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鐵馬冰河入夢來(1 / 1)

揮劍舞塵埃 工夜 3548 字 2024-03-16

“景兄,怎麼有一股燒焦的味道,外麵該不會是著火了吧!”   白景定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瞳孔放大,像是被三聲胡笛勾去了魂魄,任憑身邊的蘇世使勁搖晃,他都猶如石化一般。   胡笛的確勾住了他的魂,他仿佛站在麥田圈裡,周圍迷霧籠罩,石碾之下,一條藤蔓破土而出,藤蔓之上掛著漫天紅燈籠。   他內心深埋的遙遠記憶無處可藏,全被點亮,隻是被燈籠照得血紅。   在迷霧裡,他又看到那柄長刀從看不見的地方刺出,生生插進一堆肉裡。滾燙鮮血浸濕外衣,在白雪表麵融出道道血流,無聲地蔓延開去。   他在血泊之中,拚命拉住這堆肉的手,哭喊嚎叫,可鐵馬之上的鬼靈卻根本不看他一眼。   屋簷下的燈籠在風雪中搖晃,他目睹著持節鬼從鐵馬上一躍而起,重重落地,卻踏雪無痕。然後默默走向另一堆肉邊,從肉裡翻出一把帶血的劍,劍紋早已模糊不清。   鬼靈沒有半點猶豫,直接將劍輕輕折斷,又用力抹去劍紋,然後將斷劍隨意丟回那堆肉裡。   在鐵馬踏穿冰河的灰夢裡,白景已經聲嘶力竭,他不忍再看那堆肉。在被持節鬼的長柄刺刀刺中前,自己的養父還完整的存在過。   持節鬼是塵埃大陸揮之不去的夢魘。   起初,它們隻在西部高原出沒。雖身披帝國戰衣,騎乘重甲鐵馬,卻反而屠戮帝國軍隊,被塵埃人一度以為是帝國叛軍。   可它們屬於死靈的一種,因為對劍秩序充滿怨念,因此四處遊蕩,所遇持劍之人,都被其斬殺殆盡。   十幾年前,白景的養父刷出了劍紋,卻不幸被持節鬼追蹤,即使養父學會寒來劍法,可以亦人亦劍,反抗到底,卻仍死在了持節鬼的長刀之下。   死時形態未分,最後竟成了幾堆爛肉。從那時起,白景便恐懼一切鮮紅之物。   他的養父直到臨死時都想不明白,這些持節鬼竟從西部高原來到雪原。原來在帝國衰落的那一刻起,世界也隨之崩壞。   而十幾年後,帝國叛軍已經在平原之地肆虐,幾乎無人可擋。白景被突來的號角聲驚醒,他終於回過神,卻見蘇世臉色煞白,木然地指了指頭頂。   白景朝上看去,原來這大倉房梁不知燃燒了多久,已經快要塌下來。   “景兄,房梁快掉啦,再不想辦法出去,我們隻有兩個死法,要麼被濃煙熏死,要麼被這房梁砸死!怎麼辦,可憐我還沒有孝敬父母,還沒到過大都,還沒鑄出一把劍,就要命喪此地啦!”   “可出去了,還會有一種死法。”   “你在開玩笑吧,我都聽到了,外麵到處都是刀劍廝殺聲,出去之後咱們可以趁亂逃走啊!”   “知道尋獵團遇到了什麼嗎?帝國叛軍!三聲胡笛響起,用不了多久,整個刈麥埠將死屍遍野,我們也難逃一死。”   “景兄,你真傻還是假傻,你現在有劍嗎?”   白景搖搖頭。   “我有劍嗎?肯定也沒有。持節鬼專殺持劍之人,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些,咱們肯定安全。我的媽呀!”   白景剛有些恍然大悟,卻被頭頂吱呀一聲巨響嚇了一跳,眼見房梁斷裂,帶著火焰正往下落。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用力撲倒蘇世,借助地上的枯草堆,依靠慣性硬是滑到了墻角。   但熊熊燃燒的木梁傾塌在地,很快將周圍的枯草點燃。白景心裡咯噔一下,心想這次真的是插翅難飛了。   他趕緊起身,開始清掃腳下的枯草。被壓著的蘇世疼的呲牙裂嘴,剛想叫罵一聲,見到枯草越燒越旺,也和白景一起清理枯草。   他二人手腳並用,很快清出一條隔離帶,但在蔓延的火舌麵前,這樣做也隻是杯水車薪。   “景兄,必須得想辦法從這裡出去,煙霧太濃了。”   二人捂住口鼻。隔離帶多少爭取了一點時間,他們透過火光看向四周,這大倉中除了枯草,什麼也沒有。   而且墻上的天窗開得太高,沒有墊腳之物,根本上不去。就算能上去,他們也沒法判斷天窗能否打開。   “蘇世,還記得我剛才和你說的話嗎?”白景開始咳嗽起來,濃煙越來越濃,他感覺快要窒息了。   “記得!你說你以前,經常發現自己突然無師自通學會很多技能。即使沒上過學也學會了算術,所以你才可以經商。景兄,我信你說的,這些都是你的秘密,所以才要在臨死前告訴我。”   “不是的蘇世,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就是想讓你明白,我隻會舞劍,成不了劍客,可能就是天意。冥冥之中,總有一股力量在阻止我,讓我無法激活卷軸,看不懂劍法,也不能持劍殺敵。今天又再次讓我遇到了持節鬼,可沒了劍,我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更不用說給養父報仇。真是可悲!”   “我的景兄,都火燒眉毛了,就別自怨自艾了。留得青山在,今日叫你碰到持節鬼,就是要讓你懂得什麼叫做韜光養晦,什麼叫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就算想體驗快意恩仇,也得延遲滿足一下嘛,我的媽呀!”   此時躲在角落裡的二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蓬頭垢麵,在濃煙之中幾乎看不見彼此。這一次不再是房梁傾倒,而是殘破不堪的屋頂被整個掀了起來!   濃煙沖散,他們這才隱隱看到,原來在另一條房梁上,竟然還藏著另一個人!   還沒等二人反應,屋頂上的破木碎瓦,如下雨一般稀裡嘩啦砸落,他二人躲閃不及,隻能盡可能縮進墻角,麵前的空地很快就堆滿了瓦礫。   可當他們剛想慶幸沒有被砸傷,在濃煙和灰塵交雜的混沌中,一束白光竟然從房梁上沖出,朝著二人躲藏的墻角飛撲而來。   “這是!拍賣行的那束白光!不會吧,我隻是摸了一下手稿,它就鍥而不舍地跟我到這裡……”   蘇世幾乎要哭出來,他見識過這白光的能耐,鑄劍師的雙手一瞬間就沒了,真是後悔沒忍住去摸了手稿啊!   可就在白光離二人隻有一步之遙的當口,一桿長柄刺刀從煙塵中鉆了出來,這長刀快如閃電,竟攪起滾動的煙塵。   隻見這白光忽然現出人形,隨即雙腳觸地,用劍身彈開長刀,又化為白光沖出,這一番動作都在片刻間完成。   長刀方向偏移,撲了個空,接著一路穿刺,撞到了高墻上。這土墻早已被高溫炙烤許久,已然承受不住巨大的沖擊力,在微微傾斜後轟然倒塌。   白光徹底消失了。他二人戰戰兢兢,已經站不起身,隻剩下最後一口氣。值得慶幸的是,高墻倒塌,反而給他們鋪開了一條生路。   他們對視一眼,就這樣相互攙扶著,踩著土堆,躲開烈焰,踉踉蹌蹌從一堆殘垣斷壁中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