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大峽穀(1 / 1)

巧紅穿好繡花鞋再次站在李忠麵前時,眼中已經是柔情似水,她含情脈脈的看向李忠,輕輕喚了一聲:“李大哥。”   “巧紅。”看著站在麵前的巧紅,李忠眼中露出柔情,卻一閃而過,苦澀在他眼底悄無聲息的流過,他避開巧紅溫柔的目光,輕聲問道:“喜歡嗎?”   巧紅笑盈盈地看著他:“李大哥送給我的,我再喜歡不過了。”   入夜,萬籟俱寂,巧紅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因為天冷她把臉全埋被子裡,有時候實在悶得慌就她把被子揭開吸兩口空氣,直到現在她的腦子裡依舊全是李忠,她承認自己已經愛上了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就在自己家裡,也許不久後就會成為自己的丈夫,想到這裡她心裡一片安寧,這種安寧與這寒冷的夜晚形成一種鮮明的對比,讓她感到溫暖。   可就在這時,她聽到李忠的房間傳來一陣開門聲,聽到這聲音她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她直覺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她顧得不多想,急忙翻出被窩披上大衣就推門追了出去。   推門,她就看到了李忠的背影。   巧紅看著他的背影,她有種要哭出來的沖動,可她又不敢哭出來生怕吵醒了父母,她對背影輕聲喚了一聲:“李大哥…”   李忠停住了腳步,轉過身看向巧紅,露出一絲苦澀。   “巧紅,我要走了。”   巧紅臉色頓時煞白,顫聲問道:“你要去哪裡?”   李忠不說話,隻是對她輕輕的搖了搖頭。   巧紅光著腳踩在雪中,一步沖到他麵前,抓著他的手顫聲問道:“李大哥,你要去哪裡,你告訴我好不好?”   李忠悲傷的看著她,輕聲勸道:“巧紅,別這樣。”   巧紅看著他,淚水一滴一滴的從她眼角滑落,她問道:“你是要去找你走散的兄弟姐妹嗎?你帶著我,我陪你一起去找。”   “不。”李忠輕聲的道:“你不能跟我去。”   “為什麼?”   “因為太危險了。”李忠抬手抹去巧紅眼角的淚水,輕聲道:“我不能讓女人陪我去冒險。”   巧紅小聲的抽泣著,她抓著李忠的小臂,顫抖道:“李大哥,我雖然不知道你從哪裡來,之前也從來沒了解過你,但我知道…”   “但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我是不會看錯的,我相信你,李大哥,我求求你,求求你別離開我。”   “巧紅。”李忠的聲音中同樣充滿著悲傷:“我也舍不得你,我真的很想能在這裡和你一起度過餘生,可是我還有很多事要去做,我必須要走了。”   巧紅哽咽著,聲音中充滿了委屈:“什麼事情這麼重要嗎?”   李忠沉默了許久,最後還是緩緩搖頭。   巧紅看著他,心痛到無法呼吸,她緩緩低下頭,輕聲問道:“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李忠輕顫了一下,輕聲答道:“三年吧,也許五年,也許十年。”   “好,那我等你。”巧紅輕聲的說著。   “巧紅…”   巧紅踮起腳,抬起纖細的手捂住李忠的嘴巴,看著他的眼睛溫柔的說道:“李大哥,你什麼都別說了,今晚別走,留一晚,好好睡一覺,好嗎?”   李忠看著她良久,終究抵不住這柔情似水的目光,他知道從今往後,自己便有了歸宿,他低下頭在巧紅的唇上輕輕一吻。   “好。”   第二天清晨,李忠離開了林家,他離去的路上不時的望向這裡,直至看不見。   李鶴忠,本名李忠,東洲雷州城人,十七歲加入五雷真主教,因英姿似鶴,且忠義無雙,頗受主教五雷真主賞識,特賜下“鶴”字,為其改名李鶴忠,為全教五大護法之一。   去年八月,東洲大旱,赤地千裡顆粒無收,朝廷從直隸、唐宛浙緊急調糧一百二十萬入東洲,十月朝廷再撥糧五十萬石,十一月唐洲調糧二十萬石,臘月初唐宛浙再調糧七十萬石,從旱災開始,朝廷前後調糧東洲幾近三百萬石。據官府統計,從旱災開始到臘月飄雪,東洲共計餓死二十八萬人,旱災發展到十一月,大麵積逃荒開始,流民盜聚,東洲官府開始無力管控局麵。   李鶴忠所在的五雷真主教,起於近年,原為地方性民間教派,供奉五雷神,太平年間以揚善誡惡為教義,平日多行善事,頗受民間擁護,而自東洲起大旱,五雷教徒四處奔走為抗旱出力,此期間又得以得到發展壯大,後至臘月,大旱之下東洲民怨沸騰,而官府碌碌無能,年末東洲官場又起了幾起貪墨大案,東洲災民舉事已是箭在離弦。   五雷真主教就在這個時候被歷史推上了潮頭。   臘月二十二,五雷真主教帶領東洲災民起義。臘月三十,起義軍攻破唐洲關隘。正月初一,五雷真主教以教建製,定國號為十方天雷真國,主教進封天王,同時分封座下五大護法為王,李鶴忠獲封鶴王。   這就是東洲災民起義的大背景。   離開林家後,李鶴忠一路向南走去,天地凜寒,他依舊隻穿著來時的那件單衣。那天他拋下自己的部下獨自跳河逃走後,他就順著河流一路向北,一路上饑寒交迫幾近餓死,直到走到白河澗敲開林家的大門,才得以獲救。   在林家時,他發現林家院子附近有人在監視著這裡,所以那天他問林父借了張獵弓,一頭鉆進了樹林裡,在這段時間裡,他解決了所有悄悄盯著自己的眼線,並銷毀了所有可探尋到這裡的線索,徹底消除了隱患。   現在他離開了林家,他並沒有選擇往北走回到東洲,而是又一次往南朝著唐洲城的方向走去。   他還有使命沒有完成。   他要找到聖女!   黑暗的大殿裡,石座上的男人靜靜的看著前方屏風上一幅畫發呆,這畫中畫著一名女子,白衣素凈,麵部柔和,手裡捏著一枝蘭花,男人注視她許久,許久之後是一聲幽長的嘆息。   他抓起隨手的金杯一飲而盡,重重的摔在地上,而後無力的癱坐在石椅之中,他抬頭望向虛無的天空,口中喃喃道:“女兒啊,你在哪裡?”   這裡是唐洲城,在這世上沒幾個人知道這座暗殿的存在,更沒幾個人知道它的主人是誰。   大殿裡沉寂片刻,男人疲憊的喚了一聲:“影子。”   一道鬼魅的身影從石椅後飄了出來,這個人真的像鬼魂一樣邪魅,他全身都籠罩在黑色的鬥篷裡,隻有一張慘白到發灰的臉露在外麵,他恭恭敬敬的站在男人側邊,聲音十分順從:“主人。”   男人半躺在石椅上,雙眼閉目養神,輕聲道:“給了你們這麼長的時間,還是沒找到我的女兒,你和你的族人都是廢物。”   影子聽了這話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匍匐在男人麵前,回答道:“讓主人失望了,請主人責罰。”   男人道:“殺了你就能找到我女兒了嗎?留著命替我好好做事吧。”   “是。”   男人沉默了片刻,又問道:“京城那邊有什麼消息嗎?奉溫煦這個廢物到哪裡了?”   影子匍匐在地上回答道:“回大人,奉溫煦昨天已經在唐洲邊境了,半個月之內必到唐洲城。”   男人瞇起狹長的眸子,眼神晦暗不定:“奉溫煦這個廢物老子一向看不起他,沒想到這次他要騎在老子頭上撒尿了,不過朝廷派這個廢物來,已經是有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絕的意思這廢物不敢把我怎麼樣,不光是我,恐怕連楊壽光這條老狗朝廷也會放他一馬。”   說到這裡男人轉頭看向影子,冷冷的問道:“楊壽光這條老狗怎麼樣了?還沒有瘋吧。”   影子回答道:“回大人,楊壽光快瘋了,他已經三天不吃不喝,又患了失眠癥,現在整天都很焦慮,精神狀態十分差。”   男人冷冷的道:“繼續給他下藥,這老狗知道的太多了,他下昭獄前必須要瘋掉,不然他會咬我的。”   “是,我的主人。”   “還有。”男人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問道:“我小姨那裡有沒有什麼消息?”   影子猶豫了片刻,輕聲道:“有。”   “什麼消息?”男人一下子就坐了起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影子,迫不及待想要聽他的回答。   影子輕聲道:“太後她聽說了您的事情…”   “啊!她怎麼說?”男人近乎瘋癲的的抓住影子,顫聲問道。   “太…太後她批評了你。”   男人臉色一下子煞白:“你說明白點!”   影子恐懼了,他的聲音已經控製不住的開始在顫抖:“太…太後,太後她說…對您很失望。”   男人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眼睛直愣愣的盯著虛無的前方,空洞的眼神中盡是晦暗。   唐洲城東去八十裡,白河澗西距四十裡,野鬆林。   這片野鬆林橫跨唐洲東西五十裡,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被一層厚厚的積雪覆蓋,可謂是鳥飛絕人蹤滅,能在這片林子中活動的,恐怕也隻有這片林子中的野獸了。   一頭毛驢頂著風雪緩緩在林子中前行,它前進的很吃力,因為它的身後還拉著一塊雪板,雪板上躺著一個人。   感受到毛驢前行的速度越來越慢,李鶴忠翻身下了雪板,拿起板車上的生肉掛在脖子上,他知道接下來的路要靠自己走了。   他解開套在驢子身上的繩索,拍了拍它,對它道:“你回去吧。”   驢子很有靈性,蹭了蹭李鶴忠的手,轉頭離去。   李鶴忠把身上的羊皮襖子緊了緊,取出一塊凍硬了的生肉就開始吃了起來,他看著前方的路,不由皺起眉頭。眼前這條路十分險峻,這是一條山路,這座山是這片林子中唯一一座山,海拔不高,卻十分陡峭,想要繞過去恐怕還得花上幾天時間,李鶴忠沒有這麼多時間,他隻能走山路過去,山路最險的地方是一條峽穀,這條峽穀橫在整座山之間,像是被神明用刀砍出來的一條線。   如果要從這裡過去萬一遇上雪崩,那是九死一生,而且不說雪崩,如今這天北風呼嘯,穿峽風更為鋒冽,這個季節普通人根本無法走這條路。   走到峽穀前李鶴忠已經感受到了這裡的風速異於平常,穿峽風呼嘯的從峽穀之間噴湧而出,風夾著雪割著陡峭的巖石,發出淒厲的聲音。   沒有猶豫,李鶴忠走進了峽穀。   狂風一下子就把他吹倒在地,李鶴忠掙紮的爬了起來,他死死抱緊身上的羊皮襖子,又把一層還帶著血漬的羊皮套在頭上禦寒,躬著身子頂風前行。   一步,兩步,三步…每一步,他都是咬著牙數出來的,很快狂風就把他的眼睛吹紅了,他不得不瞇起眼睛看路,視線模糊,聽力被狂風遮蔽,身體也被凍得麻木,他就依靠著本能,一步一步向前。   “巧紅…”   許久之後,李鶴忠不自覺的念了一下巧紅的名字,他方才好像看到了巧紅,旋即他很快意識到了不對,他意識到自己出現了幻覺,這個時候出現幻覺不是好事情,視覺、聽覺、觸覺都被遮蔽,人很容易陷入精神不正常,在這種環境下出現這種狀況是很致命的,他也知道人被凍死之前是會看都幻覺的,比如看到一盆熱水,一簇篝火。   “我不能死在這裡!”李鶴忠甩甩凍到昏厥的腦袋,試圖讓自己保持清醒,他睜大眼看前麵的路依舊是一眼望不到盡頭,天知道這條路有多長,眼睛睜了一會兒就開始發疼了。   又不知走了多久,他一個踉蹌居然跪倒在地,他雙手撐著地麵不斷的喘息著,喘了片刻,他再次發力想站起來,可腿剛起來卻又一軟,又跌倒在地。   “我要死在這裡了嗎?”李鶴忠睜大雙眼望著仿佛沒有盡頭的峽穀,眼中滿是遺憾。   像他這樣的人根本不怕死,在下定決心追隨天王起義時,他就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他心中隻有遺憾,遺憾天國大業未成,遺憾沒有找到聖女,遺憾沒能解甲歸田回到巧紅身邊。   “不,我不能死!”李鶴忠暴喝一聲再次發力站起來,繼續前行。   然而這次他沒走幾步就停下了,他剛才的暴喝聲,吵醒了這條峽穀中真正的主人。   一頭體型碩大的老虎出現在他麵前。   一股寒意從他的腳底沖上天靈蓋,李鶴忠看到這頭老虎時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膽寒,這頭老虎體長近三米,綠到瘮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厚實的皮毛下全身肌肉隆起,四隻虎爪上凸起的爪骨根根分明。   老虎發出一陣陣如悶雷般恐怖的嘶吼橫在李鶴忠麵前緩緩踱步,而後突然一矮身子四肢發力向李鶴忠撲過去。   李鶴忠暗罵一聲孽畜,他自知老虎這一撲絕不是自己人力所能承受的,趕緊一個滾撲躲過了這一擊。誰知老虎的十分矯健,前爪抓地後腳回旋又從背後反撲來,李鶴忠暗叫不好,驚慌中抬腿發力向後掃去,這一擊正好踢在老虎側臉上,老虎被擊中打了幾個滾閃到了一邊與李鶴忠拉開了一段距離,嘴裡發出陣陣嘶吼。   這一擊李鶴忠同樣不好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踢老虎時他好像在踢一塊石頭,把小腿踢得生疼,而自己的大腿上也被老虎抓出三道鮮紅的爪印,血液從傷口裡湧了出來,不一會兒就染紅他腳下的一片雪地。   老虎受到血的刺激開始變得更加瘋狂,根本不給李鶴忠喘息的時間,又是一個飛撲向李鶴忠撲過來,這一次李鶴忠根本躲不了。知道自己躲不了李鶴忠乾脆不躲了,極限的環境加上極限的危機讓他忘卻了恐懼,他可是一名天生的戰士,電光石火間他起膝蓋向老虎頂去。   “哼…”   一陣悶哼,李鶴忠被老虎撞的倒飛而出,他被撞出了內傷,一口鮮血止不住的噴了出來。老虎吃了他一記膝頂也不好受,李鶴忠也不知道頂到老虎哪裡了,他看見老虎的嘴角處開始淌血。   眼下這個局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李鶴忠掙紮的爬了起來死死的盯著老虎,他知道自己當下的處境隻有殺了這隻老虎他才有活下去的可能,在這條峽穀中他根本沒地方可以跑。   想到此處,他內心便放空了一切,一死而已,有何所懼。   他翻身而起,暴喝一聲激起全身力量,猛蹬雙腿向前沖去,他選擇了主動進攻。老虎見他如此兇悍也是被激的野性大發,它發出一聲恐怖的咆哮,這咆哮簡直要把整座峽穀都震顫,就連呼嘯的狂風都被它的吼聲壓了下去。老虎四隻強有力的爪子猛踩地麵,爪下白皚皚的雪花被它踏的就像浪花一樣飛濺,它行動矯健如飛,這一剎那天地之間仿佛出現了一道黃色的閃電,直擊李鶴忠。   一人一虎狠狠的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