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趙喜深吸一口氣拔地而起跳上了樹梢,一個借力上了屋脊,一路向北疾馳而去。那株巨大的櫻花樹遙遙在望,向陽坡就在眼前了。趙喜心裡想著,所有的麻煩就在今晚解決吧,以後好好地跟著君上,他是自己的男人,沒錯的。 櫻花樹下挖出來一個錦盒,打開錦盒拿出藍寶石指環戴在手上,扔了錦盒,從指環中召出一件袍子披上,再次跳躍而去。 長子府趙向西睜開眼道:“跟丟了,她穿上了一件能夠隱匿蹤跡的寶器,就從我的感知中消失了。” 幽紫一聽,來到門口將手搭在了那株被趙離洗腳水澆灌了一年洗腳水的桃樹上,片刻指向了一個方向,集市。 趙喜抬頭看了一眼李記布行的招牌,轉身進入旁邊的巷子,然後翻墻而過,找到水缸,背行七步,雙手打出法訣,一圈紅色陣法自腳下生成,眨眼間消失,也帶走了趙喜。 法陣消失的同時,趙府一個破落院子裡,一雙血紅的眼睛陡然睜開。 趙離摸了摸地麵,實心的,沒問題,怎麼趙喜在這那樣那樣那樣,就咻一下掉下去了?有機關!然後就滿院子開始翻找了起來,四靈玉麵麵相覷,看來還是得吸收代生靈傀的記憶才行啊! 幾支牛油燭照亮著這個潮濕的地穴,前麵一個石臺上盤坐著一個佝僂的身影,一道陰惻惻的聲音傳來:“你終於來了,肉呢?” 趙喜沒有回答,而是從指環中召出一個木托盤,托盤上放著一大塊的肉,趙喜就這麼端著慢慢向前走去。 “這該死的地方,浩浩蕩蕩的威壓連綿不絕,老身一身實力壓製的十不存一,該死的耗子小蛇都跑光了,連一隻蟲子都沒有,老身怕是要餓死了!” 趙喜將木托盤放在石臺上,後退了幾步。 那佝僂的身影抓起肉就往嘴裡塞,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隻不過半盞茶的功夫,腹中就激蕩了起來。那佝僂的身影抬頭死死地盯著趙喜,道:“你給老身下毒了?” 趙喜又後退了幾步,道:“不是毒藥,是妾身君上的洗腳水,大補,就怕你虛不受補,頂不住!” “你反了?” 趙喜冷笑道:“無所謂反不反,君上就是妾身的天,但凡威脅妾身君上的,都是妾身的死敵!” “你不怕牽連全家?” “隻要你死在這兒,沒人知道計劃失敗,自然也就牽連不到我爹爹那裡!” “好!好啊,一個黃毛丫頭,也敢對本尊動刀了!” 趙喜召出兩隻短刀,死死盯著那道身影。 木托盤飛了過來,趙喜閃身躲過,木托盤後麵緊緊跟著一隻枯瘦的手掌,朝著趙喜咽喉鎖去,趙喜提著短刀阻擋,卻不料腹部挨了一掌,飛了出去。 交手瞬間,高下立判。 道行還是不夠啊,大祭司明明被壓製了,還喝了洗腳水…… 腹部火辣辣的,應該是被抓破了。 頭被一隻大爪子抓起來,便看到了那滿是皺紋的枯瘦的臉上帶著陰惻惻笑容! “你也敢!” 話音落下,趙喜被摔了出去,接連砸出了兩個坑之後,動彈不得。 趙喜感覺渾身骨頭全碎了,估計,也就剩下一口氣了吧! 死在這裡也好,全都結束了吧! “君上,喜兒先走一步了,喜兒是你的,沒有叛!” “嘭!” 一聲巨響,趙喜身邊又砸了個坑,趙喜睜開眼便看到趙離那一張肥臉伸了過來,隻是,瞳孔是青色的。 “你苦著臉真醜,笑一個!” 趙喜激動之下牽了渾身的傷,劇痛襲來,麵部扭曲,想給君上笑一個卻怎麼也笑不成,急的眼淚都出來了。 大祭司也是驚了一下,打量了趙離一下,大笑道:“龍子!抓了你,大將軍立國指日可待,真是不虛此行了!” 青瞳的趙離瞥了大祭司一眼,揮了下手,道:“聒噪!” 慢慢走來的大祭司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撞擊了一樣,直接倒飛出去,摔在墻壁上,滾落下來。 有碎石落下,這坑洞好像要塌方。 大祭司爬起來,拭去嘴角的血,道:“風係,一個輔助法師也敢隻身前來!” 說著,大祭司迅速沖了過來,並且沖過來的時候還在變換方位,防著風係的襲擊。 法師嘛,近身了就是菜! 趙離青色的瞳孔直接變成金色,抬手就要滅殺大祭司的時候,身後一道身影直接沖向了大祭司。 僅兩招,大祭司被一拳砸中麵門向後飛去,還沒落地就被人拿了脖頸,狠狠的朝著地上砸去。 碎石紛飛,地麵在一次次砸落下也成了個坑。 十幾次後,大祭司奄奄一息,顯出了原形,通體雪白,體長算上尾巴得有十多米,像個小山一樣。 鉗製著大祭司的趙旭抬起通紅的雙眼,道:“是雪貂!四階,妖主。” 趙離倒吸一口冷氣,不愧是趙家的天才人物,出手乾凈利落,呼吸間勝負已定。 眼瞳顏色變換,從金色變成紫色,翻手召出一枚雞蛋大小的青棗,塞進趙喜的嘴裡,吞不下,趙離還拿手指往裡捅了捅。瞳孔中的紫色褪去,趙離拍拍手站起來,走向了趙旭。 身後趙喜的身體慢慢漂浮起來,一圈靈氣漣漪散開,三階。 趙旭看了看趙離,又看了看飄浮而起的趙喜。 雪貂大祭司艱難的喘著氣,卻也在瞪大了眼睛看著趙喜,明明是個二階的純武人,一個刺客而已。 趙喜身上骨節開始哢哢的響了起來,骨強化。 大祭司整隻妖都不好了,還有先升三階再強化骨的?不都是先強化骨骼之後才能生三階? 趙離笑著來到趙旭麵前,道:“哥,你瘋病是裝的?” 趙旭點了點頭。 “為什麼?” “父親說,義子隻是好聽點,其實還是個下人,他若不回來義子的名頭就沒了,讓我隱於幕後護著你,會省去很多麻煩。” 趙離想了想道:“我說出門,你是不是也會偷偷跟著?” 趙旭點了點頭。 趙離從背後抽出那隻短笛,塞進趙旭的手裡,道:“自己的緣,自己去了卻,記得回家就好!” 趙旭突然一滯,然後就後退了兩步,抱拳一禮,拖著殘影就走了。 走了。 就不知道帶我一個?那麼高,怎麼上去啊! 又一陣靈氣漣漪翻卷而來,趙喜到了四階。大祭司看看趙喜,再看看蹲在自己麵前研究自己的小屁孩,總感覺自己很危險,於是哆哆嗦嗦的將一枚戒指遞了出去。 趙離接過來戒指,翻看了一下,道:“給我的?這是乾嘛用的?” “遮掩氣息,對你應該有用。”大祭司回道。 趙離將戒指帶上,翻轉手掌看了看道:“你就是用這個逃過我祖母的感知的?” 大祭司低著頭不敢說話。 “這麼大一隻,剝了皮的話,能做好幾件大氅!” 話音剛落,大祭司十幾米的身體慢慢縮小,直到剩下家貓大小。趙離立刻氣不打一處來,一腳將大祭司踢飛了出去。 “吱!”的一聲,大祭司連滾幾圈,也不敢動。 回頭看到趙喜跪在身後,趙喜淡淡道:“抬起頭來!” 趙喜緩緩抬起頭,一個響亮的耳光就落在了臉上,嘴角流血。 大祭司心頭一震,這小屁孩,四階強化皮的武宗,一巴掌抽到嘴角流血?這世界怎麼了? “再來一下!” 趙喜聽了將臉緩緩抬起,然後就又挨了一巴掌。 “記住,我的人,想死也要到我這打個報告,我不批準,想死都不行!再有下次,祭天吧!” 趙喜低頭不語。 趙離繞過趙喜,來到洞口的下方,研究怎麼上去。 身後傳來響動,趙喜騎著十幾米的大祭司跺了過來。趙離心中一喜,手腳並用爬上大祭司,大吼一聲,走,回家! 小院裡的趙向東左右四顧,趙向西連忙問道:“怎麼了?” “血脈壓製的威壓沒了……” 正說著,十幾米的大祭司拖著趙喜從法陣中跳出來,趙向東下意識的伸手卡住大祭司的脖頸,一用力便將大祭司鎮壓在地上。 大祭司一陣鬱悶,什麼人啊隨便就把我這個妖主摁在地上,抬眼一看趙向東,哦,天敵啊,算我沒脾氣。 趙喜發現趙離沒有跟著上來,連忙掐著法訣想要再次打開傳送陣,一旁的大祭司有氣無力道:“沒用的,他下去的時候能量過大,這種法陣不堪其重,剛剛咱們回來的時候,已經碎裂了。” “有多深?” “百丈。” 趙喜朝著趙向東擺擺手,趙向東鬆開了大祭司,隻見大祭司一個躍起,在空中轉了一圈,落地時就變成了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 趙喜看著皺著眉頭。 “這是我的化形,之前的大祭司是幻形。沒辦法,我這麵目在大將軍麵前無法取信的。” 趙喜點點頭,道:“從今天起,你叫趙向北。” 趙離躺在坑中,無語的看著洞頂,揉揉鼻子道:“媽的,穿陣口訣是什麼來著?” 周大管家拿著一塊寫滿字的帛書,急匆匆的來到大宅,交給了正在曬太陽的趙荀。 趙荀打開瞥了一眼,皺了眉頭道:“長子府的匠人要的?” 周大管家點點頭。 “長子府這是要做什麼?柘木一千根,做弓也用不了這麼多啊!黃銅三百斤,這個好說,打個禮器也不止這麼點,鐵錠五百斤,乾嘛用啊?做一千把斧頭?” 這個時代的鐵並沒有被大力開發,一般也就是打個斧頭菜刀以及一些簡單的農具,用處並不大。 “鹵鹽三千斤……上次的三百斤,大略的算一下,他能出多少白鹽?” “一百斤。” “這麼多?” 周大管家粗略算了一下,道:“藍家、烏家和咱們偷……咳咳拿走的,還有長子府三十五口人七個月使用的,再加上還有剩餘沒用的,大概一百斤。” “三出一啊,這麼厲害的。唔嗯,草藥都是些便宜貨,應該是長子府做神仙粉的。楠木、樟木、小牛皮,這離兒是要有大動作啊!準了,都給了!” “喏!” 趙離正在案幾上畫東西,尺子是現做的,毛筆畫圖就是個擺設,無法跟著尺子走,正煩惱著,瞥見門口伸進來一個小腦袋,遂招招手,道:“小蝶,過來!” 名叫小蝶的小丫頭,噔噔噔的就跑了過來,爬上榻就鉆進了趙離的懷裡,奶聲奶氣道:“離哥哥,阿爹說你要的東西做好了,可能和你說的不一樣。” 趙離喜上眉梢,連忙抱起小蝶朝著匠作坊跑去。 小蝶來通報,這小蝶的爹爹也是有心思的。趙離所在的位置是長子府後院,按照規矩,後院所有的雌性都是屬於男主人的。這個叫大嘴的匠人,司馬昭之心啊。 大嘴不是說嘴很大,是他很能吃,放開了肚皮一個人能吃七八個人的口糧。三個匠人,聽說都是朝廷匠作監趕出來的,也就是這個叫大嘴的帶著倆孩子,另外兩個匠人都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主。 小蝶的哥哥叫虎頭。 最開始的時候,趙離根本不信虎頭和小蝶會是大嘴的孩子。雖說大嘴長得也算標誌,可虎頭和小蝶的顏值直接把大嘴拍在沙灘上。後來大嘴親口說的,倆孩子都是大嘴在外喝多了撿回來的。 士農工商,工匠的地位僅僅比商人高那麼一點,哪敢有婚配,情急之下也就花點錢逛逛窯子。 還想有孩子? 另外一個匠人叫貓眼,眼神好得很,隻需瞄一下,就知道直不直、平不平,在前一世叫做氣死水平儀。 還有一個年齡稍大點,五十多歲,叫耷拉,應該就是這倆字,發音不準啊。 現在的匠人跟後來的匠人不一個意義,後來的匠人分為木匠、鐵匠、泥瓦匠之類的,現在的匠人是要精通所有手藝活的,通而不精叫小工,僅僅精通叫長工,全部精通了才能稱為匠。 立了功被主家賜婚的,叫匠戶,依舊是吃住在主家的家裡,為主家乾活,主家要給他們繳納丁口稅。 這種主仆關係,老BJ那會兒叫做包衣。 隻不過現在的匠人有個鮮明的特點,沒有姓氏。野草一樣的人,憑手藝稍微出了點頭,誰家給他們姓氏啊! 來到匠作坊,三個匠人已經等在了涼亭裡。 趙離在涼亭裡石凳上坐下,把不到三歲的小蝶放在腿上,大嘴就從懷裡掏出了個軸承放在了石桌上。趙離瞥了一眼就笑了,古人的智慧真的不可小覷。 這個時代手工做軸承,最大的難點是外環和內環卡槽要剛好卡主滾珠,當時趙離隻是隨口描繪的,心裡基本不抱希望的,因為沒有精密車床的話,幾乎不可能。 麵前的軸承,有一點不一樣,外環是兩個。外內環負責凹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用榫卯結構卡住,再套個外環固定。 絕了! 如果說蒸汽機是工業革命的標誌,那麼軸承和彈簧就是工業興起的鑰匙。 彈簧現在根本做不出,不是建不了高爐,而是沒有那麼好的煤炭,達不到一定的溫度出不了好鋼。 能做出軸承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趙離拿起這個大軸承,五根手指卡緊內圈,另一隻手撥動,軸承飛速旋轉,然後迅速停下。 潤滑油啊,潤滑度不夠啊,可也勉強能用了。 趙離把軸承放在桌上,道:“多久能做一個?” 大嘴伸出一個手指,道:“一個人,一個月,一個!” 趙離抱起小蝶,邊走邊道:“明天來我這兒拿圖紙,咱們開始造大家夥了!小蝶啊,咱去買阿婆餅啊?” “髓餅!” “太油了!” “灶餅!” “太乾了!” “阿婆餅!” “好,聽小蝶的,咱們去吃阿婆餅!” “嘻嘻嘻……” 夕陽西下,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抱著大大的荷葉包,坐在臺階上吃的滿臉渣。 都說舟車勞頓,老宋根本想象不到車馬勞頓的意義。現在明白了,舟嘛,暈船,難受,還時間長。車,趙離玩過府中的馬車一次,就再也不玩了。 那就是個板車,一點減震性都沒有,沒幾步就顛的胃疼,並且還加了個大大的羅蓋當做遮陽傘,風大點基本就翻了。這個時代的馬車,說是儀仗都比說交通工具更貼切。 所以,趙離下一步計劃,造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