便她的劇烈搖晃,也沒有要動的意思。 此時此刻的夜巫黎顯得非常得好脾氣,她又從褲子口袋裡麵掏巴掏巴,最後從裡麵取出來一根小小的人類指骨:“看法寶!” 她略顯興奮地笑了笑,一邊笑一邊念南無,但沒等她念完,一聲咚就在教室門口響起,格外清脆有力。 木偶人猛地掙紮了起來,若非被夜巫黎捏著,估計能直接一蹦三尺,它破口大罵:“他奶奶的,你怎麼不按套路出牌?不是唱一段敲三下嗎?!” 夜巫黎麵上十分無辜:“我怕你不起來,換個獨特的方式叫你。” 木偶人十分無語,它想耍賴,說自己已經沒有電了,但迎接它的仍舊是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啪! 頓時,木偶人被夜巫黎摔在地上,連身都翻不動,它委屈巴巴地控訴著夜巫黎對它的暴行:“靠,你不講武德!” 三個人全都不為所動,一起麵無表情的低頭盯著它看,沒有人在乎木偶人的感受,有兩個甚至遞上了打火機。即便到了此時,木偶人還是在堅定不移地大喊:“比起我不是人,你們是真的狗啊!作為《寂靜之地》最勇敢的遊戲角色,我一定會遵守自己的道德底線的,我遊戲角色永不為奴!” 伊子寧聞言麵無表情:“做了它。” 夜巫黎眼睛一亮:“是!保證完成任務!” 夜巫黎彎腰又把木偶人撿了起來,她微笑的接過風祭恭恭敬敬遞來的打火機,然後按下了扳機。 被當成烤羊肉串兒的木偶人沒撐到兩秒鐘就投了降:“我說!我說!你們有本事把我腦袋薅下來啊!燒我電路算什麼本事?!” 夜巫黎把木偶人從打火機上移下來,深情款款同它講話:“不,我們隻是為了讓你突破作為木偶人的極限而已,由此證明你沒有電也是可以活動的。” 木偶人吼得聲嘶力竭:“不需要!!” 伊子寧聽不下去了:“你說不說?” 木偶人委屈巴巴:“我都說了,我說啊!” “那你快說,”伊子寧催它。 木偶人試圖談條件:“要不這樣,你先撒開我的電線?” 伊子寧頓時不想聽了,隻給了夜巫黎一個眼神,示意眼前人把這玩意兒燒掉。夜巫黎頓時領悟,她甚至有空拋了個媚眼兒,然後又去燎木偶人的電線。 木偶人這回連屁都不敢放,說話也開始直奔主題:“我說!!在三號教學樓二樓中間的那個教室!!故事的源頭就在那兒!!我說的是實話!我真的不騙你們!如果我是騙你們的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就把自己的電線燒了!!” 夜巫黎狐疑地看了木偶人一眼,勉勉強強地信了它的話。 此時此刻,風祭很是不當人,他提示道:“既然它現在活了,我們要不要問問它叫什麼名字?與其我們在那裡瞎猜,倒不如讓它自己說,先說來的還快。” 兩個姑娘對視了一眼,算是同意了他的話。 木偶人掙紮得比剛才還要厲害,它開始撕心裂肺地大吼,什麼也不肯說,直到片刻之後,開始當復讀機。 “係統錯誤……係統錯誤……” 緊接著木偶人的眼珠子不規則的亂轉了幾圈,再一次失去了動靜。 夜巫黎挑了挑眉,用打火機撩了撩它的電線,確認了一下,它木偶人是真的沒有動靜之後,才頗為惋惜地感嘆:“可惡啊,真死機了!到手的工具人沒有了!” 風祭和伊子寧也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 三個人打了眼神,正準備趕路,身後突然就響起了一道聲音:“不好意思,各位親,能否不要打擾遊戲角色正常工作呢?” 夜巫黎抬起的腳一頓,她轉過身,尋著聲源去看,就在他們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隻鵝黃色的兔子,正用黑漆漆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們看。 見他們望過來,那隻兔子頗有禮貌地站起來鞠了個躬,開始自我介紹—— “你們好,我是這個遊戲的管理人員,我叫梵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