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基地第57次周會開始。 會議室設在三樓的。這個地方實墻都基本被改成了大落地窗,所以無論哪個方向看過去,都是冷寂的高山,大片的碧綠胡泊。人類基因編輯委肯定是考慮到了在這裡工作的精神會很壓抑,所以特別對這棟古老建築做了修改。 實驗各小組討論中。 “超級計算機還是沒有查出有特異的基因序列,標本是已經足夠多了。”埃利斯說道。 埃利斯是來自阿根廷的基因研究科學家,留著一頭長長飄逸的頭發。 “對,所有的標本都支持我們的實驗推論,這次似乎不是基因突變引起的,因為基因序列都沒有發生變化。”荷蘭的克裡博士說道,“很遺憾我們遲遲無法找到第一號標本,不然我們可以從地理區位、環境、人種等方麵綜合分析。” 胡秋點點頭,他很相信克裡博士,這個博士科研工作非常嚴謹。 “普科夫?”胡秋看向普科夫。 “狗日的委員會。”普科夫張嘴罵道,扔掉手中的資料:“你不覺得自殺浪潮發生的時間和能湊巧嗎?難道他們不該為這個負責嗎?” “咳咳”胡秋製止道。 胡秋知道普科夫又要說什麼,可是現在沒有任何實驗證據表明,這樣的說法反而會擾亂大家的思路,帶偏大家的方向。同時,胡秋作為這個項目的主持人,應該要跟人類基因編輯委員會步伐一致,這是他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胡秋有一點沒有透露給大家,就是基因編輯委員會的現任理事長克裡夫博士曾經給他發了一個郵件,大意就是如果實驗基地的第一階段工作計劃在截止日期內沒有得到突破,那麼就將會轉入第二階段的目標。 第二階段目標會是什麼?胡秋沒有答案。 但是他聽普科夫說過,似乎有一種更激進的計劃在部署。怎麼個激進法?如果阻止不了世界的崩潰,那麼要實施許汝萬那個瘋子提出的方舟基因計劃嗎?所有人的基因都被復刻,胡秋想想自己身體的基因被改變,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栗。 小組的討論會看起來還是沒有頭緒,胡秋瞥了一眼在做的各位,個個麵容沮喪憔悴,男的胡子胡渣一大把,女的就差蓬頭亂發了。一群科學家就像學渣聚會,胡秋突然想起來,以前有次考試,一道題目,用了最正確的思路仍然無法得出正確的答案,然後他不甘心又倔強的他就死命的一遍又一遍的繼續,用那個方法解。 這時有人提出這個假設:“是不是另外一種可能,自殺跟基因沒有關係?” “所有人的行為,都跟基因有關。”胡秋直接否定。 這時美國人肯內特突然站起來,啪的把筆記本仍在桌子上,指著胡秋鼻子說道:“為什麼你們中國人沒有出現自殺浪潮?是新聞管製還是網絡管製掩蓋了事實真相??還是你們全民做了基因編輯,你們到底作了什麼?” “這不是我們實驗室該討論的問題。”胡秋淡定自若的看著他。 “不,我覺得這就是實驗基地要關注的地方,你們國家隱藏了事實,讓信息失真,你知道我們隻有基於所有事實才能得出科學的結論。”肯內特依舊氣勢洶洶。 “你對我們實驗路線有不同的看法,建議你直接跟委員會主任溝通。”胡秋冷冷的看著他,也把手中的材料啪的丟在桌子上,“或者等到下次你來輪值主持項目的時候,自己選擇一個實驗方向。” 會議被這突然的炸鍋行為中斷了一小會,會議氣氛越來越不安,似乎有處小火苗在等著被點燃,然後爆發出來。胡秋知道今天周會依舊是老樣子,沒有新的實驗發現。這樣的情況已經很久了,如果再不改變,真的像是委員會所說,重新規劃實驗目標了。 “人工智能沒有提示嗎?”胡秋最後問一句。他準備馬上結束這個周會。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地方適合度假,人工智能好像陷入沉睡,已經有三個禮拜沒有任何的提示了。”埃利斯嘟噥的抱怨起來,“這不正常,人工智能不會偷懶。” 這個玩笑讓氣氛稍稍輕鬆下。 “胡,有個標本讓我們迷惑。這個標本編號18904560,美國伊利若伊洲人,五年前標本得了一種病,做了基因編輯,所以我們拿到原來的基因數據。跟標本現在基因序列進行比較的時候,雖然序列沒有突變,但奇怪的是,發現有些基因序列的組蛋白點位甲基化的痕跡發生了變動。”發言的這個人是艾琳,一個德國女研究員。 “我們沒辦法判斷這其中的關係。”她補充道,“但似乎跟許教授之前的假設能夠得著關係。” “你意思是說表觀遺傳係統發生?”胡秋陷入沉思,“這不是好消息。” 在場的人都知道胡秋的意思,與基因序列的研究不同,目前人類對表觀遺傳係統的研究,還隻是觸摸到皮毛。 “是否有更詳細的數據?”胡秋問。 “我得整理下資料。” “好。那就辛苦你了。”胡秋環視了在座同仁一眼,“那我們喝完下午茶,溜達溜達,再去乾活吧,明天周末了,大家可以喝一點酒,放鬆放鬆。” 深夜的基地,遠處的雪山似乎發出淺淺的光芒,在黑夜中顯得尤為的聖潔。而素日安靜沉謐的胡泊,此時水色如墨,反而如沉睡的巨獸般俯伏的。胡秋看著那些DNA圖譜,簡直要把自己的頭發給揪起來,似乎所有的路徑都是對,但卻把他引到了一個懸崖:沒有路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為什麼?會是哪裡出問題了?”胡秋痛苦的說道。 對一個科學家來說,所有的實驗設計環節都是百分之百正確的情況下,卻解不開謎題,那簡直是折磨人的心靈。如果到了基因序列這地步都無法解答出問題,那麼人類,因為至少目前為止,這已經到了人類科學認知的盡頭了。 “篤篤篤”有人敲門。 聲音低沉而緩慢,更讓這靜謐的深夜充滿了一種懸念。 “誰?普科夫?”胡秋問。 “胡,是我,艾琳。”門外傳來一聲女性的腔調。 胡秋的右手搭在門把手上,身子跟著門有一小段的距離。有那麼一剎那,他似乎聽到了一種低低的喘息聲。 “這麼晚了,艾琳博士有什麼事嗎?”胡秋躑躅片刻,仍然沒有開門。 “嗯,對於那個標本,有些數據可能你需要把關。”門外的艾琳說。 吱呀一聲,胡秋還是打開了門,房間的燈光把走廊照亮了一半,他看到艾琳蒼白的臉,似乎有點畏冷的身體,隻是隻是套了一件薄款的半裙羊毛衫。胡秋故意把咳了一聲,似乎要把動靜弄大。 胡秋拿過她手裡的資料,但艾琳沒有走的意思,隻好請她進來。 艾琳進了屋,就把門帶上了。 “喝點茶?我們中國人習慣喝茶,深夜不喝酒。”胡秋其實心裡有點緊張,坐在沙發上假裝看資料,“其實沒必要忙到這麼晚,晚上應該好好休息,為白天的戰鬥補充能量。” 艾琳沒有說話,隻是微笑著盯著他,直把他看著心裡有點發毛。
第一十八章 第五十七次周會(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