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劍穿透布遊的身體後,他睜開了眼睛。 “又敗在那一招之下了。” 是的,布遊又一次被最後出現的那個雙手持劍的人打敗了。 布遊把蓋在頭上的薄被掀開,一縷沒有任何溫度的陽光從窗戶沒關嚴的縫隙裡射進來,那是初升的太陽在彰顯自己的力量。 布遊鋪好床後走出房間,看著陌生的院子又退了回來。 他一時之間不知自己該做些什麼,能做些什麼,於是隻好坐在桌前為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將水杯拿在手裡,並不喝水,隻是打量起自己呆了一宿的房間。 約莫是一刻鐘過後,有人推門而入。布遊聽見動靜,立馬將水杯送到嘴邊,開始慢慢地喝水。 布遊一邊喝著水一邊側過頭來,隻見來的是兩個女孩。除了青月外還有一個圓臉少女——正是昨日第三幅畫像上的二小姐。 布遊連忙放下茶杯,起身行禮:“見過二小姐。” 蘇婷笑嗬嗬地走到布遊旁邊坐下:“你也坐著吧,早上月月和我說你昨天夜裡醒過來了,這可把我高興壞了。” 她聲音圓潤輕柔,像是雨打在葉子上,叫人心裡很舒服。 布遊低頭回道:“多謝二小姐掛念。” 青月把手裡的餐盒放到桌子上,從裡麵端出早飯和一碗藥。 蘇婷開口道:“你先坐下吧,把藥喝了,我們再一起吃點東西。” 布遊坐在離蘇婷最遠的位置:“多謝二小姐。” 而後他拿起藥一飲而盡,將碗放下後,他把雙手放在腿上並不去吃桌上的早餐。 青月在蘇婷旁邊噗嗤一聲笑出來:“你怎麼變得這麼拘謹,是不是我們小姐太好看了?” 布遊低下頭:“二小姐昨日救奴才一命,奴才對二小姐隻有無盡的尊重與感激,別無他想。” 蘇婷狡黠一笑,臉上兩隻小酒窩好看極了,她悠悠開口:“你不用在我麵前以下人自居,月月告訴我了。你是被拐來的奴隸,而且你隻有十二歲的心智對不對!” 布遊看了看青月,眼中露出些許惶恐。 青月連忙開口道:“沒關係的,小姐不會告訴別人的。” 布遊這才點了點頭。 蘇婷打量著布遊,在他的右眼上明顯多停留了兩眼,思量了一陣後,開口道:“你以後喊我婷姐吧,跟著我混,我罩著你。” 蘇婷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豪邁,雙手叉腰。她站起身子把一隻腳踩在凳子上,頭微微揚起,活脫脫一幅混世小魔王的樣子。與剛進屋時的嫻靜判若兩人,叫人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布遊看著她突然明白為何青月會自來熟了。 蘇婷見沒人接話,保持了一會兒姿勢後便拉著月月坐下來,三人開始吃起早飯來。 蘇婷吃起飯來一點不講究,直接用手從青月手上搶走最後一個包子塞進嘴裡,含糊不清的對青月喊道: “嗚,昨天我小考沒過,孝文先生罰我在家修煉,直到姐姐去大澤府參加選拔我才能出門。臭月月,都怪你沒有早點提醒我,我罰你不能吃這個包子。” 青月委屈的癟癟嘴:“小姐,是你自己不上心,你還怪我。” 蘇婷假裝沒聽見青月的抱怨,轉頭對布遊說道:“你一會兒和我一起去找孝文先生吧,他是四羽的靈修,沒準有辦法可以治療你。” 青月聞言也看向布遊,眼裡有些欣喜。 布遊看著二女,本想點頭答應,但話到了嘴邊又變成了推辭:“多謝婷姐的好意,不過我不能再給婷姐添麻煩了。” 蘇婷一手拍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另一隻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大聲喊道:“不麻煩,你喊我一聲婷姐,那就是我的小弟了,你放心,婷姐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 青月在一旁拉了拉蘇婷:“小姐,夫人說了,大家閨秀應該要低聲細語。” 蘇婷眼珠子轉了兩圈才氣餒地道:“好吧,讓我們接著裝一個大家閨秀吧。” 蘇婷又轉頭對布遊說道:“我裝大家閨秀,你要裝大人,不能讓別人看出來你隻有十二歲知道嗎?我把你從段管事那要過來,他心裡肯定有點不高興,要是讓他知道你看著挺高大其實是個小孩,他一定會趕你走。” 布遊點點頭,眼中滿是堅毅:“我知道了婷姐。” 原本的拘謹,在此刻,被蘇婷的熱情給消融的無影無蹤。 蘇婷點點頭,以一種很老道的口氣說道:“小遊啊,你以前一定受了很多苦。從今以後跟著婷姐和你月姐,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布遊站起身來對蘇婷和青月一拜:“婷姐、月姐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青月掩嘴一笑,蘇婷則上前雙手扶起布遊:“小遊!” 布遊抬頭,眼中似乎滿是熱淚:“婷姐!” 兩人無言相視,似乎下一秒鐘便要結為異姓姐弟。 青月實在忍受不了了,上前打斷二人。 “小姐,你再不抓緊就該遲到了,孝文先生又要罰你了。” 蘇婷聞言身軀一震,一言不發拉著布遊就往外走,青月喊門口的另一個丫鬟來收拾餐具,自己也快步跟在兩人後麵。 等幾人來到聞朝亭時,就見一個麵白無須的精瘦中年男人正和一穿著紫色緊身衣、紮著高馬尾的女孩說著什麼,兩人身後還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少年。 蘇婷走上前去,恭敬行禮。 “先生早上好。” 孝文先生微微一笑:“婷婷來了啊。” 那身材魁梧的少年傻嗬嗬地一笑,咧著大嘴地對蘇婷道:“婷婷,好久不見,你又變好看了。” 蘇婷撇撇嘴:“娘娘香,你別和我說話,一大早看見你就煩。” 青月低聲對布遊解釋道:“那中年男子是孝文先生,夫人請他來教導公子和小姐們修煉。魁梧少年叫魏香,小時候我們還住在城裡的時候,他經常來蘇府玩。有一次小姐搶了他一隻雞腿,他哭哭啼啼跟在小姐屁股後頭一整天,從那以後小姐就喊他娘娘香,而且很討厭他。孝文先生旁邊的女孩就是大小姐,你應該已經見過她的畫像了。” 在青月說話間,大小姐蘇瑛開口對蘇婷說道:“小妹,不得無禮,魏香是我專門請來幫我準備大澤府的選拔的,你是主人,應當好好招待他才是。” 蘇瑛的聲音很有磁性,讓聽到的人像是被微弱的電流擊中一般,布遊不由地抬頭偷偷看蘇瑛的樣子。 隻見她瓜子臉,一雙大大的丹鳳眼水靈靈的,光潔白皙的額頭像是冬雪一般乾凈,一顆芝麻大小的美人痣點在蘇瑛右眼旁,增添了幾分魅惑。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張櫻桃小嘴,上嘴唇是少見的心形唇,薄厚適中,讓人有一嘗芳澤的沖動。 哪怕是已經見過大小姐的畫像,布遊此刻還是被蘇瑛的美貌所震撼,直到青月拉了拉他的衣擺,他才回過神來。 少年的心總是那麼輕易地為美麗的異性而搖擺。 蘇婷麵對姐姐的教訓,倔強地側過頭去,並不言語。 魏香見狀連忙對蘇瑛說道:“瑛姐,不要緊的,這是我和婷婷之間獨特的相處方式。朋友之間本就該隨意些,沒必要太講究。” 魏香話音剛落,就聽見一個帶著幾分欣喜的厚重的聲音傳來:“魏香哥,你啥時候來的!” 布遊側頭,就見一個身高一米六五左右,體重目測在180斤上下的少年快步走來,正是白渠蘇家的小公子蘇想。 蘇想走到聽朝亭中先是向孝文先生行了一禮,然後就和魏香來了個重重的擁抱。 魏香高興地說道:“我昨晚就和師父一道到你們家了,你們那時候都睡了,我就沒去找你們了。” 蘇想聞言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你師父也來了,他現在在哪呢?” 青月向布遊解釋道:“魏香他們那一脈都是武夫。公子小時候就胖,夫人就想讓魏香的師父教他武功,希望能幫助他瘦下來。魏香那一脈的功夫需要在毒蟲罐子裡忍受毒蟲的叮咬,可公子打小就怕蟲子,更別說蜈蚣蠍子這類一般人都接受不了的毒蟲。結果練功的時候公子一直逃,魏香他師傅一手拿著蜈蚣、一手拿著蠍子在後麵追。那段時間總能聽到公子鬼哭狼嚎的叫聲,但公子不但沒瘦,反倒更胖了——那是被毒腫了。後來公子也就沒有再去隨魏香他師父練功了,但他每次一看見魏香他師父就怕的要命。” 魏香搭著蘇想的肩膀:“我師父應該在和你娘說事,他說完以後直接就走了,不會來這的,你放心吧。” 蘇想聞言這才舒展了眉頭。 孝文先生從懷中拿出一塊圓形白玉,對幾人說道:“你們散課後再敘吧,現在要開始今天的課程了。蘇想,你先來,用這塊開靈石,溝通你的靈,讓我看看有沒有進步。” 蘇想接過開靈石,將其貼在額頭上,閉上眼睛,似乎是在祈禱。 一隻魚從聽朝亭外的湖裡躍出,在空中撲騰兩下,又落入水麵。 青月悄悄地對布遊說道:“你是不是什麼也沒看出來?那是正常的。公子是一羽感靈境,隻能不斷建立與靈的聯係,而不能施展靈術,我們普通人是感知不到周圍靈力波動的。小姐是二羽引靈境,可以施展靈術,到時候你就能知道靈修的手段了。” 布遊仰望著南邊空曠湛藍的天空,點了點頭,誇贊道:“月姐姐,你不止是長得好看,而且懂得還多,我真崇拜你。” 青月聞言臉上露出了嬌羞的笑容,雙手背後緊緊握在一起:“哎呀,你說的這是什麼大實話呀。我就是天天陪著小姐修煉,所以才耳濡目染了一些皮毛而已啦。” 青月不知道的是,此刻布遊的眼中,準確的說,應該是布遊空洞的右眼中,南邊那萬裡無雲的天幕裡出現了一點微弱的紅色熒光。 那塊開靈石似乎是承受了某種壓力,上麵有裂紋浮現。終於,在某一個瞬間,開靈石完全碎裂,碎片化煙,隨風消散。 蘇想睜開眼,撓了撓頭:“先生,我還是隻能模糊的感到我的靈,每當我想和它建立更深的聯係的時候,就會有一種無力感。” 孝文先生看著麵前的蘇想,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認為靈是什麼?” 蘇想欲言又止,看了看自家兩位姐姐,又瞟了兩眼魏香和孝文先生。 孝文先生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顧慮,鼓勵道:“大膽說,這個問題也沒有什麼標準答案,說說你的想法就好。” 蘇想深深呼出一口氣,低聲道:“我認為靈是一種有智慧的生命,她無色無相,無質無量,但有性別之分。” 孝文先生麵露好奇之色:“哦?你認為靈無色無相,那為什麼會有性別之分呢?” 蘇想認真地說道:“我每次感靈的時候,她都不咋搭理我,隻有我用開靈石的時候,才能模糊感應到她。這不正和書上說的春風樓裡的姑娘一樣嘛,你沒錢時候她不會正眼瞧你,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你掏出一兩銀子的時候她會陪你喝杯酒,你把一錠金子扔到她麵前,她二話不說就會主動撲到你懷裡。先生,我覺得我之所以沒有感靈成功,就是因為開靈石不夠!隻要有更多更高質量的開靈石,我一定能成功感靈,突破到二羽!” 蘇想一臉興奮地向眾人說著,絲毫沒有注意到孝文先生臉上的黑線。 蘇婷好奇的問道:“春風樓是什麼地方,為什麼那裡的女孩見到金子會撲到你懷裡,是想從你懷裡找到更多的金子嗎?” 蘇想猥瑣地笑著道:“書上說春風樓是男女互訴衷腸之地,隻要有錢,就會有姑娘願意和你坦誠相見,與你一道探討生命的秘密。” 大小姐蘇瑛抬腳把流著口水的蘇想踹到了湖裡,氣憤地說了一句:“讓你讀聖賢書,你就隻會看這些糟粕!” 魏香連忙跑過去把蘇想從湖裡撈出,語氣平淡地說:“春風樓原來是汙穢之地,書上有沒有說春風樓在哪裡,我要去拆了它。” 蘇想搖了搖頭:“那本書是個老頭寫的遊記,他說春風樓在鹿河城。但我從沒有聽過這座城,所以我懷疑是假的。” 魏香接著義正辭嚴地道:“既然如此,你回頭把那本書給我。我來銷毀它,不能再讓它毒害你。” 亭中幾人盯著魏香不說話,臉上都寫著我看透你的小心思了。 魏香被盯的不好意思,吹著口哨看向湖裡:“你們看,這湖水這麼清澈,喝起來一定有點甜。” 孝文先生不再看魏香,轉頭看向蘇婷:“婷婷,你認為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