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以身入局(1 / 1)

“糊塗!”李殊弦嗔怒:“居然說出這樣沒出息的話!你在翰林院裡修史的差事不重要嗎?去為皇孫開蒙也是兒戲嗎?神州大地烽煙四起,誰也不想看到這樣的場景,既然發生了就讓將士們去用命,萬沒道理是你這樣的國家儲才去前麵!照你這麼說,老夫的家鄉唐洲已經失陷了,老夫是不是得提著刀回去找他們拚命?遇事一點都沒有靜氣!你啊,還得磨煉!”   師生相對沉寂了許久,李殊弦輕聲道:“鉉錚,相信老師的話,要是你爹在這裡,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頹然。”   黃鳳清低著頭:“老師教訓的是!”   李殊弦拍了拍他肩膀:“昨夜你也沒好好休息,放你三天假,回去好好休息,王教授那邊我替你去說,倒是皇孫那兒你還得抽空去一下,不能耽擱。”   “是!”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午門前,黃鳳清作揖道:“老師,學生告退。”   “嗯。”   黃鳳清剛離去不久,李殊弦的管家便快步上前,低聲稟報道:“閣老,那個人走了。”   “誰要走了?”李殊弦不解地看向他:“話說清楚。”   管家在自己臉上輕扇了一巴掌:“怪小的沒說清楚,就是您的那位師弟,林老爺!”   李殊弦眉頭緊皺:“他怎麼突然要走了?走了多久了?”   管家道:“稟閣老,走了半個時辰了。”   李殊弦想了想道:“快,換馬車,走近道,老夫去長亭等他。”   長亭外,古道邊。   李殊弦一身常服的坐在送別亭中,麵前擺著一壺酒和一個包裹。   莫約等了一個時辰,終於一個相貌儒雅的中年人路過這裡。   “尚言!”李殊弦站起身呼喚道。   “嗯?”中年人轉頭,看清來人後咧嘴輕笑:“呦!李閣老!”   正是林清弦。   李殊弦絲毫不在意他言語中的冷嘲熱諷,從亭中走下,道:“尚言,師兄備了點薄酒,為你餞行。”   林清弦冷哼一聲:“什麼酒?”   李殊弦笑道:“當然是你愛的紹興黃。”   林清弦猶豫片刻,走進亭中,也不坐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喝完後咂了咂嘴,斜眼問道:“還有事嗎?”   李殊弦上前扶著他,笑著道:“坐下坐下,坐下說!”   李殊弦問道:“怎麼這麼急著要走?”   林清弦道:“那個豹王走了,我還留在這裡乾嘛?等著趙雪善想辦法整死我嗎?”   原來當日林清弦已經出了城,走了一段距離,聽聞豹王韋尚義在京城附近遊走肆虐,林清弦嚇得趕緊躲回了京城中,又礙於顏麵不想回黃府,他找了個客棧住下,卻不曾想到在客棧遇到正在養瘦馬的李殊弦。   於是林清弦這幾日一直在李殊弦府上住著。   “長公主殿下不是那般心中狹隘的人。”李殊弦笑道:“再說你在我府上,別人都不知道。”   “我也怕被你整死。”林清弦白了他一眼。   李殊弦苦笑:“陳年舊事過去這麼久了,師弟還恨師兄呢!師兄對你可是一片赤誠!”   “知人知麵不知心啊!”林清弦又給自己倒了杯酒:“我當年對你,也是一片赤誠!”   李殊弦沉默片刻:“當年的事我很抱歉,可是這是我們老師的安排,我隻能聽老師的!”   林清弦淡淡地看著他:“撕了我考卷,毀了我一生,要不是黃翰文相伴,我或許會在宛洲鬱鬱而終。”   說罷,林清弦看著他戲謔道:“你知道嗎?我這次跟著黃翰文的兒子來京,本想著借他的手把你鬥垮,讓你身敗名裂!”   李殊弦聞言點點頭:“我知道你可以的,你是毒士林清弦,普天之下,論毒計,沒人是你的對手。”   “知道就好!”林清弦冷哼:“沒想到你居然成了這小子的老師,這樣我又不好對你下手,他娘的,這輩子便宜你了。”   “看來你還是有良知的。”李殊弦笑了笑:“接下來打算去哪裡?”   “我僅存的良知隻給我在乎的朋友。”林清弦淡淡道:“去雲洲,去瀚洲,最後回到宛洲,繞開那些打打殺殺的地方,一路遊山玩水回去,然後找個風景如畫的地方,養老等死!”   李殊弦聞言羨慕道:“師弟,你是有福氣的人,師兄羨慕你。”   “又假惺惺了不是?”林清弦冷笑道:“李閣老放棄官身,和我一道遊山玩水去?你舍得嗎?”   李殊弦搖搖頭,笑而不語。   林清弦站起身,道:“以前的事我也不追究了,冤冤相報何時了,現在這個世道不做官可能還是件好事!師兄,最後告訴你一件事,當年的那個李泌之又回來了,他在宛洲和黃翰文在一起。”   林清弦轉身地把行李背在身上:“師兄,我走了,但願你能善終!”   願你能善終!   李殊弦老淚縱橫:“尚言!”   林清弦站住腳,卻沒有回頭。   李殊弦道:“師兄我有一事相求!”   林清弦沒有回頭,卻看向了天空,輕聲嘆息。   李殊弦聲淚俱下,嘶啞道:“尚言,大炎社稷危矣,師兄請你去唐洲,用你的屠龍術,去摧毀那個五雷教!”   林清弦沉默無言,過了好久才輕聲道:“那你會等很久,天下人也會等很久。”   李殊弦一揖到底:“尚言,你也是讀書人,老夫替大炎,替百姓,拜托了!”   林清弦緩緩轉過身,慘然一笑:“好,我答應你,就當是我回報當年師父的恩情了。可是師兄,我收回方才的話,我不祝你能善終。我這一生,哪怕到死,終究也是毀在了你和老師的手上!”   暮色裡,青衣儒士牽製一匹瘦馬緩緩向東走去,他的身影被拉成一條細長的線,李殊弦駐足遠望,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斜陽中。   京城,黃府。   黃鳳清回到家中,卻不料嚴浩早就在家中等候。   “姐夫。”黃鳳清微笑道:“恭喜你升官了。”   嚴浩:“?”   黃鳳清:“你在東山縣立了功,陛下親口嘉獎你,並給你你捕蝶郎經歷的官職,明日吏部的調令應該就能下來。”   嚴浩喜上眉梢,卻又憂慮了起來:“我聽說捕蝶郎可不是什麼好職位,都是天子鷹犬,乾的都是拷打逼問的勾當。”   “慎言!”黃鳳清捂住他嘴巴:“天子腳下,怎麼說話這般孟浪!”   “不過也好。”嚴浩今天顯得有些鬱鬱寡歡,打起精神思索道:“戶部有個管江南鹽道的,嘶!叫什麼來著?記不起來了,他有個女兒長得國色天香,等入職了我去查查此人,有汙點的話就把他送進去,然後我再把他救出來,這樣他就會感激的把女兒嫁給我做小。”   黃鳳清覺得無言以對,問道:“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遇到什麼事情了?”   嚴浩道:“我想起了一些不高興的事情。”   黃鳳清十分好奇,你這種人居然也有不高興的事情?   “說來聽聽。”   嚴浩惆悵道:“納蘭來親戚了。”   黃鳳清:“嗯?”   嚴浩又嘆了口氣:“神經緊繃一天,本想找她放鬆放鬆。”   嚴浩斜眼看了眼黃鳳清:“出去陪姐夫逛逛?”   黃鳳清第一次覺得這個姐夫有了做兄長的威嚴。   “去哪裡逛?”黃鳳清問道。   嚴浩神秘地笑道:“好地方,我請客!”   黃鳳清正想著,嚴浩不由分說的拉著他出門。   南街的彩鳳巷。   雖說已過了春天,夏天已經到來,但這個地方依舊洋溢著春天的喜悅,路邊幽深的草叢中時不時地傳來野貓幽怨的嗷叫,巷子兩側的高墻中,也偶爾有陣陣異樣的嬉笑聲。   嚴浩倒是輕車熟路,帶著黃鳳清推開一家虛掩著的大門,守在暗處的侍衛動了動,幽靈般的挪了出來。   那侍衛沉聲問道:“幽夜闖入俺家門作何?”   嚴浩清了清嗓子,咒語一般地念道:“人間難得春宵夜。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   侍衛點點頭:“五兩銀子一人,喝茶錢!”   嚴浩看了看黃鳳清。   黃鳳清是個好弟弟,乖巧地掏了銀子。   侍衛打開內門:“進去吧!”   進門,黃鳳清:“.…”   從外麵看上去像鬼屋一般,裡麵卻是人間極樂。   裡麵的大廳人山人海,數不盡的酒色男女歡歌笑舞,昏暗的燭光催人情欲,空氣中彌漫著酒味、胭脂味。   “這就是好地方?”黃鳳清眼皮跳了跳。   他能接受那種青年才子喝酒吟詩,有伶人在旁邊彈奏助興的好地方,這種地方,太下限了。   “嗯!”嚴浩理所當然地應了一句。   接著,他拉著已經僵化的黃鳳清走到一角落坐下。   一男子殷勤地上來,諂笑道:“兩位小哥,今兒吃葷菜還是素菜。”   嚴浩看了一眼黃鳳清,顯得有些敗興:“兩份素菜吧!”   男子掏出小本,飛快地記錄著:“貴客,有何忌口?”   嚴浩道:“我喜歡清新一點的口味,不喜歡重口。”   “好嘞!”男子又看了看兩位,目光在小白臉黃鳳清身上停了片刻,小聲問道:“兩位公子,今天有新來的蘿卜,還是比較清口的。”   “蘿卜?”嚴浩聞言大怒:“滾!”   “哎!好好好!”男子笑道:‘兩位稍等!’   “姐夫,蘿卜是什麼?”黃鳳清好奇地問道。   嚴浩臉色一變,兄長的威嚴再次顯現:“這不是你該知道的,不許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