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6出色地完成了任務，它在比鄰星b東部北半球的晨昏線海域裡找到了這些原住民的棲息地。艦船AI參考他們的身體結構，以及人類對碳基生命體的認知，為這些原住民起了一個“晚期海智人”的名字，為了使用方便，在後麵的交流中，大家默契的簡稱這個物種為海智人。 　　在NO.6跟蹤那些圍獵泰坦盾皮魚和類鰩魚群的海智人找到他們的棲息地三個地球日後，在流浪者14號的控製室裡，三人一機開了一個行動會，會議的主要內容是如何與這些比鄰星b上的原住民建立聯係。會上，艦船AI首先通報了NO.6的最新調查結果。它說道： 　　“NO.3其實多次與海智人的棲息地擦肩而過，他們用改造的石器工具對海床上的高密度玄武巖進行改造，成為他們的庇護所。NO.3之所以多次與他們的庇護所失之交臂，是因為這些庇護所的入口通常都非常狹小，這讓NO.3將其認定為海底天然洞穴。我想，海智人之所以將入口建得那麼狹小，是為了抵禦大型掠食者的入侵。從這一點來看，他們非常聰明，一點也不亞於地球上的晚期智人。” 　　莉莉打斷艦船AI的通報，問道： 　　“有沒有更詳細一些的情報，比如他們的身體構造、行為模式以及族群規模之類的。” 　　艦船AI回復道： 　　“當然，根據NO.6對其個體的詳細掃描，他們是恒溫動物，身體的正常溫度在10攝氏度左右。這些海智人的身體構造非常復雜，他們是卵生生物，卻又具備哺乳動物的一些身體特征，細長且在所有關節處都長有蹼的雙關節臂膀，表明他們是脊索動物門下的某個亞門綱屬物種演化而來的。胸腔掃描結果顯示，他們暫時還未進化出類似於肺的呼吸器官，這說明他們是完完全全的水棲生物，頸部的雙鰓是他們唯一的呼吸和交流器官。然後是他們的頭部構造，他們的口腔直接聯同他們的消化器官，口腔的外層有厚厚的角質層，這使得他們不大的有頜嘴雖然不具備強大攻擊力，但卻有極強的咬合力。嘴巴上方的一對大眼睛幾乎占據整個麵部一大半的位置，這是他們麵部的主要器官，這雙大眼睛的構造與鱷魚非常相似，除了常規的眼瞼之外，還有一對透明的瞬膜，在地球上這是高級兩棲物種眼球的構造。” 　　阿森饒有興趣的看著海智人的身體構造圖，說道： 　　“看樣子，除了他們短小的尾鰭和還沒進化出來的肺之外，其他所有的身體構造都已經為上岸做好準備了呢。隻可惜，這顆星的陸地太少太荒涼，否則他們現在可能已經進化出兩棲生物的特征了。” 　　艦船AI說道： 　　“阿森博士，如果站在人類的認知範圍內，這樣想確實沒錯。但在充分吸取了您對我關於認知之外事物思考模式的指正後，我認為物種的進化發展受製於環境的影響，我想如果站在他們的角度思考，對他們來說目前的狀態應該就是最優的狀態。” 　　莉莉把話題拉回到正題上來，說道： 　　“流浪者14號，說說他們的行為方式和種群規模吧。” 　　艦船AI回復道： 　　“好的，指揮官。通過對接觸者們的行為和對棲息地的掃描分析，海智人目前的行為模式類似於父係氏族的行為方式，雄性個體結伴外出打獵，母性個體則在棲息地內負責種群的繁育。他們對生活資料的分配方式為按需分配，以上次的圍獵為例，NO.6通過熱成像掃描發現，族群的雄性首領親自對獵物進行分配，那些獨居的海智人每人隻分配到一隻類鰩魚，而一些兩口以上的家庭則能分配到更多的獵物，甚至一些缺乏雄性的純母性家庭，也能分配到數量可觀的口糧。” 　　“非常高等的社會製度，這種能夠克製個體本能欲望的社會製度，有利於族群的壯大。真是太難能可貴了。”阿森感嘆道。 　　弗拉姆打斷阿森的感嘆，焦急地問道： 　　“他們的數量有多少？” 　　艦船AI反問道： 　　“您是指上一次接觸者們的族群個體規模，還是指已探知的海智人種群規模？” 　　弗拉姆驚訝道： 　　“難道還發現其他海智人族群了？他們相互之間有聯係嗎？” 　　莉莉與弗拉姆交換了一下眼神，示意他少安毋躁，然後問艦船AI道： 　　“流浪者14號，說說他們的種群規模吧。” 　　艦船AI回復道： 　　“好的，指揮官。通過對接觸者棲息地的掃描，該族群的個體總量大概在200個左右，算是一個中大型族群。發現接觸者的棲息地後，我安排NO.3和NO.5根據該棲息地的特點，將探測範圍主要集中在比鄰星b的晨昏線海域內，三天下來，共探測出91處海智人族群，根據探測的繼續深入，該數量還將繼續上升，全球海智人的總個體數量預計將會達到三萬以上，族群數量預計將會達到150個左右。” 　　這兩項數據對弗拉姆來說就像一個晴天霹靂，他的出廠設定雖不以歷史學和社會學為主，但常規的歷史學和社會學知識告訴他，處於這種文明等級的社會文明，每個族群就像一個獨立的國家一樣，想讓150多個國家領導人全部同意人類移民，這將是一項時間跨度超長的外交工作。他想說些什麼，但又覺得自己現在無論說什麼都隻是悲天憫人的感嘆而已，對現實中的工作起不了半點作用。於是，便強壓住自己內心的情愫，靜待大家的討論結果。 　　這條信息也讓身為指揮官的莉莉陷入了沉思，麵對如此海量的獨立族群，她也一時犯了難，不知該如何解決當前的問題。相比較之下，阿森此時要顯得胸有成竹得多，他麵色平淡，就連心率此時也要比其他二人平穩很多。艦船AI檢測出三人心率上的變化，整理了一下語言後，打破寂靜說道： 　　“阿森博士，能請教您一個問題嗎？” 　　阿森平靜地回道： 　　“你問吧。隻要你的這個問題在我的知識儲備範圍內。” 　　艦船AI試探道： 　　“第一個問題是星際人類政府頒布的現行《地外行星開發法》的漏洞問題，該法案要求人類在開發地外行星時不得采用任何武力方式強製殖民，但並未強製要求不得參與地外文明的社會演化。請問您對這一點有何看法？” 　　阿森明白艦船AI的想法，麵對仍處在原始社會文明狀態下的海智人，以流浪者艦隊的科技力量，能夠輕而易舉地成為他們的神，統一150多個海智人部落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 　　阿森整理了一下語言，回復道： 　　“流浪者14號，你的建議不僅沒有違背暫行的《地外行星開發法》，而且非常具有實際意義。但很可惜，我們作為領航員小隊，沒有權限對你的這個提案進行決策，如果想要對該提案進行決策，隻有等到艦隊臨近比鄰星b，20萬人全員蘇醒後，在艦隊委員會上舉手表決。不過，我相信該提案可能無法通過，因為這20萬人中絕大部分都是工廠嬰兒，這種變相的種族殖民方式與人類的社會道德是相悖的。” 　　艦船AI當然知道這個愚蠢的提案不會被通過，它拋出這麼個激進的提案意在引導大家向正解的方向思考。作為一名艦船AI，三位領航員一直稱其為“it”，在重大問題的決策上它隻能提供參考建議，並不能提出提案，更何況這個提案與它自己息息相關，且有觸碰《人工智能使用條例》的嫌疑。 　　莉莉接過阿森的話，說道： 　　“流浪者14號，感謝你對目前形勢的積極思考，作為最後一班領航員小隊，我們的任務除了要把整個流浪者艦隊安全送到目的地外。麵對比鄰星b已經產生的社會文明，我們僅能以外交的手段與對方建立聯係，不觸碰其內政，這是我們的權限邊界，更是我們的行為原則之一。” 　　艦船AI檢測到，莉莉此時的心率發生了微妙變化，在極短的時間內急劇加快後，突然變得舒緩起來。它覺得自己的目的應該是達到了，因為按照它的60萬個計算元對當前形勢的分析，他們三人一機想在抵達比鄰星b前解決人類移民的條件問題，隻有這一種辦法可行。這辦法雖然看上去有些極端，甚至有些科幻，但就目前兩項看上去並沒有什麼關係的技術突破而言，是完全可以實現的。 　　最終捅破這層窗戶紙的是身為科學官的阿森，隻是他在捅破這層窗戶紙時，沒想到自己被艦船AI套路了，盡管這個套路沒有任何惡意。 　　“我想，利用現有技術，我們還是有辦法通過外交手段解決當前問題的。” 　　聽見阿森說出“外交手段”一詞，莉莉馬上麵露喜色，頗有些英雄所見略同的共識感。她微笑著說道： 　　“說說你的想法。” 　　“是這樣的，亞原子新材料合成技術已經在我們這裡得到多次應用，這證明了該技術的可靠性。我相信，這項萬物皆可造的技術同樣適用於生物工程。後來，我也詳細看了莉莉指揮官之前關注的量子AI的生化載體技術，這項技術雖被太陽係的人類社會視為非主流研究項，但卻對我們當前麵臨所的問題有很重要的作用。而且這個研究項目目前幾乎沒有什麼科研壁壘，基本上就是現有技術的應用轉化，我相信以流浪者14號的60萬個計算元想要實現這項技術，應該隻是時間問題。” 　　艦船AI故作姿態的表達道： 　　“阿森博士，您的意思是，讓我為自己造一副身體出來嗎？可這有違《人工智能使用條例》中關於輔助型AI實體化的規定。” 　　莉莉打消艦船AI的顧慮，說道： 　　“《人工智能使用條例》中關於輔助型AI實體化的規定是針對AI的自主行為設定的，在使用者授權情況下的實體化屬合法行為。當然，我也會將這個決定向星際人類政府報備，我想當我把這裡的情況向他們詳細說明後，他們會認可我們的方案。” 　　阿森又補充道： 　　“流浪者14號，你接下來可不是要打造一副自己的軀體，我覺得，你至少要打造出150副軀體，然後代表人類同時出使海智人的150多個部族。” 　　弗拉姆聽到這裡變得興奮了起來，他出主意道： 　　“要不然，就以我的身體作為流浪者14號的身體樣本打造吧？” 　　艦船AI提出了更好的建議，它說道： 　　“NO.6已經掃描了海智人的基因樣本。我覺得，以海智人的形象出現在他們麵前會更加容易讓他們接受，三位領航員覺得呢？” 　　弗拉姆托著下巴，表情興奮地說道： 　　“好主意，好主意啊！” 　　三人一機一拍即合，做好分工後，便開始了自己的工作。作為指揮官，莉莉仍舊負責與星際人類政府的溝通，政府的負責人一如往常地用極其冷淡的語言認可了他們的計劃，雖然獲得首肯，但他們這次的語氣變得更加冰冷，這讓莉莉心中有一絲不安，好像他們現在所做的一切，在星際人類政府看來都是些無足輕重的事。為了提高流浪者艦隊的重要性，她又將這次行動的意義和未來能夠實現的宏偉目標復述了一遍，可得到的對方的應答卻依舊是冷冰冰的“同意你方的行動請求。” 　　莉莉沒有將自己心中的不安告訴其他隊員，那麼做隻會讓不安蔓延到每個人身上。阿森和弗拉姆得知計劃獲得許可後，兩個人都乾勁十足。弗拉德的工作相對比較簡單，他在艦船AI的協助下對一艘能容納200人的應急飛船進行改造，改造的內容包括：增加水下穿梭功能、艙室全注水調整、適應海智人身體的內部結構調整等21項。因為海智人的正常平均體長要比人類的平均身高多出50公分，這艘荷載200人的應急飛船改造完畢後，僅能容納160名海智人。 　　弗拉姆的飛船改造工作持續了一周的時間，這期間阿森與艦船AI相互配合，在量子AI的生化載體技術上也有了突破性的進展。他們甚至在培養液內，利用亞原子新材料合成技術，培育了一副成年雄性海智人的身體。在大王節肢寄居魷身體構造的啟發下，阿森突發奇想的提出用艦船AI的計算元代替生化海智人的生物腦，這不僅巧妙的回避了人造生物腦這一世界性科研難題，更能有效的讓艦船AI對這150多名生化海智人獲得絕對的控製權，不用擔心生化體衍生出自由意識而影響任務的最終達成。從實現技術突破，到量產出150多副每個單體配備5個計算元的海智人生化體，阿森和艦船AI隻用了10天時間。 　　這期間，仍在比鄰星b海洋中的三臺探測器也沒閑著，它們不僅探明了全部的158個海智人部族，還對他們的族群、語言及行為等局部差異做了大量詳細的記錄，這為即將展開的外交工作打下了極具前瞻性的基礎。 　　實驗室裡最後的激活作業即將開始，如果這項工作進行得順利，將標誌著所有的準備工作全部完結。158個培養倉內，漂浮著158具海智人生化體，他們全都閉著眼睛，身上插滿了各種檢測管線。等到莉莉和弗拉姆進入實驗室後，阿森向艦船AI下達指令道： 　　“流浪者14號，先激活1至5號生化體。” 　　“好的，阿森博士。” 　　在電流的作用下，1-5號培養倉內的海智人的心臟跳動了起來，位於他們腦部的計算元逐漸感知到了機體的活力，電器元件和有機體之間的連接部分不斷做著生物電和人工電的轉化作業，最後這5臺精密的生化體終於睜開了眼睛，他們擺動著尾巴和雙臂，找書苑 wｗw.zhaoshuyuan．coｍ 盡全力讓自己的身體在狹小的培養倉內保持平衡。這時艦船AI匯報道： 　　“阿森博士，激活成功，1至5號培養倉內的海智人機體指標、生物指標、計算元指標均達到正常值。現在，需要對剩下的153個生化體進行激活嗎？” 　　莉莉看著這5具海智人的生化體，嘴巴裡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她說道： 　　“這讓我想起了瑪麗·雪萊的《弗蘭肯斯坦》。它們的服從性怎麼樣？” 　　艦船AI回復道： 　　“請指揮官放心，阿森博士開創性的用計算元取代生化體的生物腦，就是為了防止自由意識的產生。它們腦內的計算元與我的核心量子海處於糾纏態，所以無論它們離我們有多遠，都完全受流浪者14號艦船AI的控製。” 　　見莉莉仍未消除心頭的防備，艦船AI向1至5號海智人生化體發出了一道指令，其中的1至4號擺弄起雙臂和尾巴的造型，組成了一個英文字母。莉莉見狀笑道： 　　“這是？L…O…V…E…哈哈……流浪者14號，你很幽默。” 　　艦船AI則一本正經的說道： 　　“應您的提議，如果將來有一天我以生化人的形態出現在您麵前的時候，您要和我談一場戀愛。” 　　三人一機哄笑了起來，弗蘭肯斯坦的驚悚氣氛頓時煙消雲散。 　　阿森和艦船AI在環形重力起居室內為158個海智人生化體建造了一個大型泳池，這158個生化體在泳池內做了三天機體適應性訓練後，便被送往比鄰星b，開始了它們的外交工作。