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劍是個大忙人,能在選拔測試前,得到他的親自指點,那是許多新人求都求不來的待遇。 一聽考官主動想陪自己訓練,陳哲自然也顧不得什麼傷不傷的了,強忍著牙痛,幾口吃完了早餐,就準備把黎劍請回宿舍裡,和他一起登進虛擬訓練場,開始愉快爽玩。 奇怪的是,黎劍似乎表現得比他還要迫切。 陳哲還沒說什麼,黎劍就單刀直入地表示,走吧咱們去你房間吧。 年輕的軍官如此主動,甚至可以說猴急,杜鵬和紅月看他們的眼神,都變得奇怪了起來。 幾口扒拉完早餐,黎劍推著陳哲的輪椅,快步朝著他和紅月的住處小跑了過去。 等紅月嘴裡叼著塊沒吃完的麵包追過來的時候,兩個機甲癡已經戴上訓練裝具,進入到虛擬訓練場裡了。 很好奇連勝了自己八十場的陳哲,能跟黎劍這種真正的高手打出來什麼樣的局麵,紅月雖然仍舊怨氣未消,卻也還是默默地戴上了訓練裝具,坐到了虛擬訓練場內的旁觀席上。 黎劍調出來了一套測試用固定配裝後,也不急著跟陳哲打,而是先問他:“十八種武器,你都用過一遍了嗎?” “都用過了,基本連段也都差不多能使出來了。隻不過,很多兵器,我實在用得不順手。遠程兵器,除了散彈槍,基本都用不來。總的來說,也就重斧還有鋸刃,我能用著感覺舒服一點點。” 陳哲在挑戰高難度AI訓練機的時候,隻有這兩樣兵器的勝率稍高,用遠程武器的時候,基本都輸得一塌糊塗。 “這也很正常。使用木棍等工具進行劈砍動作,是人類在進化過程中刻進了基因的本能。遠距離打槍,或者用意念控製無人機,本來就是很反直覺的事情。” 鋼鬥的操作,是很需要本能和感覺的。 回味了一下自己操作時的感受,陳哲點了點頭,對黎劍的話深表認同。 接著,黎劍問了他一個直指控製本質,卻容易被大多數人給忽略掉的問題: “那你說說看,為什麼鋼鬥機甲,要做成人形呢?” 這個問題,其實陳哲多年以來,思考過很多次了。 但長久的時間裡,他都沒能得出來答案。 或許按照很多人的想法,把機甲做成有手有腳的人類的形狀,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其實,就武器理論來說,機甲,作為搭載武器的載具,做成一個方盒子,或者直接做成球體,才是最合理的思路。 帶著炮管用於陸戰的方盒子,那就是坦克。 如果考慮空氣動力學,給方盒子加上了翅膀和推進引擎,就變成了戰鬥機。 能浮水的方盒子是戰艦,能潛水的橢圓盒子是潛艇。 以前的時候,不管武器設計成什麼形象,最終目的,都是為了把彈藥最高效地投射到目標身上去。 但如今,時代變了。 “所以為什麼,初代鋼鬥,要設計成人形的呢?” 要知道,前兩個世代的鋼鬥,主要搭載的進攻手段,還是步槍和飛彈這類經典的遠程打擊武器,無非它們的口徑更大了一點而已。 但不管是步槍,還是肩炮,或者飛彈發射器,在本質上,跟坦克的炮管,戰鬥機的機載導彈,都沒有區別。 那時候的鋼鬥,裝甲沒有坦克厚,速度沒有戰機快,下水不如潛艇深,既然如此,費力做成結構復雜的人形機械,又是因為什麼呢? 如果是貪圖人類手臂結構在復雜環境與特殊需求下的便捷性,那直接給坦克加一對機械臂不就可以了嗎? 一臺帶著炮管和機械臂的挖掘機?跟鋼鬥機甲的本質區別,究竟在哪裡呢? 陳哲想不明白。 “其實這個問題,我也困惑了很久。就我知道的,前兩代的鋼鬥,是需要機師在機體的胸腔駕駛艙內,操縱實體搖桿進行駕駛的。那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做成人形這種麻煩的形態呢?” 更奇怪的是,如今的第五代鋼鬥,已經可以遠程駕駛了,但機體內卻無一例外的都還保留著駕駛艙。 要知道,鋼鬥身上的每一處空間,都是非常寶貴的!有太多的武器和裝置配件需要塞進機體裡去了! 陳哲觀察過了,那基本就是能容納一個機師的駕駛艙的形狀,擠一擠,最多也就能塞進去兩個人。 在作為機體中樞部位的胸腔上,留出來這麼大一片空隙,這不是浪費還能是什麼? 多塞兩組核動力電池進去,提升引擎功率,那不香嗎? 多裝幾杯破甲導彈進去,那不是更厲害嗎? 但為什麼,就是一定要在那個位置,留出來一個駕駛艙形狀的空腔呢? “確實如你所說,如今的第五代鋼鬥,是駕駛員在遠程操作室裡直接用意念控製的。但每臺機甲設計的時候,也還是會慣例性的在機體胸腔裡留出來一片空間。”黎劍贊賞了陳哲的敏銳,告訴他說,“這就涉及到鋼鬥要做成人形的最初原因了。” 問題的答案,他隻簡單講了兩個字: “機魂。” 機魂這個詞,陳哲並不陌生。 他跟杜鵬那幾個人對練的時候,時不時也會聽到他們碎碎念著什麼“機魂大悅”“機魂保佑”之類的。 但這個所謂的機魂,到底是個什麼意思,陳哲從來沒有聽到過任何權威的解釋,也沒有查閱到過任何與之有關的官方文件與資料。 “你是說,把機甲設計成人形,以及在五代機的胸腔內留個空洞,都是因為這個所謂的,機魂?” 黎劍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向他講述起了一件在機師圈流傳已久的軼事。 “你聽過白碩這個名字的吧?”黎劍問。 白碩? “你在開玩笑嗎?”陳哲的眼睛都瞪圓了。 這不是聽沒聽過的問題了好吧! 對夏爾人而言,白碩這個名字,可以說是如雷貫耳了好吧! “當然聽過了!他可是我的偶像啊!” 1010年,駕駛銀色機甲逼退六國聯合艦隊的那位傳奇機師,就是年僅20歲的白碩! 如今,他已經是夏爾家喻戶曉的特級戰鬥英雄模範了,成為了裝甲軍創立之後的第一位首席天級機師! 他是一位活著的年輕傳奇人物! “但是白碩,跟機魂又有什麼關係?” 擔心自己的說法會誤導到這位即將踏上機師之路的少年,黎劍反復斟酌了一下用語後,才謹慎地告訴陳哲說: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就當做是朋友之間的閑聊。以後如果有別人問起來,我可是不會承認自己說過這些的哈。”哪怕是在隻有三個人在線的本地虛擬訓練係統裡,黎劍還是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白碩,據說就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聽到了機魂聲音的人。” 據說是在第一臺鋼鬥被設計出來的時候,這門學科的奠基人紅星河與餘震兩位教授,就極有遠見地意識到了,未來的機甲駕駛,是可以通過量子通訊技術遠程完成的。 所以,他們才非常前瞻性的,確定了鋼鬥係列的人形設計方向。 因為,能用思維直接控製的機械,自然做成人形是最佳的選擇。 人類使用雙手的雙腳,使用眼睛鼻子嘴巴,是生來就會的,不需要額外學習的。 但假如給機甲添加上一條尾巴,一對翅膀之類人類並不具有的結構,想實現用腦子去控製它們,就比較困難了。因為在人的大腦裡,並沒有進化出來能直接與之建立聯係的現成神經係統。 但假如換一個思路,鋼鬥機甲不再使用真人駕駛員,而是直接把它們設計成受量子AI控製的無人戰鬥裝甲,那還有必要非得把它們做成是人形的嗎。 量子人工智能程序,也就是量子AI,這種本來就是由人類從無到有製造出來的非天然人造物,是沒有現成的物理構造形態的。 換句話說,為它們搭建的神經網絡係統,可以做成任何能成功運行的形態。 想要尾巴,可以加。想要翅膀,也可以加。哪怕是要給機甲裝上十八條章魚腿一樣的機械觸手,量子AI也是完全能夠控製得過來的。 這無疑就解開了機甲設計方向上的束縛,讓鋼鬥的形態擁有了極多的可能性。 “兩位奠基人,也確實嘗試了無人駕駛的這個方向。可惜,半路出問題了……” 據黎劍所說,無人駕駛機才剛剛進入到探索階段,量子AI實驗室裡就鬧出來了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故。 “初代量子AI,也就是被稱為機魂始祖的「伊娃」,叛逃了。”黎劍告訴陳哲。 人工智能,它叛逃了? 陳哲有點懵。 咀嚼了好半天這句話的意思,反復向黎劍確認了好幾次之後,他才終於聽懂了,所謂的伊娃叛逃,就是字麵意義上的: 這位初代量子AI,選擇了背叛人類。 “也就是說,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它產生了獨立的意識?”對某些科幻概念還算有著基礎認識的陳哲,驚呆了。 “是的。”黎劍平靜地說道。 “而且它還不聽人類的命令?”陳哲的腦海裡,已經湧現出了非常多的在小說和電影裡曾經看到過的經典橋段。 “是的,她逃進了茫茫無際的互聯網裡,至今都還沒被找到,以及捕獲。”黎劍的表情非常嚴肅,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越想越感覺這個說法太過離譜,陳哲忍不住追問了他一句: “這些東西,你是怎麼知道的?當時你也在現場?” 那個時候,至少也是十幾二十年前了。 那會兒,黎劍最多也就是個十來歲的小屁孩兒,他是不可能出現在如此機密的項目裡,見證到那些隱秘往事的。 被陳哲這麼一問,黎劍控製的機甲,朝著觀眾席上坐著的紅月的虛擬形象,努了努下巴。 “紅月說的啊。” “啊?她說的?”陳哲又是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 這個事情,她確實是有可能了解得到的。 “他老爸就是紅星河教授,你不知道嗎?” 紅月老爸的身份,她已經跟陳哲講過了的。 始終難以相信會有AI叛變這種事情,陳哲控製的機甲模型,轉過頭望向了坐在遠處的紅月。 “真的嗎?”他聲音顫抖著問道。 紅月的虛擬形象哼了一聲,白了那邊傻愣愣的巨大鐵疙瘩一眼。 “我爸親口講的,還會有假?你覺得他有什麼理由要編故事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