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野十年如飄絮,金州三月坐寒椅。 叩問黑雲從何來,提槍遙指定北處。 龍槐與老乞丐陸壓便是曾經金州的戰友,遙想當年,金州甲開三千裡,拒敵金州莫敢寸進,隻是最後,人心一波一波疊移,再也沒有了當初死戰為守國,瀝血剜敵首的豪氣,隻剩從中撈取戰爭財的小人罷了。 現在,龍槐也隻能感慨,陸壓都回來了,妖族膽敢在人族腹地破開空間也就不足為奇。 陸壓尋毫傑,開門見山便是,“小兄弟,之前我就覺得你天賦異稟,資質頂級,我這裡有一本書,你可願意一覽?” 毫傑正躺在床上,雖然龍槐說戰爭已經結束,但是自己還是不能離開,畢竟這次實在是事關重大,沒曾想,逃亡路上礙手礙腳的老乞丐居然學人送武功秘籍,著實難讓人繃住。 毫傑也不知怎個稱呼老乞丐,況且確實是對老乞丐一路上搗亂有點慍怒,便說:“老狗,我看你完手好腳,不該如此墮落,與我混,包吃住,管嫖-娼如何?” 陸壓坐在地上,仰視床上坐著說話的毫傑,心裡腹誹,“我是裝的,你看起來是真的。還有,好一個老狗,真是......應景。” 陸壓拍了拍屁股,“年輕人火氣真大,今天不宜收徒,且等我明日再來。” 陸壓剛要出帳篷,便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一柄黑色長槍,從門外飛進帳篷,不偏不倚停在毫傑眼前兩寸。 陸壓咽了咽口水,心底有一絲沖動,如果毫傑死了,希望會重新找主人? 旋即又扇了自己兩巴掌,呸呸兩聲,連忙離去。 毫傑從床上爬起來,終於是見到從自己手上脫逃的長槍了,就算不怎麼好用,但是好歹也是自己從下麵帶上來為數不多的東西,感情還是有的。 毫傑和漆黑長槍擬人化的說了兩句,大意就是讓它以後不要突然吸光自己靈氣,好歹留一點,不要全部榨乾,容易死人。 長槍突然朝毫傑手上一戳,毫傑瞬間感受丹田多出很大一股不屬於自己的靈氣,趕忙坐下煉化。 龍槐感受到毫傑帳內有一股暴漲的靈氣,連忙過來查看,還以為陸壓搞小動作,沒想到是毫傑自己在吸收靈氣,不知道那股龐大的靈氣從哪裡來的,不過讓他突破到下一個境界,恐怕一點不困難,龍槐是越發對毫傑身上的秘密感興趣了。 兩日後,毫傑從入定狀態醒來,隻感覺世界愈發清明,隻是一想到致翁已經不在,多還是心底壓抑。 毫傑兩邊一看,胡清悅居然就坐在自己床頭旁邊,呆愣愣的看著自己。 讓毫傑有點不自在,“你怎麼來了?” 胡清悅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學宮對於這次的意外,對外聲稱要全力協助,便讓我們治療學院的同學自願參與,我......就來了。” 胡清悅沒說出口,怕毫傑出事,就趕忙過來了。 毫傑點點頭,兩人總感覺有點尷尬,在學宮可沒有這種感覺,不是胡清悅嘰嘰喳喳的就是毫傑敷衍的回話。 胡清悅抿抿嘴唇,“你要是沒事了,那就準備一下吧,一會兒學宮舉行哀悼會,我覺得還是要去參加一下。” 毫傑突然感覺心底一酸,“好。” 說完,胡清悅便離開了毫傑營帳,說是營帳,其實是帳篷還差不多,隻是原本準備了三張床鋪位置,隻有毫傑一個人,學宮算是算少了幸存者的數量了。 毫傑從旁邊取了張紙巾擦擦臉,便朝外走去,剛出門,便聽到,“小兄弟,莫慌張,思考得如何了?童叟無欺啊。” 剛剛還有點傷感,瞬間沒了,老乞丐怕是電影看多了,這麼自信的嗎?不知道他毫傑大哥已經築基了嗎? “老乞丐,你別粘著我,想當年,我乾過銷售,是不會被你這些東西騙到的,老狗滾!” 老乞丐也不惱怒,嘖嘖兩聲,“嘖嘖,年輕人,不要太年輕,好運臨頭都不到。” 毫傑嘴皮上下一動,卻什麼都沒說,搖搖頭唉了一聲,走向一陣禮炮的方向。 老乞丐錘錘大腿,爬起來跟上前。 毫傑回頭一看,老乞丐就在自己身後兩寸,一回頭都要親在他頭發上了,趕忙往後跳一步,“老乞丐,你到底要乾嘛?我也沒招惹你吧?” 老乞丐揉揉鼻子,“都知道我是乞丐了,我又不是要錢,隻是和你做筆交易了嘛。” 毫傑趕忙拿出兩張麵值低一點的靈儲,遞到老乞丐身前。 老乞丐沒接,從懷裡取出一個手機,熟練的打開收款界麵,“多給點嘛,相信我,物超所值。” 毫傑氣笑了,收回靈儲,拿出手機,接過老乞丐的書,“好好好。好的很。” 毫傑掃了碼,轉了剛好比剛剛兩張靈儲少一點的錢過去,老乞丐臉一黑,怒罵一聲晦氣,悻悻然的離開。 毫傑這才得了點清靜。 路上,同行許多人前往哀悼點,如一股黑色河流,不斷流向匯海之地。 站在人群外,毫傑看著天上熠熠生輝的金色名字,熟悉的名字就在前排靠後一點,毫傑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老師,再見。” 昔人尚在憶中笑,卻在心中存苦澀。 不一會兒,人數差不多之後,龍槐主持,“諸君,我人族在尚不能修真之際,便已是萬族之主宰,何解?先輩們竭心瀝血,為我等後輩淌出一條光明道路,如今隻不過是點點路阻,今又一群先輩離去,我等留存此地,不為悲傷,隻為繼承先輩們的薪火,恨無錯,惱無錯,悔無錯,我等終將成為後輩們的前輩,隻為我等後輩無恨,無惱,無悔而已。” 說罷,眾人附和:“火種尚在,人族榮光。” 毫傑轉頭離開,沒來這裡許久,卻已嘗過這裡許多的苦。 強者,命尚不在手中,何談弱者?附贈罷了。 而後,毫傑便見兩人站在不遠處,不近人群。 “顧寒,想哭別在這裡,我會笑。” 兩人,顧寒和胡清悅,關係好像拉近了許多,女生的友誼,不解。 毫傑隔著這麼遠,便如此說,因顧寒眼瞼有些紅潤。 顧寒感覺臉一熱,冷哼一聲離開了。 雖不適場合,但胡清悅也隻能苦笑。 看著顧寒離開,毫傑嘆了口氣,離開也好,雖不知那位前輩是誰,但你為她哭,值得,好好將臨近破碎的自己縫補從新吧。 顧寒離開,胡清悅便跟在毫傑身後,和在學宮一樣。 豪傑也不回頭,悄悄出聲問道:“我們算是朋友嗎?” 毫傑沒有回頭,卻也知道胡清悅會點頭。 毫傑繼續道:“我啊,從來不知道自己會被別人當做朋友,也不知道朋友到底要為朋友做什麼。” 胡清悅不說話,低著頭跟著毫傑,她也不知道毫傑要表達什麼。 毫傑繼續說:“致翁老師,顧寒,你,箴雨,是我來到這裡,為數不多原因走近我的,顧寒我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還和我像是結了仇一樣,有個四年之約,箴雨嘛,我第一個認識的人,還沒開始便覺得有點形同陌路了,也許我們並不適合做朋友吧,致翁老師,很照顧我,特別照顧我,明明我們剛認識不久啊。而你,我們的相遇多麼奇幻,在槍係教室結實的治療係,有時候感覺不和你說說話,還有點不習慣了。” 說到這裡,毫傑停下,回頭看著胡清悅清澈透亮的雙眸,“我們不知道何時,對方心裡便逐漸忽略了這麼一個人,但我希望,越晚越好,我會記得你,你不要忘記我啊。” 胡清悅破天荒的正麵回答毫傑,用力搖頭:“我不會忘記你,我……我不會的,如果你願意,我能一直陪著你……” 胡清悅說話斷斷續續的,毫傑卻感覺她說的絕對,真實。 毫傑苦笑,言道:“誰若能讀懂破碎的我,那我便將我的一生送給他。” 這一刻,毫傑心裡真的有了胡清悅一席之地。顧寒?尚未。箴雨?留了一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卻尚未開荒,恐怕逐漸會破碎吧。 至於致翁老師,已經建起一幢不小的茅屋了,秋風吹不散,凍雨打不倒。 在胡清悅疑惑的目光中,毫傑走向遠方。 龍槐大帳中,“宮主,我想去妖族戰場。” 龍槐微微一愣,旋即苦笑道:“此行不太順心?” 毫傑笑了一聲,微微搖頭,“窩囊至極。” 龍槐從靠椅上站起身來,抬起茶杯品了兩口,“你剛來學宮不久,變相要離開嗎?” 毫傑微微一怔,“不是我想走,實在是宮主你在逼我啊,我才是築基修為,如何斬殺一條元嬰大妖?” 龍槐盯著毫傑的眼睛,讓毫傑有些心虛,低眉順眼。 “不與人結緣,實在是一個愚蠢的想法,逃避而已。” 毫傑一愣,老東西還以為自己是心境發生了變化?那就多慮了,想來自己當了那麼久的靈調局組長,不說見過多少人間事是遺憾事,卻也不至於見過一件生離死別便要道心破碎,求進不得。 龍槐見毫傑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自己,心底也犯嘀咕,自己是不是猜錯了。 毫傑愣了一會兒才說,“我是想,我提前進戰場是不是能增加一成我畢業的機會,至少不至於給你打苦工,當什麼勞什子老師。” 龍槐一冷,實在恨鐵不成鋼,“還是那句話,你不想當,想當的人多了去了。” 龍槐剛說話,大帳外麵便發出一陣不合時宜的笑聲。 毫傑回頭一看,老乞丐斜靠在帳外的欄桿上,一臉好笑的看向毫傑和龍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