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會長先生依舊坐在窗邊,最後一次,最後一天的微笑,最後一封信,火漆精致,Cw的油墨散發著愉悅的芳香。 “去旅行吧,有一天抓我回來。”你最後的告別如此無聊?哎,這就是你,完全不會撩女孩子,“再見啦,下次,殺掉你哦。”他期待著,最後的贈禮是新束殯葬白花。他走的那天,風曾靜謐一瞬,那叫貝克特路的地方是米開朗基羅的灰色邊界,最後的磁軌車刺著嗡嗡嗚咽自此掠過。他像那些拎包的人,灰色的,那麼小而脆弱,滾滾陷在人潮的海。 “你真是斬首人麼,既然如此,去抓他不就完了?”唯一為自己活的一次,演唱會的幕前,經紀人這麼說,“把他弄死,讓他家人後悔上一輩子。什麼都不怕的話,乾掉所有,賺大錢不就完了?” 是啊,無視法則,乾掉任何人,她什麼都不怕,可又好怕那家夥——“真是個小可憐呢。”有個人狠勁摸她的頭,現在有個,曾經有個,她幻想世上曾有過那個。 7歲那年,弗洛倫薩先生死在車禍。 9歲,拉她手的馬丁,車禍。 10歲,艾拉,墜樓。 10歲,邁爾斯,墜樓,被車碾碎。 誰又會把這一切同一個小孩聯係起來呢?直到拉提那盟發現,以家族的名義正式認證斬首人的職位,成為城市合法賞金獵人,殺戮,殺戮,無盡地殺戮。殺死那些人,殺死那些繼承者,殺死那些虧錢的人,就有錢,就有名譽,爸爸媽媽就會變得幸福,總有天因此會被他們抱起,會被喜歡的,會變成世上最幸福的人……真的如此麼?一個又一個,每個與她親近的人死掉,讓她在民間變成異類,知道真的有人開始懷疑這個不到十幾歲的孩子,看到她淬河豚毒的小實驗罐前,上還貼著幾隻貓咪。這樣的渦旋裡,先生是第一個活下的人。 “就是她,要抓住麼——” 山羊先生很喜歡海,和她的懼怕不同,他說每人心有片海,溺死中或見星或海岸,“你們看到的海……是什麼樣子呢。”她輕歪著頭,麵無表情,像第一次麵對他那樣,“是像黃昏那樣,高廣而無限麼?吶吶,告訴我哦。” “什麼胡話,上啊!” “因為人啊——倘若不留下什麼,生命不就沒意義麼?我也想——” “……和你們一樣擁有顏色。” 並沒幾人真的接納最後畫像的幸運,他卻隻是三十秒,就給她的腦袋粗略勾出了形,真特別的見麵禮,不必刀戈相向世界又是怎樣?淩空躍起,沒人看清她的動作,一如既往。水缸“轟”地炸開,瀑水連帶電線瀉下,那隻纖纖細手就要拉下電閘,“想畫你們的顏色呢。” “人的靈魂是什麼色的?”先生曾這樣說,畫下來,是輝光閃閃的黃金色吧。唯一回應這題的語,麵色輕柔,語氣輕快。 “你的顏色一定很亮,你也。” “哎,逗小孩子的話,我嗎……” 我的話…… …… 先生說每個終端城都有未曾尋覓的美妙顏色,像每個人仰望星空投束的光,他做了少女的擬聲麵具,此後跑任務時她一直會戴,“城市的顏色,是藍伴雪紅的,草莓冰沙和手機發出的光,每人的光麵朝天空,就像偉大而層巒疊嶂的光束了……是啊,對你來說又不重要。”那人並未能認出她是臥病在床的“世界第一”,誰也不知她是誰,那個執行者隻是麵色絕望地確認一事——他打不過她。 “求求你,放過我……”他驚聲吶喊,看著少女麵無表情讀完處決合同,宣讀為何要置他於死地,縱使其間拚命扯她衣角求饒,“我真的交不起武器租金啊!!!”他喊,“隻為這種小事,隻為這種小事,你們把人命當什麼了啊啊啊啊!!!”他舉起小到像隻鳥兒的手槍威逼,“對不起,對不起,放過我大人,要多少錢我都出!!!”最後他幾乎嗚咽著,啼啼哭哭麵色煞白。 “吶,自這個通道走哦。”少女搖了搖頭,輕快隻手向暗處一指,是個極度寬鬆的通風管道,卻能保證無論誰攀到裡麵都絕不能回頭,絕看不見身後一切,絕能見前吹的風同希望光束,絕無退路,絕會前攀,“相信世界給你的小小幸運,活下去——” 還未說完男人便已起跑,拖著還算瘦帥的身子擠進小道,拚盡全力,費死巴力,見鬼那樣瘋狂前攀,她還是向男人背後準直一槍,直貫頭顱,沒有痛苦。 “是你最後的希望吧,請活下去。”少女說。 …… “明明,明明是最後一次機會!為什麼不理解我啊,老板的秘密!馬上,馬上,馬上就……” 少女還是麵無表情讀著那些合同條款,讀著將一個人置於死地的種種緣由。這次的人拚命將戰果排排列出,自顧自展示殺掉那個視人命為草芥的黑手黨老板的話,世界將怎樣美好,將少多少人當街乞討,自始至終沒留下一滴淚來,她卻反倒要哭起了,眼淚就要奪眶而出。 “對不起,對不起……”少女一直小聲地說,縱他沒聽見,毫無意義,男人說話聲太大了,就像他此生最後一次舞曲,得扯直了嗓門尖聲高唱。 “為正義踏上的道路,有人會感謝你吧。”她隻是這麼說,便不再多言,這次的人也不屑求饒,“是啊,就像太陽馬車滾滾向前,S城的巨械從未停止。” “你不知道這有多大意義……就要成功了,就要摸到那家夥的老巢了,還要為個來路不明的家夥最後送命?!” 先生從不評議正邪,和她一樣。世界就像無端的河,筏們不過溯洄河上,未傾翻的便能吆喝,空穀回徹。至少……努力活的是正義吧。 “啪——”子彈破膛而出。 冬日之血有花的艷,裸手直接清搬的話,那些簇流便像洗凈臟手冰冰的泉。 “但他們會永遠感頌。” …… “怎……怎麼可能!”5隊司嚎啕大叫,直到那些閃電刺破雨幕,他被那片彈雨割破喉嚨。 “處決人,滅了他們啊!”小雜兵也敢叫囂。 他們浴血沖上來時,她無動於衷。傭金,契約,信譽,那又怎麼樣呢? “抱歉啊,我違約了,下次可不會咯。” 接下射向她的子彈,隻接射向她的子彈,鋼珠像她手心上舞,血霧泉是伴奏。 “人的心裡,都有小房子呢。”是你的抉擇便就去做。默念他的簡信,胸口攥拳。 “上啊,為了人類!” 最後那次,康橋工廠戰役,Rebt仍是激情百倍,麵著那些油綠半機半生化人,直到一朵朵血花開在身上,那群女孩子並未露愜。擦肩而過時,女孩蜂鳥還是輕笑著炫耀她繳獲來的大學的書,說要好好讀讀,若有靜下來的那天的話。 據說他們還和39街爛尾樓的開發商們較了一勁,對方毫不猶豫雇傭了P公司,別動隊的奇襲快而狠辣。煙嗆孢子還未散去,就用構組解構式崩掉整座大樓,還未開始便已結束,那戰孩子們損失慘重—— 執行者同斬首人攜手共進,化作排排流彈淩空徑掠,每隻閘刀落下皆伴血同驚聲尖叫。然反抗軍從未止步……就像他曾告訴自己的那樣,有的人能為什麼而戰,為自己而戰,無垢無雜。 “你知道的,我沒得選,洪流滾烈。”麵著男人溫存眼睛,她隻能這麼說,頭像鴕鳥埋著,臉蛋漲得通紅。 “為自己活一次吧。” 最後沒如既往讓Rebt止步於此,也沒將工廠炸翻,一如平常選擇中立的角色,少女隻是輕輕招手索要酬勞,讓他們活下去的贖金。正義在童話小說裡總是被無償幫助,這裡不行,未熔斷資金鏈的康橋廠長連自己的兒子都能累死在了廠房,何況是這些想奪走他一切的外人——“上帝保佑啊。”他這麼說,即便根本不信上帝,也不覺得那個白胡子的老頭頭能帶給他什麼,還是高喊著拉開引線,建廠之初就招呼廉價工人竭力工作3天布下的200炸彈天羅地網在這兒派上用場了,輕易毀裂了承重梁,整個廠房隨之倒塌。鋼架,瓦礫,即地前頃刻化為脂粉,如一簇簇飛刀劃出嗖嗖響動。還沒力竭的半生化人聲嘶力竭,架輻射炮連連掃射,一直到被那土石瓦礫吞沒。紅眼的工人哭著鼓出眼球,驚聲尖叫著大沖來,用沖不破防盾的鐵鍬鐵鎬猛砸,她還是難以忘卻那時反抗軍的絕望神情,並非全是怕死,而是已然無力改變一切—— “我以賣身契之名命令你們,割下他們的頭,把血灑在地上,一個人頭兩千塊啊,兩千塊!” “和以前一樣咯,合作愉快。”那些發瘋了的“人”沖來時, “當——然。”蜂鳥剛剛說出這句,就被她瞬摸到身後指堵住嘴巴,做噤聲手勢,淩空抱著跳起,以最快速撤出坍塌的工廠區。P公司早在外布了悍馬機槍手和狙擊,但當老板興致勃勃向外張望時,當然,隻看到了一地屍體—— “25萬,這次的費用哦。” “坦希亞的世界地圖怎樣?” “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你是認真的麼?” 卡拉米爾切掉終端城到這兒的泥地要道,用各種手段讓裝甲車無從抵達,這樣P公司也不算什麼了。“敢和我們對峙……”最後隻奄奄一息的士兵趴地伸手,她還是拉起了他。 “來吧,P公司!” 那些工人自製的燃燒瓶由Rebt擋下,土製重盾終發揮作用時,幾隻斜刀橫七豎八插入盾牌間隙,一排排白袍的人橫沖直撞,有片刻她覺得曾為自己活過一次。Rebt遞上那隻從劍橋書庫中繳獲的殘缺神話書中坦希亞的地圖冊時,還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時,她自覺曾為自己活過。 為他而踏上旅途吧……向他步近的路一無所獲,該怎樣呢?無論如何,踏上尋覓他的旅路,是必然之事吧。 “一定要找到那個人麼?” “不一定,算自我欺騙吧。人總要找到踏上旅途的理由不是麼?” “這兩年作為旅行傭兵的經歷,還不錯麼?” “還好吧。見過許多事情,乾掉許許多多斬首工作以外的人,被很多能打的家夥揍了一頓。哦,答應我,不要憎恨摩根好麼?” “我不會的。既然答應和你一起接下那個尤咕嚕那的案子,就該有那樣的覺悟啦……不過為找一個莫名接觸你的小角色,真的值得麼?知道你渴愛,也不算誰都可以托付的咯。” “哎……家族的審核已經通過了嘛,就當是為了家族利益,為終結那無限循環的夢,兩件事兒恰巧連在一起罷了。別插手,好麼?” 米斯汀無奈聳了聳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