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風(1 / 1)

弒星神 德格林 4991 字 2024-03-16

一盤暗黃色的像是嘔吐物一樣的粘稠物被監管者從那個窄小的洞口丟了進來,在他粗魯的動作之下,有幾顆好似黃豆的東西在果凍狀的透明物質包裹下灑了出來,這時候,思林才知道監管者帶來的是食物,而不是某種想要殺死他的毒藥。   因為極度的饑餓,強忍著心理上的不適,思林還是把鐵製的餐盤從地上捧起,用手扒拉著將這味道難聞,口感極怪的黃豆湯飯吃下,在吃下兩口後,他犯惡心地將剛剛入口的食物吐了出來——這簡直難以下咽!   “嗬嗬嗬嗬......”一陣嘲笑般的笑聲從對門傳來,這時候負責分發食物的監管者已經走遠。   思林一手抹去了嘴邊殘留的湯渣,他再次趴在了鐵門的下麵,看向對麵,叫喊道:“你並不是阿諾維塔人對不對?我能夠聽出你的口音,你的口音並不像是阿諾維塔的住民,你可能來自東境的某個神秘國度,或是某個棲息在朵納高原的遊牧民族!”   隻有沒有經受過世界語教育的人,才會在說世界語時發出那種像是野豬哼嗆聲一般古怪的音調。   在對門的陌生人說出第一句話的一個小時之後,思林才反應過來,他從沒有在阿諾維塔城中聽過這種口音,這證明對門的那個人並不屬於阿諾維塔,這是一個極為恐怖的事實。他無法猜中這人的來歷,但卻能夠知悉,塔牢之中被關押的不僅僅隻是生活在阿諾維塔的子民,還有來自世界各地的人。   陌生人並沒有回應思林的話語,而是撿起了那盤黃豆湯飯,狼吞虎咽地將其吃進肚中,當那個餐盤重新落地,被他推出門外後,思林看到的是一個光滑得沒有一滴汁水殘留的銀色鐵質碟子。   思林難受地想要再次乾嘔,但他忍住了。為什麼這個人能夠將這種醜惡得不像食物的東西全部吞進腹中,而且還發出一聲飽嗝?!思林以為是自己曾經的生活太過幸福了,所以內心下意識地覺得這份食物十分的難以下咽,也許它的味道並沒有這麼難吃呢?   抱著這個僥幸的心理,思林再次捧起了身旁地上的餐盤,嘗試著將一口凝結成果凍狀的黃豆拌飯吞進口中。   不出兩秒,他就將嘴裡的東西用力吐掉了,他吐著舌頭,不敢置信這種東西能夠被稱為食物!這根本就不是食物,而是來自詭怪產下的糞便!   “浪費食物可不是什麼好事,男孩。”那個人終於再次開口了,“監管者們一天隻會送來一次食物,雖然這份食物的賣相以及味道並不算好,但是它卻能夠給予你活下去的物質——裡麵蘊含著充足的碳水與水分,相信我,想活下去的話是離不開這兩樣東西的。”   雖然陌生人操著一口別扭的口音,思林還是聽出了大概,但他沒有聽從陌生人的意見,而是將自己手中的餐盤向著對門用力推了過去,一些凝固了的湯和幾粒黃豆在移動的過程中掉落一地,但餐盤還是被思林順利地送了過去。   “我不需要這些東西,給你吃吧!但是前提是,你必須告訴我你的身份以及被關押在這裡的真正原因!”思林叫道,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被送進對門之中的餐盤,期待著陌生人的回復。   “哈哈哈哈!真是一個愚蠢得可愛的男孩呀!”那個陌生人毫不客氣地捧起了餐盤,“但是,既然食物已經送到了嘴邊,那我還有必要回應你的問話嗎?長點教訓,這樣就不會在以後再被騙了。噢,也許已經沒有以後了。”   在他用十幾秒的時間再次光盤後,思林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個光滑的餐盤被甩了出來,撞到先前的那個餐盤上,發出一聲清脆的撞擊聲。   當思林看見那個陌生人站起來,重新坐回深處後,他急忙叫出了聲,“等等,你還沒有回我的話呢!”   那個人沒有回話,重新靠著墻壁坐下後,將那對骯脹的大腳掌再次擺在了思林的視線之中。   思林感覺自己被騙了,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對方在一開始就沒有答應過要回他的話,隻是自己一廂情願地將食物賜予了他!   “混蛋!”思林用力捶了捶地板。雖然他知道即使那份食物仍然在自己身邊,他也不會動上一口,但是因為自己的愚蠢,給內心又添加了一點悔恨的情緒。   饑餓漸漸襲來,思林不知道現在的時間是什麼時候,自從他昏迷之後又過了多久,但是當疼痛與回憶再次一起湧來時,他抱住了自己,躺在冰冷的地麵上,在長久的孤寂之中再次昏睡了過去。   ......   “哥哥,哥哥......”   兮娜的聲音在思林的腦海之中隱隱傳來,令他皺緊了眉頭,在睡夢之中更加用力地抱緊了自己。   思林與妹妹分別前的最後一眼在夢境之中重現,他無助地看著昏迷過去的兮娜被裡格抱著離去,隱入一群獵暗使者的畫麵讓他震怒,他怒吼出聲:“給我放下她!”   一陣昏沉的光從眼前閃爍過後,思林猛然驚醒。他從地上爬起,察覺自己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擁有的鞭痕滲出了不少的血液,背後也有液體流淌的感覺,他看向自己剛才躺著的地麵,一灘血跡已經將那塊漆黑的地板染成了暗紅色。   思林回憶不起自己受到鞭刑的場景,他現在也無心回憶。越漸昏沉的頭腦讓他掙紮著坐起來背靠在了鐵門上,開始思考著以前發生過的事情,以抵抗身心此刻承受的痛苦。   約南斯一家在阿諾維塔的東城區打開名聲後,光臨父親的工坊、母親的草藥房的客人每天都絡繹不絕,也是在這個時候,他認識了吉恩,自己在阿諾維塔城中最要好的朋友,還認識了很多人,賣糖餅的洛根叔叔、吟遊詩人加布裡爾、經營發廊的巴馬奶奶......   很多很多,各個熟悉的身影和麵孔在思林的頭腦中不停顯現,他們都是思林在阿諾維塔生活的十年中遇到的人,有的是與父母關係密切的商友,有的給予了約南斯一家人很大的幫助,更多的則是慢慢地融入了思林的日常生活,改變了思林過去的頑劣性格,可以稱為人生導師的人。   最後,他想到了死去的父親納萊,死去的母親帕拉雅,以及被裡格帶走的生死不明的妹妹兮娜,這一刻,哭乾的眼淚不再能夠從眼眶中流下,他的眼眶早已通紅,低頭看向身上無法靠自我生長及時恢復過來的還在留著血的傷痕。   思林抹了一下不知不覺中滴淌到地上的血液,暗紅色的血跡緩緩暈染開。   這時候,又有一股氣流從一側傳來,他猛然驚覺,從通道中感應到的氣流可能並不隻是從通道的一頭吹來的,他背朝鐵門的右側墻壁上,也有一陣微風吹了進來!   思林趕緊將身體往那一側墻壁移去,他將負傷累累的身體緊貼在墻壁上,以找到風吹出的位置,在一陣摸索之後,他終於發現了那道縫隙,就在墻壁中間偏下一點的地方。   他將手掌按在那道肉眼並不能明顯看見的縫隙上,感受著其中吹過的陣陣氣流。在摸索的途中,思林還發現了墻壁上的水泥可以輕鬆用手指撚破,在他用力地撕開一小塊掩蓋在縫隙之上的那層灰白色水泥墻皮後,一道約莫有幾厘米長的裂縫出現在一塊灰黃的石磚之上   思林嘗試著用手敲了敲石磚,但石磚紋絲不動。   自己所在的牢房可能挨著塔牢的外墻!他驚覺自己發現的這一重大消息。他回憶起了塔牢所在的位置,以及塔牢的外表形狀——它通體漆黑,對比那七座屹立在聖巒之上的星塔來說,並不算高,可能隻有十米左右的高度,而它就建造在半山腰上的位置,緊挨著另外那座屬於塔星神的灰白色星塔。思林曾經和吉恩偷偷爬上過最裡側那圈城墻的頂部,窺見過塔牢所在位置的周圍地形,茂密的針葉林幾乎將它的一半塔身覆蓋,而山上的土地並不像城裡那樣布滿了石磚,仍然保留著鬆軟的泥土——七星神們想要嗬護聖巒的自然環境,自然也不會在除了七塔和塔牢之外的地方鋪就更多的堅硬石磚。   據人們傳言,大多數重罪犯都被關押在塔牢的地底之下,隻有少數人被關在塔牢之上,而思林在醒來後就能感覺到風的存在,這意味著他被關在塔牢之上的機率極大。   從地麵之上逃脫顯然要比封閉的地下逃跑要來得更加的容易!   人們都說,沒有一個人能夠逃出塔牢,因為在獵暗使者的保護下,衡靈師的警惕之中,逃跑的罪犯總是無所遁形。   但是,思林想要把握住這個機會,如果他運氣好的話,摔在山上的土坡上應該不會很疼,也許還能在跳出塔牢之前攀附上一棵極高的針葉樹。他可以選擇在一個暴雨夜行動,這樣就能夠隱蔽自己逃跑的身影!   流淌在他體內的部落民基因傳承給了他不屈的意誌,在這一刻,他想了很多,但是最後,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兮娜,遺留在這個世界上的自己最後的家人!   他再次嘗試著拍了拍石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雖然仍然無法撼動它的位置,但是他能夠感覺到,有許多粉塵從墻壁之上飄落,這堵石磚砌築的墻壁可能並不像他自認為的那般堅固,它存在著被撬開的可能,隻需要一件堅硬的工具......   思林知道自己才來到塔牢不久,還不熟悉監管者的動向,如果突然有一天,他們打開了牢門,看見了自己做出的事情的話,那麼他該怎麼辦?畏縮的情感悄悄地順著恐懼的潮水爬上了思林的雙腳,想要將他再次拉進深淵之中。   隻不過這一次......   逃吧!那名衡靈師的口語突然浮現在思林的想象之中。   活下去,思林,隻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母親臨死前述說的話語也再次警醒他。   我要活下去!思林的內心掙紮著掙脫了畏縮心理的束縛,他猛地出拳,將雙拳不懼痛意地用力捶擊到了那個有裂隙的石磚上。   我要活下去,不為自己,為了兮娜!思林的內心怒吼出聲。   當思林的雙手因為幾次用力的拳擊而再次沾滿鮮血時,監管者鐵靴快步踩踏地麵的聲音再一次從通道的那頭響起,他瞪著憤怒的瞳孔向那個鐵門之下的洞口看去,一塊鐵盤,裝載著暗黃色的粘稠湯飯被粗暴地丟了進來。鐵盤好像已經服役多年,因為監管者的暴力行為而四角彎折,但是它仍然能夠發揮作用,隻因為它是一件鐵器,能夠經受千錘百煉。   “為了兮娜。”   思林忍著劇痛爬向門口,他強忍著惡心,將食物塞進了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