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河穀商人(1 / 1)

揮劍舞塵埃 工夜 4617 字 8個月前

子夜,地下河穀盡頭,四周漆黑如炭,一幢高腳樓裡燃起了燭火。窗前映出兩個人影,一左一右,忽明忽暗。此時一片萬籟俱寂,二人卻竊竊私語。   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不用多說了,我早就看他不順眼,這件事我來辦,你大可把心放進肚子裡。”   “一定要讓他不得翻身,他的貨我可,可吃定了。”   “你怎麼一激動就口吃。這個我知道,他總以為自己是經商奇才,平日裡讓你我吃盡苦頭,還對你百般羞辱。你的消息不會有錯吧?”   “千真萬確,我可是花了大價錢。就在兩日後,他所有的貨,將,將一文不值。終,終於等來這一天,他的一切都會是我的!”   “包括他的那把劍?”   一聲奸笑隨即變成了一陣狂笑在空穀裡回蕩。   …   日頭高懸,磨坊鎮街邊酒肆人滿為患。店外排隊等候的食客,本來等得很不耐煩,卻突然被街頭的喧嚷吸引,紛紛上前圍觀。喧嚷聲越來越大,火藥味也愈發濃烈,圍觀的人已經圍得水泄不通。   圈子中央,一片狼籍。河穀商人白景,懷抱佩劍,立在原地,正被兩個粗曠的獨臂男子放聲辱罵。   “鄉親父老,河穀商人百年的鐵律,不賣假貨。可他,隻會舞劍的怪胎,僥幸成了商人,卻在此大言不慚,說自己從不賣假貨。他賣的劍法卷軸,套在手臂上非但沒有生效,反而直接鎖死,我哥倆隻能斷臂求生。姓白的,今天一定要你血債血償。”   鬧事者怒氣沖天,但商人仍沒有理會,他從一堆卷軸裡,拿起那條被卷軸鎖死的手,斷手還在滲出黑血,前排圍觀的人直呼惡心,紛紛退後。   “姓白的奸商,你倒是說句話啊?別拿這玩意膈應大家夥。”   “大哥,他這是做賊心虛,無話可說。可憐我還想成為一名劍客,能夠縱橫天下,登上劍閣,青史留名。現在無端端沒了一隻胳膊,我的人生徹底完啦。”   “少廢話,就算沒了卷軸,隻能用常人招數,咱們兄弟一起上也能卸他一條腿!別忘了,他的劍可是擺設。”   話音未落,兄弟二人已經起身揮劍,猛撲上前。商人由於拿著斷手,閃躲不及,左手被兩兄弟劃出一道血痕,又被腳下卷軸絆倒在地,吃了滿嘴的灰塵,斷手甩將出去,佩劍卻仍護在胸前。   人堆裡的幾個同行商人見狀,急地咬牙切齒。   一個禿頂商人吐了口唾沫,責問道:“白景,起來反擊啊,就算你隻會舞劍,難道還要把河穀商人的臉麵丟盡不成?”   “是啊,咱們河穀商人的另一條鐵律,被刁難,應以劍還擊,遇賊人,必以劍誅之。你小子難道要一下子違背兩條?”   “依我看,白老板驕縱慣了,如今被人戳穿麵目,自以為顏麵掃地,於是主動給這兩兄弟泄憤。至於商會鐵律,他本就嗤之以鼻,從他來到此地起,我們本地商會在他眼裡,就是個棒槌。”   此話一出,圍觀百姓炸開了鍋。白景倒地時,正好撞在了卷軸上,被金屬棱角刺傷了背部,簡直是椎心之痛。但他深知自己必須咬緊牙關,不能露出半分痛苦。   他試著撐起身,當空的日光太過刺眼,他用手遮擋,卻瞥見綻開的血口,遂即襲來一陣眩暈感,他怕鮮血。   烈日下,獨臂兄弟麵目可憎,張牙舞爪,仍在步步緊逼。白景定神之後,索性退到了墻角。   因為在陰影裡,沒了日光乾擾,兩兄弟持劍的手完全暴露,所有細節盡收眼底,這讓他終於找到了還擊的關鍵之處。   此刻圍觀隊伍裡人聲鼎沸,有人交頭接耳,有人指指點點,有人幸災樂禍,有人大驚四色,有人竟漏出吃人的麵孔。   指責唾罵聲逐漸占據主流,使得獨臂兄弟更加肆無忌憚。   在嘈雜聲中,白景聽到仍有替自己辯解的聲音,不過讓他感到無奈的是,這些辯解之人也被群起而攻之。他從雪原漂泊至此已兩年有餘,看過太多人心險惡。   行路難啊,又該離開了。但在離開之前,他不能不理會這一切。因為眾口鑠金,仍為自己辯解之人,都是俠肝義膽,一定不能讓他們寒心。   是時候還擊誅賊!   “奸商,怪胎!剝奪他的商人資格,滾出南部平原!”指責聲逐漸失控。   忽然一聲啼鳴,一隻蒼鷹劃過長空,引得眾人抬頭。白景忍住劇痛,在啼鳴消失之前,他利劍出鞘,用力擋住了兄弟倆的重擊,他感覺劍在手中震顫,眼前這二人雖是普通招式,卻已經下了死手。   獨臂兄弟未做防備,被劍的力道反彈,一個踉蹌站立不穩。他們不曾料想,眼前這位商人即使無法激活任何卷軸,隻能拔劍起舞,看起來更是羸弱不堪,卻有如此力氣。   更讓他們意外的是,在二人調整重心的瞬間,白景已經揮劍向前,旋轉起舞,卷起塵土,在電光石火之際,兄弟倆的劍被挑起,旋即插入了一旁的房簷之上。   眾人被飛揚塵土嗆到,連忙捂住口鼻,在獨臂兄弟倆惶恐時,四下裡除了幾聲咳嗽已然鴉雀無聲。   白景目光如炬,終於開口。   “各位同仁,我們河穀商人的鐵律,一字千鈞,背後是百年以來無數商人的性命,白景謹記在心更是義不容辭。   第二條‘被刁難,應以劍還擊,遇賊人,必以劍誅之',今天被這兩名賊人刁難,不誅二人,天地不容!”   圍觀者又炸開了鍋。   “奸商!斷手都在這裡,你如何反咬一口他們是賊人?”   “你的卷軸鎖死了胳膊,還鎖死了他們的誌向,簡直殺人誅心!”   “他隻是舞劍就能挑起別人手中的佩劍,果然是怪胎!”   白景用劍挑起斷手,恰好扔在圍觀眾人和獨臂兄弟之間。他冷笑著回應道:“首先,河穀商人的劍法卷軸都是從劍閣而來,並且由平原執政官統一核驗,再封官印。   客人在我這裡選好卷軸,會從商會統一寄出新品,中間過程幾乎不用我插手。如果說我賣的是假貨,那豈不是在說劍閣無道、執政官無眼、或者商會無良?”   “姓白的,我們的卷軸就是從你這攤位取的,你又狡辯!”   “不是的,白老板和我們的路子確實不一樣,他的確不沾手貨物,說是為了保證正品。”禿頂商人站出來反駁,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附和。   “第二,這斷手上的卷軸根本就沒有官印。按平原律法,私自抹除官印者,熔鑄佩劍,永世不得持劍。無論卷軸是不是這兩名賊人的,都該誅之!   第三,先不說本應有兩條斷手,就說現在這一條,也不屬於這兩名賊人之一!”白景聲若洪鐘,兩賊人已然麵無血色。   人群裡有好事者叫道:“卷軸確實沒有官印,可這胳膊不屬於他二人,又如何見得?”   “看長短!這兩賊人和我一樣,都是從北部雪原而來,我們雪原人雙臂修長,遠不是地上這隻斷手所及。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雪原天寒地凍,持劍之人又必須雙手,常年凍傷,手上一定會有傷疤,可這隻手,光潔無痕,倒像是平原人的!”   “不,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不,別聽他胡說八道,我們是平原人!”   兩賊人慌忙辯解,卻被身後的孩童揭穿:“他們的手上真的有傷疤啊!”   圍觀眾人突然意識到自己被玩弄,都摩拳擦掌,怒目圓睜,擺出一副吃人的架勢,開始圍起兩名賊人來。   “白老板,既然已經還擊,還不趁此時誅殺二人,以正視聽,以儆效尤。我等被這些賊人戲耍,真是丟盡了河穀商人的臉!”   還未等禿頂商人吐出唾沫,白景一個箭步向前,拔劍起舞,弄起飛塵,兩個獨臂賊人見勢不妙,拔腿就跑,卻被百姓圍堵,飛塵之中隨即傳出兩聲慘叫,一場鬧劇結束了。   白景收劍,看了眼斷手上的卷軸,還想反駁自己並非怪胎,但見人群很快散去,仿佛這一切從未發生過一般,他搖了搖頭,任何解釋都是徒勞,他早該對此習以為常。   好在自創的舞劍劍法終於派上用場,白景深吸一口氣,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他收拾心情,開始整理地上散落的卷軸。   忽然他停下手中動作,預感到一絲不對勁,但就是想不出是哪裡。   很快預感被驗證,在退卻的人群裡,跑過來一個人,他神色慌張,揮手招呼。大叫著:“白老板,出大事了,你存在商會的貨,被扣押了!”   “你說什麼?憑什麼!”   “有人把你賣假貨的消息捅到了聯席會,說你違反了商會鐵律!”   白景扔掉手中的卷軸,嘴唇發白,彼時的背部又開始作痛,他拄著劍,身體微微顫抖。他隱約意識到自己掉進了一個連環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