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雲崖,皦皦流素光。 不知不覺又到了月中,今夜多雲也多風,月光透過雲間縫隙潑灑向大地,照亮了遠方的芙蓉城。 朦朧間,那高大城墻仿佛直通天際,隱約又能聽到從城裡傳來的聲音,夾雜在風中不知是哭是笑是悲是喜。 巡邏到避風處,李平安和手下士兵得空偷閑坐下閑聊,正當他打聽更多關於李流之事時,從軍營深處忽然傳來幾聲喧嘩。 初時,聲音還不大,頂多算是吵架的水平,但隨著時間推移喧囂之聲愈演愈烈,如壼水暴沸一般刺破了夜晚的寧靜。 察覺事情有變,李平安帶領手下士卒馬上跑到胡縣令的帳篷邊,這時被噪音吵醒的胡縣令十分惱火,掀開帳篷走了出來,大聲問道。 “出了何事,為何如此吵鬧?” 正在此時,從外麵跑來一人,也是胡縣令手下親兵護衛一員,那人慌張匯報道。 “不好了,出事了,土山邊不知因何緣故湧出大量濁水,營中己有大半被淹,士卒多困於水中……” 聽說是土山邊湧出水來,胡縣令便知大事不好,雙手猛拍大腿,慘叫一聲。 “完了,全完了。” 原來,為了攻破芙蓉城,胡縣令等人除了造土山,堆土坡外,還打起了挖地道的主意。 便借著那土山遮擋城中視線的機會,趁機在其下挖掘地道,試圖通入城內,攻城之時裡應外合夾擊守城之敵。 也正因如此,胡縣令等人這才不願放棄圍城,幻想著地道挖通之日,便是芙蓉城破之時。 然而萬萬沒想到,芙蓉城的守將早已識破他們的詭計,沿著城墻在內挖了一條壕溝,連通了芙蓉城周邊的岷江與沱江,灌河水入壕溝內。 城外不知出了這般變故,依舊埋頭苦挖,結果挖掘途中聯通壕溝,頓時河水倒灌,湧出地道,水淹軍營。 後悔已無用,胡縣令趕忙下令,一邊讓親兵護衛收攏殘兵撤離營地前往高處,一邊又命令餘下人到營外緊盯芙蓉城的動向,若有異動及時回報。 按理來說,城外軍營距離芙蓉城隻有十餘裡,營地裡發生這麼大的事芙蓉城內的守軍不可能不知,但直到天亮城裡卻沒有任何異常響動傳出,城門更不見開啟。 天亮後,義軍軍營後撤三十裡,於沱江邊一處高地上重新安營紮寨。 而除胡縣令和李將軍外,圍困芙蓉城東麵和北麵的兩支義軍卻不知影蹤,消失在了那天夜裡。 “豎子不足與謀!” 營帳裡,胡縣令怒目切齒,痛罵不止,對象當然不是坐在他麵前的李將軍,而是那兩位趁夜逃走的黃將軍和張麻子。 此時,兩人情況尷尬,圍也不是走也不甘。 當初,直以為芙蓉城向其他城池一般旦夕可破,隨後便是數之不盡的金銀財寶和公孫淑女,任他們逍遙揮霍。 可結果卻是在這城墻之下碰破了頭撞斷了鼻,幾番攻城損失頗大,芙蓉城已成雞肋。 “為今之計不如走。” 胡縣令終究還是有理智的,一跺腳,痛下決心,向一邊的李將軍建議道。 “走,走去哪裡?” 李將軍撥弄著火盆,頭也不抬的問道。 “現今蜀中已無餘糧可搶,不如沿江南下,荊州揚州之糧尚足,我聽聞近來吳地多有叛亂,我等正好趁虛而入。” 沒想到胡縣令早有準備,竟取出地圖,手指長江,滑動向東,直指建康。 “容我再思。” 看著地圖,李將軍思考片刻,眼神遊移不定,最後還是說道。 “也罷,但請早決,此地隻剩下你我二人相依為命,切不可分頭行事,一旦有變便是生死難料。” 胡縣令收起地圖,手搭在李將軍的肩膀上,寬慰道。 那表情如同一位慈祥長輩,言語之懇切令人難生惡感。 掀開帳篷,送走李將軍後,胡縣令目送對方遠去,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轉頭看向身邊的親兵護衛,下令讓他召集眾隊長前來議事。 李平安走入帳篷時,營帳裡已經站了數人,便隻差他最後一個了。 待到所有隊長到達,胡縣令端坐在書案之後,目視眾人,沉聲說道。 “我欲殺李流,兼並其部眾,諸君以為如何。” 眾人聞言都是一驚,相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 站在最後的李平安卻是馬上反應過來,此事對他有利,便是立刻躬身下跪道。 “敢有不從,但請吩咐。” 其餘人見此,也馬上反應過來,胡縣令可不是在征集大家的意見,況且他們從前都是些無門無姓之輩,要不是胡縣令看重他們提拔了他們當隊長,現在早就死在了芙蓉城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士為知己者死。 見眾人都已同意,胡縣令頓時大喜,招呼眾人起身,安排起了接下來的行動。 今晚,胡縣令打算宴請李將軍,在宴會期間隻聽得酒杯摔落之聲,三百親兵護衛便從營帳外殺入,一舉擒殺李流,然後假傳其命令,兼並其部眾。 這計劃成功率頗高,李平安心中也歡喜,到時三百人一擁而上,哪怕那李流有三頭六臂,也定要被剁成肉泥。 然,計劃雖好,第一步便出了錯。 胡縣令宴請李流,他卻沒來,反倒是派使者通報給了胡縣令一個壞消息。 昨夜已有一支軍隊渡過岷江,駐紮在了岷江東岸。 夜裡,沒有宴會舉辦,營地裡一片死氣沉沉,就算是最底層的士兵也察覺到了情況有變,義軍不在占據上風,芙蓉城不可攻破,發財劫掠的美夢難以實現,人心迷茫惶恐又不安。 就在這種情況下,有士兵望見南方,亮起了許多火把,緊接著有擂鼓敲鑼喊殺之聲傳來,嚇得眾人大驚失色,還以為是官兵前來夜襲。 然而等待片刻又無事發生,正昏昏欲睡時,那敲鑼打鼓聲又一次響起,接連數次,一直持續到天亮,營地裡眾人一夜未敢卸甲入睡。 第二日,天亮後,眾人才發覺軍營南方數十裡外竟也紮下了一個營地,其中旗幟飄揚,看規模怕是有萬人的軍隊駐紮在其中。 官兵從天而降,義軍頓時陷入慌亂。 如今,西有岷江,東有沱江,北麵是芙蓉城,南方是官軍,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義軍竟成了甕中之鱉。
攻城(7)(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