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朝,元觀32年,大理寺詔獄。 “哼,大快人心!誰能想到一夜之間,那個狗窩居然被人連根拔起了呢?” “昨夜驚蟄,禦史臺殿察兩院,吏員三百七十二人,皆死於非命。或死於臺府,或死於家中,雞犬不留。兇手殺人後,更一把火燒了整個禦史大院,震驚朝野。據說,陛下因此震怒,已下令京畿百裡封禁。” “禦史臺之人都死了嗎?那這個狗東西是怎麼來的?難道是個假官?” “那倒不是。案發之時,這廝正當休沐,跑到隔壁林縣去嫖娼了,因此躲過一劫。” “哦。此狗是誰?” “禦史臺殿院七品中侍郎徐安,字七喜。據說剛入職不久,是個雛官。” 詔獄的過道內。 幾名隸屬大理寺的獄卒正拖著一個年輕人,像死狗般往裡邊的監牢拉。 年輕人一身襤褸,衣襟上帶著血跡,顯然在帶到詔獄之前,已被私下動過刑罰。 此番,似在昏迷。 一行獄卒有五人,為首的是一個紅衣牢頭。 “頭兒,禦史臺這群瘋狗屁本事沒有,隻知道仗著“風聞奏事”的幌子,整天在朝堂上亂咬人,屬實可惡!” “這不?半年前,若非禦史臺察院的瘋狗上書彈劾,頭兒你已經升任刑部緝查司首,何至於還留在大理寺做一不見天日的牢頭?” “依屬下看,不能輕易放過這條漏網之狗!怎麼說也得讓他嘗嘗咱們詔獄的十八般刑罰!” 一名獄卒帶著諂媚的笑容,對著紅衣牢頭奉承道。 說完話,又回頭盯了不省人事的徐安一眼,眼中盡是怨毒。 另一名獄卒聽此,也跟著擦鞋,道:“對呀,頭兒。咱做刑獄的,哪個沒收過犯人及其家屬的錢財?這本是常態,相比於上麵,我們算是一等一的清廉了。” “前幾年刑臺律司還發布了新政,官吏貪腐不足千銀者,不以律罰。禦史臺那群狗官居然還彈劾頭兒,當真是該死。” “雖說當時並非此子徐安上書,但誰叫他隸屬那處狗窩?不如...把他與死囚關在一起,任其自生自滅,以泄頭兒你的心頭之恨?” “...” 獄卒紛紛建言道,不乏歹毒之意。 紅衣牢頭聽著,臉上古井無波,雖並未表態。 但看得出來,他其實也偏向於手下的建議。 禦史臺,又稱都察院。 擁有上諫君王,下察百官的權力。 所謂的言官,膽敢直斥皇帝之人,便出自禦史臺的察院。 而他們的職責,本就是監察皇帝與內閣百官的疏漏,擁議政之權,獨立於六部之外。 乾的都是得罪人的勾當,說的都是得罪權貴的話,因此素來不受朝堂待見。 朝廷百官暗中以“狗窩”泛指禦史臺,可見對其何等不齒。 徐安身為禦史中侍郎,因休沐嫖娼,躲過了昨夜某個勢力針對禦史臺的屠殺行動。 但一朝入獄,怕也免不了被獄卒一番折磨。 頓了頓,來到詔獄深處的監牢鐵門前。 紅衣官員指著一個死囚室,開口道:“那就送進去吧!交代裡邊的人好好招待他,明日午時我們再來拿人。要是此子不幸身亡,便是畏罪自殺,可知?” “是!” 身後獄卒應道。 紅衣官員點了點頭,正要轉身離開。 這時,監區的更深處,卻走來了另一名獄卒,阻止道:“頭兒,且慢。” 紅衣官員停了一下,回身道:“何事?” 那獄卒諂笑著,拱手:“裡麵那位...讓我給您傳句話。” “說!” “那位說...範卿因禦史臺彈劾,與高職失之交臂,心中憤怒,餘自感同身受。然,泄憤乃為愚昧之舉,不足以令卿平步青雲。且,徐安此子隻是小蝦小蟹,殺之何益?” “哼,那位...深居牢房,本不聞外事。禦史臺慘案,才發生不足十二個時辰。他就已了然全部,甚至知道生還者名叫徐安。這也未免有些神通廣大了吧?他還說了什麼?” “他還說...案發之時,徐安正當休沐,且不在京城。禦史臺被屠,與他何乾?縱然頗有牽連,那也不過是疑罪之身。依我朝例,疑罪之身不入死牢。他若死於詔獄,範卿恐難辭其咎。” 聽此。 紅衣牢頭臉色變得肅然,沉聲道:“哦?那位...心高氣傲,此前本官數次求見,都被他拒之牢外。此番竟會這麼好心提醒我?說,他有什麼目的?” 獄卒回道:“將徐安與他關處一室內,並準備紙上的東西。” 說著,獄卒從懷中取出了一張紙,送到紅衣牢頭麵前。 紅衣牢頭卻隻是掠眼一看,便移開了目光,臉上浮起冷傲,道:“哼!那位...此前倒是位高權重,呼風喚雨。但如今已入詔獄,風光不再。本官尚且給他三分薄麵,乃是仁慈。你說,我還有何理由聽他的?” 獄卒一笑,似乎料到紅衣牢頭會如此一說。 當即,指了指旁邊,笑道:“頭兒借一步說話。” 紅衣牢頭挪動了兩步後,高傲負手而立。 但獄卒湊近,在他耳邊輕語兩句之後,紅衣牢頭神色一變,立馬驚道:“當真?” 獄卒認真篤定的樣子:“然也!” 紅衣牢頭得到肯定的答案後,顯得有些興奮起來,來回踱步著,似在權衡。 片刻後,下定決心道:“好!本官答應了。” 說完,立即搶過獄卒手中的紙張細看。 繼而,回身對拖著徐安的那兩名獄卒,吩咐道:“將此子送入王公的監牢,王公若有所求,皆全力滿足。” 兩名獄卒皺著眉,對視了一眼。 雖不明所以,但仍是先應了一聲“是”。 而後,紅衣牢頭快步離去,頗見喜形於色,也不知聽到了什麼大好的消息。 半個時辰後。 在一處乾凈整潔的監牢中,徐安從木板床上幽幽醒轉,頓感頭痛欲裂。 睜眼一看,見到床前不遠處有一張小矮桌,某人正在伏案書寫著什麼。 但他來不及開口詢問,下一秒,腦中便開始閃入諸多原本不屬於他的記憶... 稍稍平復後,記憶融合完畢,徐安目瞪口呆,心中訝然之至。 我去,穿越了嗎? 他本是特區的一名飛虎隊員,俗稱阿sir。 今日是他實習期滿後,第一天“出更”巡邏,沒想到就遇見了悍匪在準備“大茶飯”,雙方爆發了槍戰。 徐安不幸被流彈擊中,失血過多昏迷。 原以為自己再次醒來之時,會是在醫院的重癥監護室。誰知竟是一個名叫“大景”的封建朝代,妥妥的魂穿了呀。 也就是說,前世的他應該是殉職了,光榮葬在浩園。 這一世,他仍叫徐安,與前世同名同姓,身份卻稍有偏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古代的阿sir,應該是捕快、衙役之類的。 而禦史中侍郎,與前世的檢察官職權大同小異,同為官家飯。 也行吧,既來之則安之。 前世一生短暫,剛入警隊還未及施展滿腔抱負,便已以身殉職,但好歹是光榮的。 既然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封建王朝,那就將前世未盡的理想在此呈現。 阿sir與檢察官的工作範疇,雖不盡相同。 但目標是一樣的,都是為了除暴安良,為民請命,肅清罪惡。 相信以我徐sir的能力,定可在此間大展宏圖! 徐安顯然不是那種容易陷入自我糾結的人,秉性直爽的他,在意識到自己穿越之後,雖覺不可思議,但不用多久便坦然接受了新的命運。 是金子總會發光,不論是在現代,還是在這個皇權至上的封建社會。 徐安長舒了一口氣,靜下心來消化著腦中的記憶。 同時抬眼環顧著周圍的環境,竟發現自己深處牢獄之中,不禁眉頭大皺。 不過,他不及多想,便被一道人聲打斷了思緒: “醒了?” 床前幾步之外的小桌前,那名身著布衣的中年人不知何時已經起身,正麵對著他負手淺笑道。 徐安循聲望去,對此人的第一既視感有些陌生,但在腦中記憶浮起之後,卻又覺得甚為熟悉。 不僅曾與之數次相見,而且他還親自整理過此人的檔案資料。 下一刻,徐安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道:“你是...前任首輔,秦國公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