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型交響樂團正在調試樂器,仆人們正在整理著裝。 伯特麵無表情,同其他機械人偶一齊站定。 再次確認了一遍,心中了然。 在重新接入局域信息鏈路的第一時間,他已迅速瀏覽了一遍情報。 在他原本的計劃中,特蕾莎會隨赫拉法突襲莊園,再在起義中被捕,進而引出她的父親。 引出那個可能是“船長”的男人。 這個猜想幾乎不需要費什麼功夫就可以得出,證據有三,一是特蕾莎的工程師天賦,二是這個男人幾乎沒有什麼實質性舉措,卻能拉扯起堪比赫拉法的反抗組織,三是來自米克等多方的言論。 唯一的疑點隻有為什麼他遲遲不展開行動,所以伯特才會以肯爾·馬克思的身份給那個男人所率領的組織完備的工人運動綱領,並且在之後將特蕾莎引入險境,雙管齊下,逼他出手。 總而言之,其他的事都可以暫時放下,現在隻需要弄清楚特蕾莎的情況。 不出所料,在莊園中並未找到特蕾莎等人的身影,所以如果他們還活著,多半也是在地牢中。 進一步確認的方法也很容易。 視野流轉,地下廚房中的景象顯現。 糕點的香氣彌漫,巨大燃氣灶上火舌翻騰。 主廚哈羅德趾高氣昂,站在中央猶如在指揮交通般。 他掃視一圈,眉頭皺起,不滿地扯住一旁的兩個幫廚。 “他媽的,別再討論那勞什子鍋爐和烏斯曼了,老子也懂。” 說著,他抓起那人的手,不屑道: “看著,神經復合溫感裝置!” 然後他將那人的手壓入沸騰的湯水中,頓時,那人慘叫起來。 哈羅德殘忍地笑著,環視一圈。 “嘁,看什麼,你們也想試試?” 廚房傭仆們紛紛猶如見到了瘟神,恐懼地避開他仿佛要吃人一般的目光。 過了一會,另一側遠離那處正在洗碗的女傭們才又小聲地討論起其他事來: “唉,真沒想到啊,特蕾莎怎麼就加入了赫拉法呢。” “誰啊?” “就是才來一個月的那個洗碗女傭呀,個子小小的,胸卻很大的那個,噥,露西不是和她一個宿舍來著。” 討論的兩人看向一旁那個怯生生的女工。 露西身子一激靈,避開她們的目光,一人接著對她道: “露西,你說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露西抿了抿嘴,小聲道: “我說不上來,嗯,大概就是……挺善良的吧。” “我看她是足夠的蠢!” “才不是!” 露西突然大聲駁斥,然後又後知後覺地縮了縮脖子,弱弱道: “才不是……” 那位女傭頓時眉頭一揚,道: “她不是替你去——” “噓!” 聽見她們提起這件事,露西更緊張地縮了縮脖子,恨不得把頭塞進洗碗池裡的泡沫中。 另外兩人繼續討論著。 “我覺得她真的很有勇氣誒。” “小聲點!唉,我懂你意思,但赫拉法的那些人,依我看就是群腦子裡隻有血腥的瘋子,即便他們成功了,我們無非是頭上換了一批人而已。” “但就算是都是聞屁,那不也換了一群人的屁聞嗎?” “呸,粗俗!我真想拿纖維棉塞住你那張嘴。你以為他們當家了就會好到哪去嗎?而且別忘了,馬上就達到王國了,聽說那裡的衛兵都有不少達到三級技工的呢!他們根本坐不穩的啦。” “也有道理……誒,那你說的那個特蕾莎,她現在什麼情況呀?” “哦,聽說好像是被一個小貴族買下了,具體的我就不知道了,隻是據說哈,據說她活不過今晚了。” “啪!” 瓷碗碎裂的聲音打斷了她們的對話,兩人一驚。 “哎呀,露西你……” 露西肩膀微微顫抖,看著一地的碎渣,有些不知所措。 更糟糕的是,這道聲響吸引了哈羅德的注意,他頓時勃然大怒。 “搞什麼鬼?!” 他一邊怒斥,一邊快步走來。 露西滿臉驚恐,雙手絞得緊緊的,將臉深深埋進衣領中。 哈羅德直接揪住她的頭發,扯動她的頭,使她正對他那張猙獰的臉: “你真他媽是頭蠢驢,這點事都乾不好你不如直接死了得了!” 罵完,他一口唾沫吐到她臉上,一腳猛踹她的小腿,惡狠狠道: “媽的,給老子撿起來。” 露西麵色慘白,身子顫顫巍巍,一塊一塊地拾起地上的碎瓷片。 哈羅德見她這模樣,又氣不打一處來,再次一腳踹到她身上。 “媽的,磨磨蹭蹭,吃的飯都他媽吃進腦子裡了嗎?” 隻踢一腳還不解氣,又一腳蹬踹她的小腹,碎瓷片混著血和泡沫又掉了一地。 “再撿!媽的,狗娘養的妓女。” 無人敢吭聲,紛紛側過臉去。 先前說話的兩人更是如驚弓之鳥,抓著纖維棉刷碗的動作都要快出殘影了。 哈羅德見這一副場景,眼裡的暴戾中多了一絲滿足,然後狠狠踩住露西的手,不顧露西的哀嚎,朝著周圍的人訓斥道: “你們一個個廢物都給老子聽好了,你們唯一的價值就是乾這點爛活,而如果這點事都乾不好的話,那就都給我滾!” 說完,他又用力攆了攆踩著的手,才終於鬆開腳。 露西埋著臉,劇痛令她涕泗橫流,可即便是哭聲也是壓抑著的。 正當這時,洗碗池下一道閃光晃到了她的眼睛,她雙眼因淚水模糊,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塊很小的金屬零件。 下一刻,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腦中出現一道信息。 【如果你這一次想救特蕾莎,那現在起身,拿起任何東西,朝著哈羅德的腦袋上狠狠來上一下,我會告訴你救她的方法。】 露西恍惚了一下,手上傳來的陣陣劇痛令她再次清醒。 她不可置信,疼痛令她確認那道消息不是錯覺。 她抬起頭,看向哈羅德的背身,他正邁開步子,被他那一頭金發遮擋住的煤氣燈光驟然出現在視野中,晃得她雙眼刺痛。 許久,她眨了眨眼,擠乾了眼中的淚水,爬起身來。 一步、兩步…… 鮮血順著右手滴落。 而完好的那隻手抓起了一隻瓷碗。 雙腿邁動,圍裙在地麵的臟水上蕩開漣漪。 這時,有仆從終於察覺到她,驚駭逐漸代替眼中的麻木。 這一瞬仿佛被拉長,光線中,黑白色的女仆裝上宛如覆蓋了一層盔甲,令人難以看清她的臉。 露西高高揚起那隻持碗的手,整個身體完整地舒展開,不再是畏畏縮縮的模樣,女傭服拉扯出驚人的衣皺。 下一刻。 “砰!” 那隻瓷碗猛然撞上哈羅德的後腦勺,驟然四分五裂,碎片四濺。 哈羅德僵硬地轉過頭,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驚愕,然後眼白浮現,嘴角流涎。 “啪——” 他麵朝地麵倒下,濺起汙水,鮮血從腦後汩汩流出。 “呼……呼……” 全場寂靜無聲,隻有露西粗重的呼吸聲。 她仰著臉,直視煤氣燈刺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