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野有遺賢人傳動(1 / 1)

這時那婦女跟張寶兒也已吃完,她拜托盧艷芳照顧一下張寶兒,自己就要回家。沈玉飛攔住了她,問道:“不知大嬸家離得遠嗎?”那婦女說道:“離此大約十裡地。”沈玉飛說道:“那太遠了,晚上也不安全,這樣,我安排兩個人送你一下。”他轉身叫道:“陸有春!”“到!”陸有春小跑過來,朝沈玉飛敬了個禮,沈玉飛吩咐道:“你帶兩個人,送這位大嬸回家,如果他們全家都願意去黃草壩,你就呆在明天跟著他們一起回來,嗯,帶上一袋米。”   當陸有春他們趕到那婦女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陸有春謝絕了那婦女讓他們進門的邀請,與兩個戰士一起在門外找了塊平地,套上睡袋睡了下去,當然陸有春前半夜要放哨,雖然是在人家家門口,但操典還是要嚴格執行。   陸有春聽到屋內說話聲還有生火做飯的聲音,漸漸的聲音寂去。陸有春想著自己的心事,他是第一批加入華夏護衛軍的成員,但其他的小夥伴有的已經當連長,有的當排長,雖說自己這個偵察排的班長從級別上來說也是排級了,但陸有春總感覺自己升得太慢了。聽說馬上要有一批新兵加入,可能自己也會很快得到提升吧。算了,不想了,自己一年前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愣小子呢,現在能懂得這麼多,已經要謝天謝地了,陸有春自失的笑了一下。   第二天天一亮,隻聽得門吱咯一聲打開,陸有春就被驚醒了,隻見昨日那婦女站在門中,旁邊站著一個老人和一個中年男子,那婦女對陸有春說道:“陸班長,這是家翁和家夫,我們商量過了,今天就隨你去黃草壩討生活。”那中年男子對著陸有春一輯,說道:“有勞各位了,我們收拾一下,馬上出發。”陸有春行了個軍禮,說道:“路程不短,還是先用完早飯再走吧。”說完掏出乾糧,給大家分食。   這些乾糧是簡單的麵粉加油熬製而成,吃著易飽,但味道其實不咋的,陸有春他們剛吃的時候覺得還很好吃,現在早已經吃膩了,不過出任務沒辦法。這時裡麵又出來兩個少年,跟著一起吃了起來。那老人吃得不多,等大吃完後說道:“走吧!”說完回首看了看他的家,轉過頭來,再也不回頭的朝前走去。   等他們走到李國慶他們住的客棧的時候,李國慶他們正吃完早飯,準備去府衙拜會徐朝綱。看到他們過來,李國慶吩咐孟小春給他們安排好房間,讓他們先休息,等五天後黃草壩來人,跟著招好的工人一起去黃草壩。李國慶朝那老人拱了拱手,告了聲罪,帶著沈玉飛和盧艷芳往府衙走去。   徐朝綱與兩個兒子在堂上接待了李國慶一行,李國慶先送上了禮物,徐朝綱雖然為人方正、古板,但對於李國慶送上的禮物也是愛不釋手,待其賞玩之後,李國慶開口說道:“聽聞貴孫女賢良淑德,不才師弟倒也少年多才,他們之間也有一些緣份,故此此次前來,倒是想向徐大人求親來了,如果大人同意,我就安排媒人過來,還請大人玉全。”徐朝綱有些愕然,沒想到李國慶做事這麼開門見山。他目視了一下徐天龍,徐天龍開口說道:“小女頑劣,且得家母嬌縱,乃是天足。”其時大戶人家女子以裹小腳為美,未裹腳著不為人所喜。李國慶大笑道:“我們倒是認為裹腳是惡俗,是對女性人權的最大迫害。我這小師妹也備了幾件禮物給內堂,還請行個方便。”   徐朝綱知道,這是對方也想看看未來的婚姻對象,揮揮手讓徐天龍帶了盧艷芳前往內堂。李國慶對徐朝綱提了請求幫忙在招人時提供方便,他把他的計劃提了出來,準備在安順招大約5000~10000人到黃草壩去,不限男女老幼,去了之後壯男壯女都能通過工作養活自己和家人,而老人願意工作的也會提供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幼兒則都可以上學。   徐朝綱對李國慶所說的提供給百姓的生活條件表示不敢相信,同時委婉的表示作為一個地方官,朝廷會對人口賦稅進行考成,當然徐朝綱年紀大了,也沒有什麼升官的想法了,但清名還是要的。李國慶說道:“那倒不難,朝廷來考成應該不會去點人頭,人還是黃冊上的人數,不過是暫時遷到黃草壩而已,另外,伯父如果提供方便,我們會按人頭交賦稅補齊。”   徐朝綱哈哈一笑,略過此事不再提起,當下問起黃草壩營的情況。李國慶自是大部實話實說,同時請徐家有空的時候可以去黃草壩營看看,去旅行度假也可以順便看看給沈玉飛建造的新房。   過了良久,盧艷芳才走回來,微微頷首對沈玉飛點了點頭。當下眾人也不願久呆,起身告辭。   剛走出門口,沈玉飛就抱起了盧艷芳,盧艷芳咯咯直笑,說道:“你那小媳婦不錯,很有後世少女的風範,麵容姣好、性格爽朗,還有點驕縱,不過看上去她學過武藝,玉飛哥哥以後不要被家暴哦!”沈玉飛哈哈一笑:“沒事,等我進京趕考的時候你們把她拐到黃草壩去好好調教調教,這就拜托芳芳大小姐了,哈哈哈!”   安排好媒人改造相關婚嫁儀式流程,李國慶和盧艷芳就準備回程了,這幾在盧艷芳天天往衙門裡跑,倒是跟徐應蘭處得很熟了,兩人約好過得幾個月就派人接徐應蘭她們去黃草壩玩。   沈玉飛啟程前往貴陽參加7月舉行的院試,如果考中就是科舉生員了,由於這次鄉試時間是在8月,本次院試也有點錄遺的味道。兩場考試間隔時間很短,所以沈玉飛是不會回黃草壩了,而如果考中舉人,則馬上要入京準備會試,也沒時間回來,去了京城之後如果考中進士那就更不能回來了,所以此次如果考試順利,沈玉飛可能幾年都回不了黃草壩,盧艷芳很是傷感,說道:“在此就祝哥哥考不中,早日回來!”沈玉飛哈哈一笑,摸了摸盧艷芳的頭,轉身欲走,本次為了保證沈玉飛的安全,陸有春帶著一個偵察班配備了除步槍換為手槍外的全副武裝陪同,他們當然還有一個偵察整條官道路線的任務。   當張寶兒和一群小孩子坐著馬車走到安順西邊的第一個收容點的時候,看見她的兩個哥哥,跑了過去叫道:“大哥、二哥,我在這裡。”大一點的那個少年抱起張寶兒,看到寶兒經過幾天的調養,麵色好看了起來,臉上也有了一些血色,寶兒拿出口袋裡的兩塊奶糖,遞給自己的兩位哥哥,說道:“快看,這是芳芳妹妹給我的奶糖,你們也吃。”說完剝開了糖,塞到兩位哥哥的嘴裡,一種特殊的甜味浸入了兩位少年的嘴裡,令他們不由自主的吮吸了起來。寶兒問道:“好吃嗎?”兩位少年點點頭。寶兒又說道:“我第一次吃的時候也覺得特別好吃,不過芳芳妹妹說這糖吃多了對牙齒不好,不讓我多吃,一天隻能吃一塊。爹娘和爺爺呢?”   “爺爺和那位李大官人坐在那邊喝茶,爹娘在幫忙收煙葉,聽爹娘說現在做工兩人每天都能收入100文,這樣我們家到了黃草壩就有一兩銀子了,以後都不會餓著了。”大一點的少年答道,臉上都是滿足的笑容。   李國慶正坐在臨時搭起的休息室裡喝茶,他對麵坐著的正是張寶兒的爺爺,他自稱叫張嗣哲,荊州府人,早年因父罪流放至安順,至今幾四十年矣,由於自己與兒子不擅勞作,故此累極子孫窮困。   李國慶見他雖窮困潦倒,但一舉一動皆甚有雅度,顯然年輕時受過嚴格的約束,且一定是出身於世家,心裡一直在思索歷史上荊州名人,猛然一驚,這不會是張居正的兒子吧?他隻知道張居正被抄家,至於子孫如何卻是不甚了了,沉吟半響,還是問道:“令尊不會是張相公吧?”   張嗣哲正端茶欲飲,聽到此問,咣鐺一聲,茶杯落地,驚容滿麵。李國慶心中有數,嘴裡安慰道:“張叔莫慌,令尊乃千古一相,現在新皇即位,想來不久就會為令尊平反。張叔且到黃草壩營暫住,待消息傳來再回返家鄉不遲。”   張嗣哲說道:“吾老邁,已不做歸鄉之想,不過希望我兒重潤,我孫同敦、同敏有一日能認祖歸宗。也不知我二哥、三哥、五弟、六弟現今如何了?”說完,眼角含淚,目向北方。   張重潤夫婦正幫著盧艷芳在登記收到的煙葉,兩人幼時都是家學淵源,能寫會算,雖已多年未曾書寫,但拿起筆的那一刻,馬上小時所學的字就浮向眼前,隻不過盧艷芳提供的筆實在是太奇怪的,不用醮黑也能書寫,而且筆頭偏硬,讓人很不習慣。不過盧艷芳提供的帳簿倒是有些門道,表格都已畫好,一進一出各有格式,而且要用這幾天剛學的簡易數字來寫。不過那簡易數字用這硬筆書寫倒也合適。而且在過程中兩人發現,那小姑娘簡直是個妖孽,那邊稱好報了數字後,她馬上能算出多少銀錢,而且分毫不差,想起自己這麼大時可是還沒開始入學,想想真是不可思議,這小姑娘就算是在娘胎裡開始學,也沒學幾年,不但字都認識還能心算,真是太厲害了,這更堅定了他們去黃草壩的決心,原先隻不過是想去討口飯吃,現在卻覺得到了那邊可能真的能如他們說的能發揮出自己的才能。一路上張劉氏也向盧艷芳打聽了黃草壩的情況,那邊有很多工廠,還有很多學校,特別缺少識字的人,隻要到了那裡一定會有用武之地的。而且說道他們的兒子也可以去參軍,普通軍兵一兩一個月,班長翻番,排長再翻番。他們兩個兒子都認字,在軍隊裡得到提升的機會更大些。   張重潤心想,自家本來就是世代軍戶,從軍也自無不可,而且聽說他們的軍事主官也是朝廷的一個千戶,當然他們那邊的軍丁是不入軍戶籍的,當然也沒有什麼匠籍之類的,在黃土壩營大家都是平等的,包括那些羅羅人、仲家人等。雖然張重潤對此不以為然,但經歷過苦難的人,對一個能提供安穩生活的地方的渴望,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所以他們還是很渴望能夠早點到他們的新家。   十日後,第一批安順過來的移民抵達了董穀,劉媛馬上安排了醫生對所有人員進行了身體檢查,各單位根據需要對人員進行了盤點、招工,很快聘用合同就到了張嗣哲一家的麵前。張重潤和張劉氏領到的是董穀中心學校的合同,而張嗣哲得到了一個圖書館副館長的職務。圖書館是新建的,陳博在劉媛的要求下鼓搗出了鉛活字和油墨,開了一個印刷工廠,再加上毛延慶搜集的一些書。   張嗣哲很快到了圖書館上班,圖書館的館長是一個叫劉箐的老人,他給張嗣哲介紹,目前圖書館的藏書有2萬多冊,除了在市麵上購買的5000多冊外,其他都是印刷廠印製的。不過,公司在到處托人收購圖書,每個月這裡的書籍都會增加很多。   張嗣哲隨手撿起了一本書,書名叫《臨川集》,書名旁邊一行小字,宋王安石著。封麵上還印了一副王安石的肖像,下方一排小字,華夏商務印書館印製天啟元年五月,但字卻是橫排。上麵還蓋了一個紅章,華夏圖書館藏書,紅章下麵是一排小字,正是盧艷芳教給張重潤的簡易數字。粗粗翻開書一看,隻見印刷精美,字體都是標準的臺閣體,還散發著淡淡的墨香,不過裡麵的字卻是橫版,還加了句逗,感覺稍有不適。於是問劉箐道:“為何排成橫版?”   劉箐說道:“這卻是那位劉神醫的要求,說是橫版更接近人的閱讀習慣。當時我還跟她爭執了幾句,認為不符祖製。劉神醫卻說,古文豎體是因為以前寫在竹簡上而不得不為之,其實用了紙墨後橫寫更方便,現在學校裡教書都是橫版的,所以以後看橫版的人比看豎版的人會多。其實看多了我也覺得橫版讀起來要方便一些。”張嗣哲心想這倒是與書中這位的祖宗不足法有異曲同工之意。   他突然想起父親的那幾本書,由於被禁,市麵上他父親的書已經都消失不見了,是否能夠在這裡重新印出來呢?想到這裡,他的心忽然熱了起來,聽那李國慶的意思,他對自己父親還是很有好感的,想到這裡,他再也呆不住了,跟劉箐告了一聲罪,匆匆回到家裡,從箱底把父親的文稿拿了出來,邁步向李國慶家走去。   李國慶給兒子取名李若彬,夫妻兩人剛剛工作回家,看著李若彬在地上爬來爬去,看起來就是個活潑的小子,兩人嘴上堆滿笑意的看著兒子,隨口聊一些生活瑣事。這時門子過來稟報說是張嗣哲來了,他連忙請進,兩人在客廳入座後,李國慶隨手給張嗣哲泡了一杯茶,問起他的來意,張嗣哲拿出三本書,李國慶一看均是手抄本,一本叫《張太嶽集》一本《書經直解》還有一本《帝鑒圖說》,李國慶隨手翻了翻,想道:“後世如果有這麼一本書,那得值多少錢啊,估計幾千萬肯定是能拍賣得出去的。”他目視著張嗣哲,張嗣哲起身行了個大禮,說道:“請李總幫忙把先父的書印出來。”   李國慶喊了一聲:“劉媛!劉媛!”劉媛從臥室走出,李國慶把書遞給她,她看了一下,大喜,說道:“這是張居正原稿,這可是國寶啊!我馬上安排人印出來!張先生,不知您這版權費要收多少?”張嗣哲愕然,李國慶笑著說道:“我們商務印書館給別人印書都會給版權費,分兩種,一種是根據銷售量來,目前定價是每本20文,還有一種是一次性買斷,這個價錢就可以談了,不過太嶽公的文集,我想劉媛應該定價也不低。”劉媛也笑著說道:“我們出一百兩買斷版權,不知張公以為如何?因為目前太嶽公的作品還不能上市,第一種辦法可能行不通。”   張嗣哲目瞪口呆,這個時代文人講究立德立功立言,立言可是要自己拿出白花花的銀子印書的,從來沒聽說過還有什麼版權費的。當下懵懵懂懂的跟著劉媛來到了商務印書館,隻見館裡正熱火朝天的在乾活,十來臺機器在工人不停的操弄下,一頁頁的紙給送上機器,一頁頁印上文字的紙就出來了。張嗣哲拿起一張紙一看,卻是一份三字經,但每個字上麵上麵都有歪歪扭扭不認識的字符,劉媛解釋道:“這是拚音,用了拚音以後認字會快很多。”   劉媛把廠長叫了過來,說道:“這裡有幾份張相公的文集,你看看多久能印出來?先期就印個3000份吧,印好後先存在圖書館。”那廠長姓陳,他仔細翻閱了一下文稿,說道:“印起來倒快,5天就能全部印好,但張相公的文集現在可能不方便賣呀!”劉媛說道:“無妨,你先印出來,很快就能賣了。”劉媛轉頭對張嗣哲說道:“張公,封麵上是否印上令尊的肖像?”張嗣哲說道:“那是當然,跟臨川集一樣的封麵就好。”劉媛說道:“那還請張公跟畫圖的工匠描述一下令尊的容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陳廠長帶著張嗣哲來到一個小房間,陳廠長對一個小女孩說道:“小李,你配合這位張公把太嶽公的肖像畫一下,然後設計一下這幾本書的封麵。對了,張公,剛才未說及,這些書你準備是印橫版還是豎版?”張嗣哲愣了一下,說道:“還是豎版吧。”陳廠長說道;“那就簡單了,按文稿排版就可以了,不用重新排版。”   說完,陳廠長自去安排。張嗣哲留在房內,跟小李描述自家父親的長相,雖然已過了近四十年,但突然覺得自己父親又活靈活現的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眼角不禁濕潤起來。看著小李奇怪的看著他,他定下心來,仔細的描述了父親的容貌,小李用鉛筆畫在白紙上,並在張嗣哲的提示下不斷進行修改,很快,紙上的人和記憶的父親漸漸重合了起來。張嗣哲按住激動的心情,說道:“就是這樣。”小李看了看,說了一句:“真帥!”自去讓人雕刻去了。   五天後,當張嗣哲看到陳廠長送來的幾本書後,召集了家中所有成員在供著張太嶽文集的供桌前跪下,泣不成聲,良久才止住悲聲,說道:“父親大人,不孝兒簡修把您的遺作印出來了,兒子現在在的黃草壩營人們生活富足,您的孫子重潤現在也已經有了兩個兒子同敦、同敏,我們一家都生活得很好,請父親大人保佑我們一家越過越好,等父親大人平反後,我還會帶他們回家祭祖,回去找二哥、三哥、五弟、六弟,不孝兒一定讓子孫繼承您的遺誌,讓我們大明的百姓都過上好生活!”說完,跪伏於地,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