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怕,是我。” 身後傳來溫和的聲音,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黃雅鑫轉頭,一怔。 “郎君?” 周圍不知何時多了幾盞燈籠,朦朧的光雖不亮,卻也驅散了黑暗。 手裡的刀嗆啷落地,黃雅鑫一頭紮進來人的懷中,嗚嗚哭咽。 鐘煜輕輕拍著。 墜在地上的墨刀自行飛起,淡淡的光影如螢火般向它匯聚,它則繞著鐘煜打轉,歡快得像一條細狗。 鐘煜輕輕吹了口氣,風聲中隱隱有人咆哮。 俱都隨風去了。 “家主!” 地上那人掙紮著爬過來,情緒激動,一時竟哽咽難言。 “阿琛,且先好好養傷。” 鐘煜賜下一顆丹藥,寬慰道,“此丹本是我為徐寨主破境所煉,如今徐寨主不在了,就由你服下,想必徐寨主九泉之下見了,也能含笑。” 阿琛感激涕零,張嘴吞下,慘白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泛紅。 便如黃雅鑫此時臉上的紅暈。 此時方知還有外人在場,實在羞煞人了。 鐘煜牽著新娘往洞房歸。 聽雨打芭蕉,對鏡滿春色。秋露伴桂香,眾生皆好夢。 漁家少女佩著斷刀在竹排上順著溪流打鬧。 黃家大小姐梳著新婦裝,喜笑晏晏,親自開倉放糧。 鐘煜領著阿琛打馬從小路過,聽見有老翁喊: “小後生,怎麼不見那個中年漢子?” 鐘煜答道:“他回家了。” 老翁搖搖頭,可惜道:“我煮了好酒,本想請他的······” 鐘煜笑道:“他家不遠,我可替老丈帶給他!” 老翁張開嘴笑:“那感情好!” 兩人帶上酒繼續歸途。 阿琛好奇道:“家主,李看守真的回家了?” “不錯。” “好端端的怎麼就,他可是如今諸事的大管家!” 鐘煜道:“不如你接上他?” “這、這我資歷淺薄,恐有些勉強······” 阿琛心臟砰砰跳,可他知鐘煜不管俗事,一湖三堡之事皆由李織信一言決之!放眼中常鎮,這是何等權勢? 由不得他不心動,但又擔心鐘煜試探他,可再轉念一想,我為家主灑過血,我為家主負過傷,如今平安歸來,升官發財本就是應有之義,何懼之有? 就要等再推辭一回就張口答應下來,便聽鐘煜悠悠道: “無妨,此行兇險,你運氣好不過受了皮肉傷恢復得快,李織信就不行了,沒個三年五載,恐振作不起來,就由你接手管事吧。” 阿琛聽得一頭霧水,我運氣好?我不過受了皮肉傷? 有本事換你被人上啊! 還此行兇險,我看就你的腰是挺兇險的,操勞過甚! 心中一陣腹誹,又有些好奇,問道:“家主,李看守遭了何等兇險,竟需三年五載才能恢復?” 鐘煜飲了一口老翁贈的酒,望著青山如黛,西風繾綣,輕吐道: “女人。” 阿琛愕然,腦海裡忽然閃過徐晨晨的模樣,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由衷道: “果真大兇。” “阿琛可莫要自誤!” 鐘煜似有些醉了,莞爾道。 阿琛立刻搖頭,左刀右槍,鏗鏘有力道:“家主放心!女人,隻會影響我拔刀的速度!” 鐘煜哈哈大笑,縱馬疾馳。 阿琛猶豫了下,先回頭看了眼小鎮山水,方才跟上,心裡卻依舊有個疑問。 磨蹭了下馬鞍,待追上鐘煜後,問道:“家主,那邪神,果真清除了嗎?” “此地隻一分身,我不過李代桃僵罷了,哪裡來的清除?” 阿琛心中一震,急忙道:“打蛇不死必受其害!還請家主指點迷津,屬下願帶人清剿!” 鐘煜仿佛真的醉了,兩手一攤,癡癡笑道:“可我尋不到他真身啊!” “這······” 阿琛犯了難,眉頭緊皺。 區區一分身,便能讓他和李織信如此狼狽,若有個真身在暗處窺伺,豈不寢食難安? 鐘煜擺手道:“無妨無妨,阿琛不必憂愁,我尋不到他,他也不敢來尋我,真以為李代桃僵之術,是尋常修士能行的?便是真有膽子,也得犯怵!非得修行再高一境才敢窺探,可這天下之大,又有誰修行快得過我?且去、且去,我醉欲眠卿且去······” 阿琛連忙扶住鐘煜從馬上滑落的身子,看著對方醉中依舊微皺的眉頭,心中犯了嘀咕: “家主說李看守被女人所傷,非三五年不可振奮,可為何,我卻覺得家主被傷得更重?” 一柄墨刀憑空而現,懸在兩人頭頂睥睨八方。 阿琛低了低腦袋,於野外建了一張竹床,靜待鐘煜醒來。 暖陽高照,偏又白霧漸生。 阿琛覺得眼皮子莫名沉重起來,半夢半醒間,卻又好像見到了瓊樓玉宇,仙子下凡。 “我睡著了?” 仿佛突然穿透了沉重的水麵,阿琛猛地清醒過來,第一反應就是握緊刀槍,巡視四周。 “家主?” 鐘煜正坐在竹床上,靜靜擦拭手裡的墨色長刀。 阿琛心頭一鬆,忽然眼神一凝,盯著鐘煜身下竹床。 好像,不是我打造的那一張? 正待細思,鐘煜開口打斷他的思緒:“阿琛可知,武道第四境隱竅,應如何突破?” 阿琛不假思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自信道:“無他,唯殺爾!” 鐘煜搖搖頭,道:“過於粗暴,其實可以神魂開隱竅,隱竅藏神魂。” 阿琛想起昨夜山中螢火般的光影進入墨刀的場景,心中一動,豁然開朗。 原來如此。 向鐘煜抱拳道:“恭喜家主得邪神碎片,破境有望!” 鐘煜笑了笑,其實他連三境煉魄都未突破,離四境還有段距離,如今所做,不過順手而為罷了。 畢竟來都來了,總不好浪費。 “走吧。” 身下竹床消失不見。 “是。” 阿琛還在思索以神魂開隱竅,隱竅藏神魂之法,無暇他顧。 大約半個時辰後,鐘煜忽然頓步,臉色有些古怪。 “家主,怎麼了?” “漢川的兄弟來了。” “這是好事啊!難道那妖怪被他兄弟蠱惑,和徐大鷹一般反叛了?” 阿琛握緊刀槍,殺氣凜冽,正好試試神魂之法! “不是,隻是不光漢川兄弟來了,還來了個大個的。” “大個的?” “隱竅四境。” 阿琛腳一軟,手腕一翻長槍拄地,又見鐘煜往遠處望了望,輕描淡寫道: “金螳門的人也來了,一色三境?” 阿琛叼著刀,兩手拄槍以示死戰決心。 “走吧,先會會漢川的兄弟,正好我在飲血境待得也久了,是該再破一境了。” 隨著鐘煜手一揮,鐘家堡原本緩緩開啟的大陣竟又縮了回去。 莫要嚇著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